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不停的撓著頭皮,沒一會兒工夫,他的指甲縫兒裏填滿了頭皮屑。因為吸煙太過於用力,以至於險些讓煙頭燙到嘴。他的頭發被撓成了鳥窩,手都定型成了雞爪子。他甚至感到連脖子和脊椎都有點難受了,時而望著屋頂,時而望著門,時而兒望著窗外。副局長主動請纓,表麵上是要承擔責任,實際上就是也走爭取表現的機會。像這樣的大行動,動手之前可能不能夠引起多少人的重視,一旦動起手來,會牽動許多資源,身為總指揮會在這樣的行動中樹立個人權威。他第一次感到直接的威脅,從前副局長包庇岸信純,至少還有一個道義上的理由。現在他這樣明目張膽的來爭取立功機會,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在他的案頭放著一本明版的《水滸傳》,其實在日本,總不乏有人對中國的一些東西感興趣。警界和暴力社團的成員都喜歡看羅貫中寫的《三國誌通俗演義》,他們也不是愛看這部書全部內容,僅僅愛看關公的故事,當年晉商就喜歡拜關公,深圳河以南,警界和暴力社團也喜歡拜關公,日本社會也受這個影響,喜歡拜關公。因為大多數人都拜關公,為了顯示出自己的與眾不同,局長把一本《水滸傳》放在案頭,對於這本書他也不是喜歡裏麵的所有內容,僅僅是喜歡其中晁蓋和宋江爭權的部分。
在晁蓋來梁山之前,白衣秀士王倫已經是寨主,晁蓋的到來給王倫以很大的壓力,晁蓋的手下有智多星吳用,還有許多勇猛的好漢。晁蓋帶來的好漢,比梁山泊原有的頭領要多,所以他注定要後來居上。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王倫想要送走晁蓋,實際上從晁蓋的腳踏上梁山泊那一刻起,梁山就已經易主了。宋江的到來引起了梁山泊二次易主,他不是隻身投奔晁蓋,而是帶了許多好漢一起上山,他帶來的這些好漢的人數超過了之前晁蓋麾下的好漢,這就意味著從宋江踏上梁山泊的那一刻起,梁山泊就姓宋了。晁蓋取代王倫的過程非常簡單,但宋江取代的過程晁蓋要複雜一些。如果宋江使用非常露骨的手段把晁蓋幹掉,這會讓他頭上孝義的光環消失掉,他頻繁的組織軍事行動,在行軍打仗的過程中不斷的鞏固自己的權威。而每次有軍事行動,晁蓋都不會成為前線總指揮。
晁蓋的教訓是深刻的,拔掉了岸信純這顆釘子,讓警局的紀律好了許多,局長的權威愈加凸現出來。但這遠遠沒有達到的他預期,他正想著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大笑起來,嘴裏說:“真是太好了。”他起身給自己煮了一壺茶,他看著茶壺裏的水逐漸開始沸騰,茶香飛入他的鼻孔,心中頓時有了超脫世俗之感。他給自己先倒了一杯喝著,因為心中的疙瘩解開了,所以茶的香味似乎也在他的心中擴散開來。覺得自己冷靜的差不多了,就拿起電話播了副局長的號碼,沒一會兒對方開始敲門,嘴裏說:“局長老爺,我能進來嗎?”
局長翹著二郎腿,吸了一口煙說:“請進。”副局長進來先在那裏站著,局長抬起一隻手臂說:“坐。”副局長才坐進了沙發裏。局長咳嗽了兩聲說:“眼看針對風俗社的行動就要開始了,我在前線指揮作戰,後方沒有人看家可不行啊!思來想去,我覺得沒有誰比你更合適了。我知道你可能有一些情緒,這一點你要克服,工作嘛,不要挑肥揀瘦,做什麼都是為百姓造福嘛。”副局長一聽這話,心中自然是怒火萬丈,臉上卻十分平靜,甚至嘴角泛起一絲笑容,說:“堅決支持局長老爺的安排,不過局長老爺,如果前線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會不遺餘力。”
局長心裏想,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請你出來,嘴上卻說:“你這樣一個老刑偵,是咱們局裏的重要資源,說什麼也不能沒有用武之地,如果我在前線遇到什麼困難,少不得要麻煩你。”副局長這個時候開始想一個問題,如何才能讓局長指揮的這次行動失敗呢?假如局長指揮的這次行動失敗了,自己便是負責善後的不二人選,他可以在善後的過程中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如何才能這次行動失敗呢?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他決定幫助風俗社搜集情報,讓警局在行動中變成活靶子。想到這裏不禁笑出聲來。局長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中很納悶,說:“你笑什麼?”副局長說:“我想起了昨日聽到的一個笑話。”局長說:“上司在給你交代工作的時候能不能認真一點?”副局長當即坐正,局長滿意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局長顯得格外忙碌,他在召集參與行動的警察開會的時候說:“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把風俗社徹底端掉。”現場立刻想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世上的人一部分渴望風平浪靜,他們可以平安無事的度過一生。還有一部分人不願意過一成不變的生活,他們渴望變化、尋求刺激,希望度過跌宕起伏、波瀾壯闊的一生。凡是那些惜命如金的人,都不願意做刑警。他們隻願意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小警察,過平淡的日子。
而做了刑警的人,他們當中一部分希望可以參加一些辦案行動,參與這類行動可以積累辦案的經驗,這也是你立功的好機會,許多人就是在辦案行動中一舉成名。現場的氣氛十分活躍,局長正在那裏吸煙,突然看見副局長赫然坐在裏麵,心中十分納悶,局長說:“這是怎麼回事?”副局長說:“我也算參與此案了,我為這次行動提供後勤方麵的支援。”局長說:“其實所謂後勤方麵的支援在這裏沒有那麼重要。”副局長說:“瞧你這話說得,怎麼能不重要呢?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我對前線的情況毫不知情,怎麼能保證把物資送到你們手上呢?”
聽了副局長的話,局長終於憋不住了,說:“我什麼時候安排你做後勤工作了?我隻是讓你看家。”副局長說:“看家不就是做後勤工作嗎?”局長將一口痰吐進痰盂裏,說:“我正式告訴你,你的工作就是看家,不包括後勤。”副局長仍舊坐在那裏不動,局長惡狠狠的說:“我解釋的不夠清楚嗎?”副局長說:“局長老爺,我好歹也是副局長,難道堂堂一個副局長沒有資格旁參加這樣的會議嗎?”
局長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個時候主任老爺出來陪著笑臉說:“二位老爺,切不可因為工作上的分歧傷了和氣。”他先服侍局長坐下,然後笑嘻嘻的對副局長笑著說:“老爺,外麵風景如畫,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嗎?”聞聽此言,副局長勃然大怒,他的雙眸當中射出兩道寒光。仗著局長老爺撐腰,副局長自然不入主任老爺的眼了。副局長惡狠狠的說:“既然風景這美好,為什麼不都出去看看呢?”
主任說:“我們有工作,你不是沒有工作嘛。”副局長聽了不禁大笑起來,主任也放肆的笑著,卻又突然止住了,他看見局長臉色鐵青,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鼻孔裏不時冒著粗氣,像是一頭牛。主任老爺說:“副局長老爺,名分已定,你就不要再爭了。”副局長冷笑著說:“既然你清楚什麼叫名分已定,你就知道我的衛階比你要高。”主任老爺一臉不屑的說:“那又如何?”副局長突然劈麵一記耳光打將上去,這個舉動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副局長說:“混賬東西,我今天叫你知道什麼叫做上下級的倫理。”
挨了一記耳光,他馬上立正站好,然後就等著局長出手。副局長突然大聲說:“你們都是曾經和我出生入死的弟兄,為了榮華富貴,拋棄自己的老長官,這不足為怪。不過我提醒大家,拋棄歸拋棄,誰要是敢對我無禮,這就是下場。”
現場死一般的寂靜,局長被對方突如其來的耳光驚呆了。副局長看見局長在不停的喝茶,心想不禁覺得好笑,就這樣的廢材哪裏配當局長。他這在哪裏想著,突然一記耳光劈下來,他以為打耳光的是局長,定睛一看才知道是主任老爺。他不禁勃然大怒,立刻撲上去和對方廝打起來。按照慣例,出現這樣的鬥毆場景,局長是出麵製止的。這個時候局長的舉動有些出乎人們的預料。他口中埋怨著說:“你們這樣鬧,我也不管你們了。”局長不在了,誰敢管他們,怕惹麻煩的人立刻就溜掉了。怕沒有熱鬧看的人仍舊看著他們在那裏廝打,可能是因為長時間沒有練習拳腳,也可能是自己長的太瘦了。居然讓對手騎上去揮舞著雙全在他的臉上猛打,沒一會兒功夫,副局長的臉上就開了染坊,青一塊、紫一塊,鼻孔裏、嘴巴裏血流如注。
局長出去沒一會兒猛然間想起來,如果他們真的鬧出大事來,自己這個局長是要承擔責任的。他立刻轉身往回走,眼前的情形十分驚悚,他頓時感到問題嚴重了。他立刻宣布將主任老爺從指揮部成員中除名,這二人都停止半個月,半個月後必須做出深刻檢討。這樣的結局對於局長來說非常的符合理想,副局長被擋在指揮部的大門之外,主人老爺這個人辦案不力,就搞人際關係一門靈,這樣的貨色留在指揮部大概也沒什麼用處。在做準備工作的時候,他遭遇了很大的困難,如今真正要投入戰鬥了,越發感到無力。風俗社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它的實力不容小覷。從它做岸信純失蹤案的手法來看,他們的作案能力是很強的。對於風俗社他其實一無所知,因此當務之急就是要摸清楚風俗社的情況。他一夜沒有睡覺,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忽然眼前靈光一閃,他想到主任老爺最擅長搞人際關係,如實把他派去當臥底,一定會有所獲。
明日清晨,主任老爺被請到麗人店小坐,他們在一個保密性很高的私人包間裏頭,局長把一杯酒雙手遞上去,口中說:“主任大人,我向你賠禮了。”主任老爺立刻站起來說:“局長老爺,萬萬使不得。你是上級,我是僚屬,我怎麼敢接受你的賠禮呢?”局長說:“你知道我請你喝酒是為什麼嗎?”主任老爺眼珠子一轉,顯得很茫然,局長說:“我們要對風俗社采取行動了,可我對他們卻一無所知,我們需要情報。”主任老爺說:“你想讓我潛入敵人內部刺探情報嗎?”局長說:“如果你感到為難,我去物色別人。”這個時候他想的是主任老爺拱手說:“老爺,就讓我去吧!”沒成想對方說:“是啊!我的確感到非常的為難,更遺憾的是我也沒有合適的人推薦給你。”局長聽了頓時覺得難過起來,他開始來回踱步。說:“你確定不加入直接行動嗎?”主任老爺笑著說:“如果不是讓我去臥底,我就願意。”局長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他就走了,主任覺得實在是太難受了。看來局長真的打算讓他去臥底,其實去臥底也不是不能考慮,關鍵是要有合適的價錢,這筆生意才好做。可局長已經走了,這可怎麼辦?有心追上去,就算追上了,又怎麼能張的開嘴?朕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思來想去,覺得既然局長老爺為了工作可以請他一個破主任喝酒,他為了自己的前途請人家局長老爺喝酒,豈不是順理成章嗎?於是他狠狠了心,掏出積蓄當中很大一部分來請局長大人去愛的本店喝酒。這個提議立刻遭到局長的拒絕後,事後回過神兒來才曉得,此番要對風俗社下手,其中愛的本店立場十分尷尬。於是決定在歸來酒店請局長大人飲宴,這是一次很小的宴會,這也是一次很大的宴會,說它是因為之後賓客總共隻有兩個人,說是很大,是因為排場很大。
為了招待局長老爺,主任老爺算是豁出血本了。川島秋子為了安排這次宴會也費了不少心思。真島百合領銜的十二女子天團也來了,她們著盛裝到場,因為主任老爺出的價錢非常合適,所以川島秋子也參加了演出。演出的安排是這樣的,首先登場的一個集體舞,武藤春、吉澤花子、工藤明步、鬆島千尋、安倍綠子、鬆下楓、麻生幸子、小澤田園、高樹月蘭、野田玲子、小泉甜子一字排開,然後變換成一個圈,然後大家放一個軟腰,這個時候被圍在中間的真島百合開始一段獨舞。
川島秋子是演唱一首歌,她一邊鼓琴一邊唱歌,至於具體唱一首什麼歌事先沒有透露。除此之外,還有兩個人要登場,一個就是鬆下山花,一個就是小澤靜惠,鬆下山花手裏拿的是一對鈴鼓,手腕上和腳腕上都戴著鈴鐺。小澤靜惠手腕上戴著鈴鐺,懷裏抱著一把瑟,目測是鬆下山花要表演歌舞,小澤靜惠擔任伴奏與和聲。除了這些主任老爺為表示對局長老爺的尊敬,打算自己表演一套舞蹈。傳說在大陸的唐國,唐國夷狄之風很盛,胡旋舞可以在宮廷表演。胡旋舞在大陸早已失傳,卻在日本得以保存下來,不過這個在日本也隻有很少的人知道。為了讓局長老爺開心,主任特意去拜師學藝,莫說跳的好不好,衝人家的態度就能感動所有喜歡溜須拍馬之人。
這一日陽光燦爛,街道上顯得十分繁忙。歌舞伎町一番街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愉悅,如果你不是從業人員,僅僅是一個顧客,這裏會給你許多你預想不到的回憶。局長老爺在主任老爺的陪同之下進入了歸來酒店,店員們列立兩廂,見到局長駕到立刻高呼萬歲,行跪拜大禮。局長老爺一看這個,說:“為什麼要安排這個?”主任老爺說:“你是君,我是臣,在我的眼裏,你跟陛下是一樣的。”局長說:“這說話極為不妥,要是傳揚出去,對你我可都沒有好處。”主人老爺說:“對外麵我自會有一套別的說詞,這裏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說。”局長說:“不可以這麼不小心,隔牆有耳,不可大意。”
入席之後,首先上來的是一道湯幾個開胃小菜。局長加了幾筷子就放下了,主任老爺給他盛湯,口中說:“不敢當,不敢當。”卻坐在那裏並不動彈,聽任對方把湯盛好放在他的麵前。他抿了一口也放下了。主任老爺心中十分不安,沒一會兒開始上肉了。局長仍舊是心不在焉,主任老爺說說:“大人,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應允。”局長說:“什麼事?”心中在猜著對方到底要說什麼是事呢?翻來複去覺得對方應該沒什麼事有求於他。主任老爺跪在地上拱起手說:“我給你跪下了。”局長連說:“使不得,使不得。”卻坐在那裏紋絲不動,主任老爺說:“我如果這個時候請求到風俗社臥底,還來得及嗎?”局長說:“來得及,除了這個我們還可以在別的問題上進行合作。如果你能幫助我把副局長拉下來,我保舉你當副局長。如果你不能把副局長拉下來,我會賦予你更多的權力,咱們上下一心,爭取架空副局長。”
飯菜快到尾聲的時候,酒水送到了,這可是金門高粱酒,這酒勾起日本人許多記憶。歌舞表演開始,開場舞是真島百合她們跳的,非常的美麗,你看著看著就覺得有些飄飄然,似乎自己要飛起來了一樣。真島百合的舞姿十分優美,說實話舞蹈的魅力十之有九是要看外表來支撐,漂亮的女孩子無論怎麼跳都是美的。川島秋子唱的是一首來自大陸的歌,調子是《鹿衣巷》,詞是唐人崔顥的《長幹曲》。
局長歎了口氣笑著說:“幹這行不能太有文化,否則你的東西大家都瞧不明白。”後麵鬆下山花和小澤靜惠的表演非常好。之後加了一段川島秋子和小澤靜惠的琴瑟合奏,從前她們沒有試過,沒想到兩種樂器的聲音結合起來如此的美妙。之後主任老爺親自登場,因為沒能學成,隻好改唱歌了,雖然他的嗓子比豬叫還要難聽,但他唱的非常的認真,情到濃時居然哭了出來,他本來很想在局長老爺麵前展示自己的淚容。一不小心在局長麵前留下了鼻涕,小澤靜惠眼尖,迅速的遞了一長紙巾。萬沒想到他居然當著局長的就開始擤了起來,所有的之前表演營造的化境頃刻間被打的粉碎。
局長站起來說:“事情就這麼定了。”說完就往出走,主任老爺追上去說:“我直接去找風俗社的人?”局長說:“這個我還要安排,這出戲一定要準備的仔細才能唱的圓滿,最後贏得滿堂喝彩。”且說副局長因傷在家休息,這讓妻子很不方便。每次大川昭雄隻能去對麵的一家旅館等她,她總是偷偷丈夫的水裏下點蒙汗藥,然後拿給他喝,等他睡過去,自己就出去和大川昭雄約會。
大川昭雄每次見到副局長的兒子都給買禮物,所以孩子很喜歡他,副局長一心撲在了工作上,工作之外的時候大川昭雄替他做了。比如取悅他的妻子,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從前她給大川昭雄錢,大川昭雄不好意思要。如今她還沒說要給,大川昭雄就已經算計好了自己可以拿到多少錢,具體怎麼花。倘若錢的數量不如預期多就要發脾氣,甚至有一次動手把她給打了。她真是欲哭無淚,事已至此,要說分手已經沒那容易了。
兩個人玩的開心的時候,難免要做一些限製級的遊戲。遊戲一旦玩兒的高興了,難免要做一點記錄好在以後閑暇時咂摸其中的滋味。為了能夠留下盡可能鮮活的、完整的記錄,他們真是拚了。她對於大川昭雄來說究竟算什麼,有時候像愛人,有時候像母親,有時候又像是奴婢。她在丈夫跟前是非常凶狠的,可在大川昭雄跟前,她表現的極為溫順。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門鏡上一看,果然是大川昭雄,丈夫還在,他就來要錢,床上副局長囑咐兒子說:“去開門。”母親示意他不要去,要知道副局長如何反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