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清嬪的腳步微微一頓,眼神晦暗的瞧了一眼剛剛被她罰跪的宮女,隨即冷聲吩咐旁人好生瞧著。
清嬪的宮女自然是聽到了門口的聲音,當下心中隱約依存的奢望化為了灰燼,這次清嬪娘娘是真的生氣了。
出了永樂宮,清嬪便領了人徑直的往重華宮去。
清嬪來的時候,蕭婉正在梳妝,宮人自然將她帶進了屋子。
“娘娘,清嬪娘娘來了。”蕭婉透過身前的銅鏡,瞧著清嬪已是盛裝而來,當即微微點頭道:“清嬪怎麼來了?”
清嬪微微福身,隨即走了過來笑道:“嬪妾是想著待會兒和貴妃娘娘一塊兒去。”
“那也不用專門來跑一趟,派人宮人來便是。”蕭婉嘴角含笑,和煦道。
此時清嬪已經走到了蕭婉的身旁,正準備接過一旁宮女手裏的玉梳,替蕭婉梳頭。
那服侍的宮女瞧得清嬪這樣,當下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見蕭婉點頭示意,故而便將那梳子放下,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清嬪從善如流的拿起那玉梳,跪坐了下來,一遍給蕭婉梳著頭,一遍恭維道:“娘娘的頭發真好,烏黑亮澤,像是一匹錦緞似的,嬪妾好生羨慕呢!”
蕭婉微微一笑,接過宮女拿來的五福玉簪,輕輕的插入發髻中,並不言語。倒是站在一旁的木芽聽聞清嬪這般說,當即便笑道:“清嬪娘娘的歌聲可是宮中的一絕呢!連皇上都讚不絕口。”
聽到恭維,總是讓人心情愉悅。清嬪笑著放下玉梳,拿起宮女呈上來的耳,給蕭婉遞了過去道:“娘娘,彩夏可真是會說話,嬪妾那兒的丫頭可沒一個比得上木芽的,有木芽這麼個能說會道的,難怪嬪妾瞧著娘娘時常臉上帶笑!”
“清嬪娘娘這麼說,奴婢可受不起呀!”調笑的語氣,讓屋子裏的氣氛越發的歡快了。
“娘娘,您瞧這木芽,還不敢當呢!嬪妾要是有這麼個能說會道的丫頭合心,這臉上是日日帶著笑呢!”
蕭婉一邊聽著,一邊對著銅鏡瞧了瞧頭麵,發髻和頭麵倒是相稱,當即便捋了捋步搖垂下來的珍珠,笑著道:“你倒好,來我這兒討人了?”
“嬪妾就是想,可娘娘肯定不會放人的,嬪妾就羨慕兩句罷了。”說著,清嬪臉上掛著笑,扶著蕭婉站起身來道:“木芽這丫頭可是娘娘的宮女,嬪妾瞧得她歡喜,打趣幾句罷了。”
有了清嬪一路上陪蕭婉說著話,倒也不覺得路長。
晚宴是在朱合殿。下了轎輦,蕭婉和清嬪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穿過長廊與亭閣,原本遮掩視線的假山花木等逐漸散去,展現眼前的是豁然開朗的空地,上麵鋪著青石磚板,兩邊宮人垂手林立,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下去,兩邊的等已經掌起,倒是依稀給人幾分盛世輝煌之感。
瞧著蕭婉瞧著這外頭的燈火,清嬪笑著開口道:“娘娘,咱們進去吧。”
“嗯。”隻是轉瞬,蕭婉便收回了心思,麵色如常的踏進了朱合殿。
皇上沒有立皇後,蕭婉和皇貴妃的席位便安放在了兩側,並沒有凸顯以誰為尊。清嬪的位置在蕭婉的下兩位,容婕妤,蔡淑儀等人已經到了,瞧得蕭婉來了,便紛紛起身行禮。瞧得對麵那個尚空的位置,蕭婉微微一頓,隨即問道:“皇貴妃和皇上還沒有來?”
一旁的宮人聽到蕭婉的問話,當即就躬身道:“回婉貴妃娘娘的話,皇貴妃和皇上還未來。”
蕭婉微微點頭,倒也沒有再問。
今日的宴會並不是家宴,不僅邀請了皇室宗親,更是邀請了朝中的一些大臣。因此出席的妃嬪並不多,隻有嬪位以上的宮妃。
等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皇貴妃便與皇上一同而來。瞧著這架勢,蕭婉的心一沉,隻是臉上並沒有顯露,而是從從容容的帶著後宮諸妃起身行禮。
借著行禮的空檔,蕭婉快速的掃視了一遍受邀的臣子,除了宋家蕭家的幾位,程家和程家舉薦的那位許丹師也來了,而且安排的位置還是在近皇上的地方,由此可見皇上對這位丹師的寵愛。
“諸位愛卿,都是大齊的股肱之臣,今日朕宴請各位,不醉不歸。”封睿站在最上頭,舉著酒杯,大肆笑道。
“臣等(嬪妾)敬皇上一杯。”
一杯飲畢,蕭婉便瞧見那許丹師走上前來,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盒子,跪下道:“皇上,這是貧道新煉出來的大補丹。”
“呈上來。”瞧見有新的丹藥,皇上當即龍顏大悅,揮手讓太監將那東西拿上來,連宮人想要先用銀針試毒都被封睿阻止了,不滿道:“道長的丹藥都是極金貴的,快給朕呈上來。”
如今皇上每日都要服用這丹藥,蕭婉瞧得如今皇上對這許丹師的寵愛,嘴角的笑意有些擴大。
被皇上這麼一斥,那太監哪敢有半刻的耽擱,當即就捧著那盒子小跑著呈了上去。皇貴妃如今瞧的皇上對這丹師寵愛自然是不滿,隻是她後來讓宋家舉薦的丹師皇上雖然命他們煉丹,可是和程家舉薦的這位虛丹師相比,待遇是雲泥之別,當下瞧得皇上連銀針都不讓人用,就命人將丹藥呈上去,自是不願見到這樣的情形,當即開口道:“皇上,既然許丹師說這大補丹是新練成的,皇上乃是萬金之體,還是讓人先試一下吧。”
“不用。”封睿不以為意的擺手道:“朕相信丹師,丹師所煉之藥朕吃了覺得身子好多了,丹師不會害了朕的。”
皇貴妃當下還想勸說,卻見下頭那許丹師道:“皇上,貧道所煉的這大補丹乃是集中了各種珍貴補藥的精華所在,皇上服用之後,便會麵色紅潤,雄姿英發。”
“好,快給朕端上來,朕要馬上服用。”
“皇上。”皇貴妃明顯還想要勸說,可是瞧得封睿那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當即便住了嘴,不敢再阻止。
見皇上服用完那大補丹情緒變好後,皇貴妃這才敢開口道:“皇上,聽聞咱們宮裏還有幾位丹師,怎麼不見他們?”
“那些丹師怎麼能與許丹師相比,若不是那些丹師是宋大人舉薦,朕早就斬了他們。”
這話一出,皇貴妃怎麼還會不知道皇上的意思,當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不過皇上是明顯沒有瞧見皇貴妃的臉色,反而還大肆讚揚這許丹師道:“這許丹師乃是道德天尊的第一百三十二任親傳弟子,豈是那些個無門無派的丹師比得上的?來人,朕要賞賜許丹師。”
如前幾次一般,許丹師懇請皇上收回賞賜,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皇上就算是對許丹師心有好感,但是若他日被那些有心人說到,怕是會出什麼事兒,當即,蕭婉便出言道:“皇上,許丹師可真是高風亮節,可見許丹師定是出自正門,皇上,許丹師淡泊名利,定是不會要這些黃白之物的,不若皇上專門為許丹師的師祖道德天尊修建一座道觀,想來這樣,許但是應該就不會推辭了吧。”
“好,貴妃所言有理。”封睿大喜道:“許丹師,你看朕的這個賞賜如何?”
許丹師不出意料的躬身謝恩道:“貧道謝皇上賞賜。”
有了蕭婉的這一番話,許丹師接了賞賜,皇子自然也賞賜了蕭婉,這一場宴會下來,與皇貴妃的心生不悅相比,蕭婉可是心裏熨帖極了。
宴後,眾人散去,清嬪回了永樂宮,瞧著那宮女還在屋子裏跪著,也不讓人掌燈,而是在黑暗中慢慢的踱到那宮女的身邊,輕輕蹲下,修長清潤的手指慢慢的托起那宮女低垂的頭顱。
借著外頭的月光,那宮女瞧得平日裏溫溫和和的清嬪眼裏泛起的流光溢彩,就像那山中的妖怪一般,美麗的讓人心中膽顫。
“娘娘。”那宮女害怕的喚了一句。
“還跪著,是沒想明白嗎?”
“不,不是。”那宮女隻瞧了清嬪一眼,便立即的垂下眼眸:“奴婢今日不懂規矩,讓娘娘生氣,奴婢知錯了。”
輕柔的聲音宛如情人般的耳語,隻是那宮女聽著這聲音隻覺得十分人,當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娘,娘娘,奴,奴婢,知,知錯了。奴婢以後再,再也不敢了。”
隔得近,清嬪連那宮女的睫毛都瞧得分明,自然是沒有忽視她剛剛臉上的表情,這宮女到底伺候了她這麼些年,討人歡心,這麼換了倒也麻煩,既然她知道錯了,清嬪也沒打算再嚴懲她,當即鬆開手,站起身來,掃了這跪著的宮女一眼道:“下不為例。”
那宮女猛然聽到這話,倒還沒反應過來。瞧著那宮女愣神的樣子,清嬪拿起帕子微微擦了擦自己的手,斜眼望了她一眼道:“怎麼,還要跪著。”
這話終於拉回了那宮女的思緒,當即磕頭謝恩後,便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隻是剛剛清嬪的神色卻是一分不少的印入了她的腦海裏,這還是她服侍的那個清嬪娘娘嗎?
清幽的月光灑下,清嬪微微一歎,今日瞧見了皇貴妃和貴妃的博弈,她才知道,這後宮裏從來不是她想的那般簡單,就算到時候皇貴妃真的垮了,她怕也是鬥不過這婉貴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