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落榜

耳邊海浪的聲音呼嘯呼嘯的傳來,讓人的心很恬靜,偶爾幾聲海鷗的聲音,就像是演奏會伴奏一樣,和諧自然。

我被光刺痛了雙眼,慢慢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兩雙腳和腳上的細沙。我猛地睜開眼,朝著我剛才靠著的地方驚慌的看去。夏飛已經笑看著我了,我噌的一下跳了起來,我剛想發火,他先問道:“你醒了,睡好了嗎?”

天啊,我昨天晚上是躺在他肩膀上睡著的,不是枕頭嗎?我壓住怒火,急問到:“昨天晚上……你為什麼不叫醒我?”

他一麵站起來,一麵轉動著腰,又揉著肩膀,說:“腿都麻了,你很重耶,肩膀也麻了。”

我無語地愣看著他,還第一次聽說肩膀會麻,沒好氣的回道:“你肩膀會麻?”

他不假思索的答道:“抽筋啊,被你靠了一個晚上,動也不敢動,你試試看會不會麻。誒……你頭真的很重。”

是在說我胖嗎?我眨巴著眼睛,懵然的說:“你說什麼,誰讓你不叫醒我的,自作自受,活該被麻。”

他一邊繼續揉著肩膀,一邊麵無表情看著遠處,好像我的重是不可爭論的事實一樣。他聽完我話,馬上接道:“你睡得那麼沉,怎麼好意思叫醒你,還流口水。”

聽著他說完的最後一個詞,我猛地轉過身忙伸手擦著嘴邊,心裏驚慌得不得了。他看著我的舉動,哈哈大笑起來,說:“瞧你緊張的樣子,果然還是女生嘛,平時的氣壓群芳,也逃不過女生在男生麵前的形象,騙你的啦。”

頃刻間我徹底怒了,吼道:“既然已經沒有形象,那就不要形象了,你自己找死的,不要怪我。”

他回頭看見情景不對,從沙灘上爬起來撒腿就跑,我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喊:“你別跑,你給我站住,死夏飛,你給我站住……”

這是我第一次在外留宿,第一次跟男生過夜,第一次有了該有年紀的樣子。

漫長的幾天等待,終於到了發榜的時候,從早上睜開眼睛就在緊張,緊張到我到吃驚的地步,因為我連邁出家門去看榜的勇氣都沒有。

一上午都坐在台階上,小磊陪著我,媽和顧叔開車去學校幫我看榜,我著急又不安的張望著門口。

突然,小磊抓住我的手,我神經敏感著輕嚇一跳,扭頭盯著他,眼裏透著焦慮的光。他說:“姐,不用擔心啦,一定會過的。”

我繼續看著他,他圓溜溜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盯著我,自信又堅強。我擠出了一個苦笑,輕點著頭。

門外的喇叭聲吸引了我,我立馬起身跑去,媽先下車,看她的臉色我心裏咯噔一下,不用再問就能猜到,情況不容樂觀。果然,我猜的沒錯,我落榜了,顧叔說就差10分,我就可以上線,就可以4課全優,一共五科考題:語、數、外、物、化,我最擔心的外語顯然沒過,那麼隻有數學的最後一題我沒有寫,所以……。

顧叔還在說著分數過程,我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唯有的是對自己的失望和驕傲後自卑的痛苦。雖然顧叔還在說著話,我已經拖著空殼一樣的軀體往房間裏走去,他們也沒有阻止我,也沒有打斷我的迷茫。我獨自一人走到房間裏,關上門,背靠著牆壁滑落一般跌坐在了地上。望著屋頂,一襲悲涼從背脊骨尾巴處急速串到心裏,眼淚愧疚地流下來。我落榜了,爸,我不可能在讀書了,什麼最好的大學對我來說已經不是夢想,而是奢望,我連最起碼的高中都不能讀了,爸,我對你的承諾不能兌現了,我連著唯一對你的承諾都失去了,爸爸,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被強烈的自尊心占據的心,撕裂一般的疼痛,我所有驕傲、冷酷、強勢的唯一資本沒有了,我該怎麼活下去,我該怎麼麵對我媽,我該怎麼麵對顧叔。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再一次順著我無情的臉龐滾落下來,滴在手上,我捧起濺開成一朵小花似的淚珠,它是在笑我嗎?

不管是誰敲門,都沒有理會,我把自己關在屋裏已經三天了,不吃不喝的三天,沒有什麼力氣卻讓我清晰了很多。這裏已經不在屬於我,我也將離開這裏,我不可以輸掉,我要讀書,那怕是一個人在老家麵對我最不想麵對的一群人,我也要堅持,我不可能別打敗。

三天時間裏,不管是媽還是顧叔還是苦惱的小磊,都讓我無動於衷。從床上翻身起來,跑到衣櫃旁,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用力拉開櫃門,開始靜靜的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

顧叔和媽又開始敲門,我看了看窗外的天,快黑了,是該下決定的時候了。我站了起來,猛的一起身,又有些暈,身體一偏,我本能的扶住了床邊的書桌,幾天沒吃過東西讓身體自然的虛弱,搖了一下頭,定了定神,走到了門邊,抖著手打開了門,眼前是著急又有絲怒氣的媽和緊張不安擔心的顧叔,兩種神色鮮明對比。

還是媽的急性子和那獨特的說話方式開始的:“你舍得開門了,關在屋裏我還以為你死了呢?要死也別死在這裏,省得我還要收拾。”

顧叔拉著媽的胳膊,媽在氣頭上,什麼都不顧摔開了手,呼之欲出的大氣中能聽得出擔憂的感覺。顧叔一邊繼續安撫著媽,一邊無奈且愧意地瞧著我,說:“好了,什麼死不死的,那有媽這樣和孩子說話的。孩子能出來就好了,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嘛。依依,餓不餓,要不顧叔去給你下碗麵,都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一定要吃點東西,有什麼事吃飽了,有力氣,咱們才能去想辦法解決。”

看到媽這樣罵我,其實我心裏很舒服,因為這才是我認識的媽,如果她見我就客客氣氣,那反而是我該擔心的時候。顧叔的話,聽著有種想哭的衝動,這樣純粹隻是關心我的話,自從爸爸去世後,再也沒有聽過了,現下,好暖,好哽,好委屈,也愧疚,也自責,也無可奈何。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磊鑽進了房間,看著我們各自盯著各自的方向,忽然間大聲哭了起來,從我身後抱著我腰,臉埋在腰間陶陶大哭。一麵哭還一麵支吾不清抽泣著哼哼:“姐姐不喜歡我,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你走……。”

心裏的疑惑解開,我帶著疼惜和苦楚的表情轉身蹲下,看著發自內心痛苦的小磊,媽和顧叔已經站在了房間裏,也看到了我打包好的行李,媽好像很懂我的意思,坐在床邊沒有說話,顧叔有些不明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媽,一臉的等著誰給個說話或解釋的樣子。

我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住心裏的悲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小磊說:“小磊,別哭,姐姐沒有不喜歡你,相反,姐姐真的很幸福有了你這麼一個懂事、聽話、可愛的弟弟,從認識你第一天開始,我就覺得好幸福,不自不覺你走進我心裏,占據了不可替代的位置。姐姐離開,真不是因為不喜歡你,而是,姐姐想象你一樣啊,能坐在喜歡的教師你,聽著喜歡的老師講著喜歡念的課,姐姐真的好羨慕這樣,你明白嗎?不明白也沒關係,你這麼聰明,你一定能明白的。小磊,你不是說你要保護姐姐嗎?那姐姐現在有件事想拜托你,可以嗎?”這次是我第一次在小磊麵前,承認自己是他姐姐。

他抽泣著,哭哼著回道:“隻要姐姐不走,我就答應。”

我心裏泛起一絲欣慰的感動,哭笑著說:“小磊別哭了,你不說你是男子漢嗎,記住,男兒有淚是不輕彈的,這樣,別人會以為你不夠堅強。記住,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任何事情,都是靠解決的,而不是去哭泣,去哀求。”

他猛地一下伸手擦了擦眼睛和臉,衝著我語氣堅定的說:“小磊聽姐姐的話,不哭。姐姐要讓我幫什麼忙,我一定會辦到。”

我看著他的舉動,臉上悲涼一笑,心裏卻是酸溜溜的,想著我走後,隻有你陪在媽身邊,雖然我和她從我小時候開始就不和,可血溶於水,即便在生氣冷戰時,心裏最深處依舊牽掛著彼此,隻是我繼承了她的一麵性格,心裏的想法總是不能很好的去表達。想到這裏使勁壓著心裏的難過,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繼續說:“這才聽話嘛,姐姐才能放心的走啊。”

他雖然沒有再哭,但,還是因為傷心的原因身體一抽一抽的說:“姐姐可不可以不走,我不想姐姐走。”

我瞧了他兩眼,又瞟了兩眼斜對麵的低頭歎氣顧叔和身後坐著扭頭望著窗外的媽,現在,小磊的要求是薄弱的,因為這不是我單方麵不想走就能解決的,看著沒有說話的大人,心裏僅存的幻想也成了飄渺的雲,被沉默的風吹走了。堅定了想法,這裏的學校已經注定不可能進得去了,還有一周的時間就要正式開會,我必須趕著這個時間段回老家,隻有這樣才能趕上開學,也隻能這樣我還能把留著在這裏一敗塗地的自尊拿起來。我不可能就怎樣輕易認輸,這不是我的性格,也不是我的目的,我還有對付清的承諾,況且我的自尊就絕對不會允許我這樣。我還有很多抱負沒有實現,我還有很多理想要去完成,我沒有背景,我隻能靠讀書,就算老家的教學質量很差,但是我任然要選擇回去,畢竟哪裏還有我唯依一點的希望。

我一語雙關的回答道:“我會回來看你的,答應我,你要好好努力讀書,將來才會有很好的前程。還有,我不在這裏,你已經長大了,是男子漢嘍,要好好對待……家人,記住了嗎?”話到嘴邊的‘爸、媽’,被我硬生生地滑掉了。

他點著頭,愣了半天,又說道:“可是我還是舍不得姐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