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嬪這邊燈火慢慢亮起,悠悠的琴聲和歌聲相伴,給寂靜的夜增添了一抹生氣。
麗美人那邊自然是不甘心,皇上明明是來她這裏的,卻被清嬪給領了去。當即便生氣的吩咐宮人去清嬪的院子,去將皇上喚來。
隻是越是派人去,倒是掃了皇上的幾分興致,蔣海瞧見了,自然是命人將麗美人的人攔住,縱然麗美人是在屋子裏砸東西叫罵,倒也是沒了法子。
“娘娘,皇上去了清嬪娘娘那兒。”
待小路子將這事兒稟報後,蕭婉捏著杏仁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著對彩夏道:“她倒是動作快,這些年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蕭婉雖然這幾年暫避鋒芒,但並不代表她什麼都沒有做。否則的話,清嬪怎麼還會穩當當的坐在永樂宮主位的位置上?隻是除此之外,她倒是並沒有插手太多。
“娘娘,那精油清嬪真的會用嗎?”
“會的。”蕭婉的語氣極為肯定:“溺水之人,都會抓住最後的那根救命稻草。皇貴妃如今是如日中天,本宮不信她沒看出來。”
彩夏不知道為何蕭婉為什麼會這般篤定,隻是這麼多年,她瞧見了太多的起起伏伏,經曆的太多,當即還是有些謹慎道:“那清嬪娘娘會不會……”
“你放心,若是今晚皇上沒去她那兒,本宮倒還不能這麼的肯定,可是皇上今日去了她那兒,就說明了一切,本宮記得皇上今日其實是去麗美人那兒的?”
“原是去的麗美人那兒,卻是中途改了主意。”
“那截人的事情,清嬪可曾做過?”
“這?”彩夏一時間答不出來,仔細一想,這清嬪那兒前些年好似皇上還會去,隻是近年,似乎去得極少,而且為數不多的幾次中還有被麗美人截去的,說到清嬪截人,這倒是沒聽過。
“皇貴妃容不得她,若不是本宮幫她,怕是諸多次都要被麗美人給截走,這位置這些年她坐的怕也是不穩固,不過她瞧得分明,這些年倒是一直偏安一隅,對本宮也算忠心。若她是真的沒寵也就罷了,可惜呀,這有希望的人每每被人奪走希望,那滋味可不好受。”蕭婉一麵漫不經心的剝著杏仁,一邊笑道。
“那娘娘的意思是?”
“她是個有野心的人,本宮不怕她有野心,就怕她沒有野心。”
聽到蕭婉對清嬪是這樣的一番評論,彩夏心中還是頗為憂慮道:“那娘娘既然瞧清楚了清嬪,當初娘娘斷她後路的事情,讓皇貴妃這些年記恨於她,清嬪會不會怨上娘娘?”
過了半響,都未見蕭婉說話,彩夏以為自己剛剛的那番話惹怒了蕭婉,當即便要下跪。卻聽得清冷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隻要皇貴妃在,她就得依附於本宮,除掉了皇貴妃,不聽話的棋子,自然是要廢掉”。
正說著,小路子另帶了一個人在門口候著道:“娘娘,小榮子求見。”
小榮子常年在後院的花圃裏頭,很少露麵,平日裏蕭婉倒也極少傳召他,今日倒是突然求見,頗有些奇怪。彩夏微微望向蕭婉,估摸著她此刻的心思。
蕭婉衝著彩夏微微點頭,彩夏會意,當即走了出去,掀開簾子道:“娘娘傳召,進來吧。”
小榮子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彩夏的後麵,常年打理著後院的花圃,小榮子的背已經微微弓了起來,臉上和手上因為勞作的原因,也都黯淡粗糙了不少。
當初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蕭婉如今隻是睜著一雙平靜的眸子,瞧著跟在彩夏身後進來的小榮子。
見他恭敬的磕了頭,蕭婉命人將他扶起來。
小容子一直微微低垂著頭,見蕭婉讓他起來,便微微站起,從袖子裏掏出一快用帕子包裹的東西,給了剛剛扶著他的宮女,瞧著是想要讓那宮女將著東西呈上去。
彩夏率先接過了那東西,仔細的瞧了瞧,那東西黑不溜秋的,正準備湊進去去聞,突然聽到剛剛還一直靜默的小榮子突然麵色焦急,咿咿呀呀了起來。
彩夏疑狐的望了一眼小榮子,將那東西包好,正準備走到了小榮子問他這是什麼,卻見蕭婉欣喜道:“將東西拿來給本宮瞧瞧。”
“這,”彩夏有些遲疑,剛剛瞧著小榮子那樣子,想來是有毒的,若是這麼貿貿然的將東西給了娘娘,到時候出了事兒可就不好了。
蕭婉可不知道彩夏心裏的擔心,她如今正有些高興的不可置信,從四年前她就有了現在的這個計劃,隻是皇上那邊不好下手,隻得另覓她法。如今瞧得小榮子拿了東西來,想來是已經找到了,故而當下就命彩夏將東西給她,又命旁人出去,瞧著沒了其他人,蕭婉這才開了口:“這裏頭的可是本宮讓你弄的東西?”聲音裏帶了絲壓抑的興奮。
小榮子微微點頭,算是肯定了蕭婉的問句。
“太好了。”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的蕭婉臉上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小榮子這些年一直在後院,與人交往甚少,若不是這東西是他這幾年費勁心思所得,而且對蕭婉極為重要,小榮子也不會親自送來,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小容子也不多帶,向蕭婉行禮後,便告退了。
蕭婉滿臉笑容的喚了彩夏進來,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將東西遞出宮去。”
瞧著蕭婉那七分喜悅三分吃驚的神色,彩夏突然覺得腦袋裏白光一閃,再瞧著這東西,已經意識到了為什麼蕭婉會這麼高興,當即便道:“娘娘,這可是?”
蕭婉罕見的沒有點頭,反而是帶了絲頑皮的眨了眨眼。這動作是更加肯定了彩夏的猜測。
“看來,宋家的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宮殿,蕭婉似嘲諷似自豪的說出了這句話。
從知道這東西是什麼起,到傳出宮,收到一切平安的消息後,彩夏一直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當日小榮子的那包東西是從曼陀羅花中提取的致幻藥物。那東西會引人產生幻覺,讓人上癮。
皇上自從那日晚上去了清嬪處之後,便時常回去清嬪那裏坐坐。幾個月後,程家給皇上舉薦了一位煉丹師。說是這煉丹師的煉丹術高超,而且丹藥有延年益壽,強身健體之功效。
丹藥這東西,自然不會是立即給皇上服用,而是會有試藥的太監先行試藥。不過有些東西是慢性,尋常的幾次是瞧不出什麼的,而且那曼陀羅花在大齊極為少見,提取物在初始的幾次丹藥中因為保險起見,添加的很少,故而那丹藥不論是試藥的太監,亦或是太醫院的太醫也都沒有發現什麼。而宋家和皇貴妃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沒有法子,因為在服用幾次後,皇上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許多,連年來夜不能寐的情況也有了很大的好轉。程家舉薦的丹師一躍成為了皇上身邊的紅人。每每皇上想要賞賜他官職和金銀時,這丹師每每推諉,隻道自己與皇上於道法之緣相見,不求這等身外之物,這般蔑視俗物,一心求道煉丹,讓皇上對他又高瞧了幾分。
元鼎二十四年冬。
下了一夜的雪已經停了,天空明亮清潔,似乎被浣洗過一般,在積雪的映襯下,連白日的光都要清亮幾分。甬道上的積雪一早就被清掃的幹幹淨淨,隻餘了樹上和瓦片上的雪殘留著,偶爾瞧著幾隻麻雀從高高的宮牆上飛過,發出幾聲“啁啾”。給空曠的雪日平添了幾分色彩。
一大早,清嬪換上了一身吉服。
鳳釵頭麵一一戴上,清嬪身邊的宮女瞧著自己主子一大早就起來,當即有些不解道:“娘娘,這宮宴是在晚上,娘娘這會兒子弄好了,離開宴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清嬪對著一人高的銅鏡瞧了瞧自己吉服的彩袖,微微摟手,那流雲袖便垂了下來,上頭的紫藤花花紋縈縈繞繞,盛是好看。聽得自己貼身宮女的話,微微頓了頓手,隨即拿起一旁的唇脂微微掃了掃,這才緩緩道:“待會兒咱們先去重華宮。”
清嬪的話明顯讓那宮女“啊”了一聲,隻是瞧著四周有旁人在,當下隻輕咬了嘴唇,並不說話。待梳妝完畢,伺候的宮女魚貫下,那宮女才拿起一旁的玉梳,輕輕的給清嬪理了理腦後的發髻,壓低了聲音道:“娘娘如今是皇上的新寵,何必去婉貴妃那裏伏低做小?”
這宮人是清嬪的貼身宮女,平日裏也是最得清嬪喜愛的,隻是如今這話一出口,便見清嬪嘴角的笑猛地一落:“這話是你該說的?”
那宮女能得清嬪喜歡,也是因為她總能猜出主子的心思,故而當下雖然瞧得清嬪生氣了,卻並不害怕,而是接著道:“當初娘娘的隱忍,婉貴妃娘娘何時出手相助過?如今娘娘得了寵,婉貴妃便……”
“啪”的一聲,那宮女的臉上便頓時多處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明顯那宮女被清嬪的這一巴掌給打愣住了,當即紅了眼道:“娘娘。”
隻是清嬪卻沒有心思聽她說話,反而站起身來道:“你跪在這裏兩個時辰,若是想明白了便起來,若是沒想明白,就一直跪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