豆腐娘子很有些委屈。“我不也是為她好麼。”
秀才有些煩躁,這種煩躁是從昨天夜裏就沒斷過的,眼下心裏更煩。看看他娘,又有些於心不忍。
“行了,您少說兩句吧,她那個蠻脾氣上來了,少不得被氣著的是您自己。”
他是安慰,聽到他娘的耳朵裏卻不那麼回事了,嘴上無話可說,心裏卻在嘀咕著,好嘛,有了媳婦忘了娘,昨天夜裏剛圓了房,今天就想著那個小蹄子說話了。
這就是養的好兒子,可真是出息了。
顧武辦事是個伶俐的,將馬拴在村外,人進了村子。再出來,已經把所有的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了。也不過多廢話,直接打馬回府,回稟他主子去了。
那個女娘居然已經成了親了,顧驄想起來就覺得心口像是壓了什麼一樣,酸酸唧唧的不舒服。
回了宅子,直接把馬鞭扔給了門房,一個人氣勢衝衝的奔著院子裏去了。
這裏是顧家宗宅,顧家的人早些年就已經搬到京城去住了,現在這裏除了常年維護和看守的仆人並沒有太多的人。
宗宅的老管家顧百福看見這位祖宗回來了,也顧不得正在吩咐的事情,連忙迎了上來,先是一施禮喚了一聲“小少爺。”
顧驄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也就沒再搭理這位大管家,而是直接奔著自己住的院子去了。
顧百福撓了撓腦袋,實在不明白,又是哪路神仙惹了這位祖宗。
顧家祖宗就是這一帶的大戶人家。是世代的讀書人,到了顧驄的爺爺那一輩,從一個邊城的小小校尉一步一步爬上了將軍的位置,有因為從龍有功,所以直接受封進了京城。
進了京城的顧家哪裏還是一個小地方的鄉紳能比的,在京城又很會鑽營,這些年,老皇帝死了,小皇帝登基,顧家榮耀依舊。
如果顧驄這次不是得罪了榮王世子,也不會回來,而是應該準備奔赴戰場,建立軍功的。
顧驄是個什麼主,不能說是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可也不是什麼善茬,走馬章台的事也幹過,不然的話也不會為了個花姑娘的打了榮王世子,這才被人逼出京城,回到老家宗宅來避難。
能打人,就能證明這人脾氣不怎麼好了,自從這位祖宗爺來到這裏,顧福百一直是拎著一顆心在伺候著的,就怕哪裏出了岔子,再惹得他家爺心情不對,一個窩心腳直接賞給他。
眼看著顧驄穿過影壁進了花廳,趕緊給旁邊立著的婢女使了個眼色,讓她跟上去伺候著。
這婢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一個侄女,名字叫秀池,年方二八,長得不能說國色天香,卻是自有一股風流嫵媚,自從顧驄來到這宅子裏,他就把這個侄女安排到這位祖宗爺的身邊做了近身婢女,心中打的什麼主意,自然不言而喻。
侄女做了主子的屋裏人,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如果主子心情一好,也許就把他帶到京城裏去了也說不定。
顧百福心裏打了一手好算盤,力氣也的確是了個十足十。
秀池是個聰明的,得了叔叔的暗示,已經搖晃著水蛇腰跟在顧驄身後進了花廳。
院子裏幾個灑掃的老媽子看到這樣的場景隻是微微撇嘴,卻早已見怪不怪了,自從小少爺回來了之後,這個秀池就沒少往少爺跟前湊近乎。那點心思,都掛在臉上了,還有那顧百福,就差直接將侄女送到小少爺的床上了。
雖然不齒這對叔侄的作為,幾個人隻是還是忍不住豎著耳朵抻長了脖子聽著裏麵的動靜。
顧驄是來避難的,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捅了簍子,雖說顧家和榮王府已經說和了,但是他卻不好出現在京城裏,那位榮王世子,傷勢養好了,一直想找他麻煩。
家裏長輩也沒跟來,就帶著兩個長隨過來了。顧文顧武。
顧武去查綿娘的底細了,剩下一個顧文,見他回來,已經在屋子裏迎了出來,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
這宅子裏沒有別人,自然就是顧驄自己說了算,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吩咐顧文,去倒杯茶來。
顧文的茶沒到來,倒是一隻白膩的手捧著一盞茶遞到了他的麵前。
柔柔的喊了聲“爺,您喝茶。”
顧驄被這聲叫的起膩,抬頭看去,就看見了秀池,那丫鬟長得好,楊柳細腰,可是,卻渾身透著一股子俗媚,明明是個良家的女娘,看起來倒像是那章台柳巷裏出來的。
莫名的讓人的生厭,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自問更不是什麼柳下惠,可還不到饑不擇食的地步,看見是個女的就動心。
揮揮手讓人下去。
秀池眼見著就這麼被打發了,自然是不甘心的,湊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爺,這可是奴婢今天早上好不容易采的露水泡的茶,您就嚐嚐嘛。”
顧驄挑著眉看著她,似笑非笑的。“怎麼著,就這麼耐不住。非要往男人身上貼。”
秀池被他說得臉色通紅,說到底一個姑娘家,奓著膽子過來了,卻不是什麼都不怕的,被他這麼一說,那點勇氣都化成了羞怯。
笨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場子圓過去。
顧驄也不為難她,直接揮揮手:“下去吧,沒事別老在爺的麵前晃悠,你不是爺想吃的那盤菜。”
他想吃的那盤菜是清清爽爽的卻又綿軟香甜,羞羞怯怯,卻掩不住眉眼間的勾人。
勾得他心裏癢癢的,隻是,如果真的成了親,確實不太好辦了。
秀池白白進去晃了一圈,什麼也沒做成,還被顧驄直接打了臉,從裏麵出來的時候臉色都是青的,對上各種打量看好戲的 目光,更是羞愧,嚶嚀一聲捂著臉跑開了。
顧百福眼見著自己侄女這麼快就出來了,自然也就明白了,感情這是什麼也沒做成,少不得遺憾,可是,這種事又不能勉強,隻能慢慢找機會。
和侄女的頹廢截然不同,顧福百是不會心的,這世界上就沒有不愛魚的貓。男人看見擺在自己身邊的肥肉早晚是要吃的,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秀池情緒不高,他也不著急,隻是暗中囑咐自家婆娘多開導開導侄女,千萬別就這麼放棄,這位主子,在這裏留多久誰也不知道。
滿打滿算,老宅子裏就秀池這麼一個長得出挑的,還怕沒機會麼。
顧驄對於自家的管家打的注意不感興趣,他隻是等的有些著急,不知道顧武那邊打聽的怎麼樣了。
好在顧武沒有讓他等太久,中午膳食剛準備好,他就回來了。
綿娘家的事情打聽得一清二楚,事無巨細全部回稟給了自己的主子。
顧武辦事是個細致的,連綿娘的娘家的事情都打聽清楚了。
隻是主子的臉色,顧武實在看不出什麼來,不知道這位到底打算怎麼辦。
想了想他還是把憋在心中的那件事說了出來。
“爺,那位女娘成親也才沒幾天。您還記得你上回去杏花村的事嗎,她就是那天成的親。”
顧驄抬著頭看著他。“你是不是還要告訴爺,那天咱們撞見的那對送親的就是她的家人。”
顧武看出來了,爺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暗怪自己多嘴,早知道這樣,就不提這麼一嘴了,有什麼比這種擦肩而過更讓人懊惱的。
他的那盤菜已經落在了人家的鍋裏,顧驄吃不進去這個飯了,直接將筷子一摔,走出了房間。牽上馬又跑出去了。
顧武見這架勢不是什麼好兆頭,對上顧文疑惑的眼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一擺手趕緊跟了上去。
爺這麼會心裏有氣,可千萬別惹出什麼亂子來。
顧驄心裏憋屈,騎馬出來,卻不知道該往哪去,隻是打馬瘋跑一陣,呼呼的風聲刮過耳際,卻吹不散心頭的煩亂。
沒想到居然會那麼巧,隻差一點點,想想顧驄的心裏就覺得堵得慌。
他不是什麼好人,對綿娘也的確是興致大於其他的,可是,心裏再惦記,人家妻子他也要掂量掂量。
綿娘有些犯難,說實話,那個錢想要留著,以後給阿娘用,補貼家裏,該放到哪裏,確實是個難處,放在家裏,難免會讓豆腐娘子撞見,到時候說不清反而惹一身麻煩。以豆腐娘子的性格,這錢定是不會再到她的手裏的。
可若是放在外麵,一時間也是找不到合適的好地方。
那麼大一錠銀子,放在哪裏都是惹眼的,埋起來,又怕被別人挖走了,窮人乍富,不安總是多過欣喜。坐在樹根下,綿娘翻過來調過去的看著,說實話,沒什麼好看的,銀白色的一團,摸著還有些硌手,可就是這麼個東西,真的讓人愛不夠。
如果她家有這個的話,就沒有換親這個說法了。
她娘也不至於癱在床上這麼多年了,甚至兄長說不定也能像秀才那樣讀書識字,做一個有才學的人,不讓人瞧不起了。
綿娘最後還是揣在了懷裏,想著回去再說。
撿了一大捆的幹柴,拿著繩子捆緊,真的往身上背的時候她才覺得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