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有多麼的不真實,都是已經成為事實。
綿娘需要迅速適應。
宅子裏的家具都是現成的。
隻要宋家想搬,就隨時都能搬過來。
江一寒動作迅速的找來了一名管家,綿娘覺得這人麵熟,很快想起來在清溪書鋪吳老板那裏見到過這個人,當時他在吳老板那邊打雜搬運貨物。
綿娘神色複雜的看著江一寒。
隨便一個打雜的都能拎過來給她當管家,可見清溪書鋪臥虎藏龍啊。
在縣城裏,離書院近了,宋知恩也可以隨時回家來,再也不用像是以前那樣半個月一個月才能回來一次。
回家問了宋李氏,宋李氏嘴上說著不打算搬到城裏住的,家裏正在蓋房子,也不想離開鄉親們。可是轉天就嚷著睡得不好,炕太熱,自己躺著上了火。
綿娘讓寶丫幫著她收拾東西了,開始的時候還有些猶豫,可是當自己送她進城,住進那所大宅子裏的時候,她可是高高興興的,不帶一點勉強。
綿娘惦記著家裏,隻能將那個名喚葉青的管家叫到身邊,叮囑一遍,將母親喜歡的不喜歡的,通通說了一遍。
宋李氏拄著拐杖站在她的身後,聽著她對自己的喜好記得這麼清楚,心思有些複雜。
葉青表示自己一定會照顧好老夫人。
綿娘還有些不習慣,可也知道自己早晚都要習慣的。
轉頭看到宋李氏在那站著,楞了一下,走過去,又連忙將葉青給宋李氏介紹了一下。
告訴她有什麼事情就吱聲,不要不吭聲。
葉青將一個伶俐的丫鬟和最穩重的那個仆婦叫了過來,讓她們兩個照顧宋李氏。
再次被叫了老夫人,宋李氏也有些不自在:“我一個鄉下老婆子,哪裏就需要這麼多人伺候了。”
話是這麼說,她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收不住,看著眼前的管家,丫鬟,仆婦,終於有了一種自己真的是“老夫人”的感覺。
在這之前,住在那三間舊瓦房裏,看著周圍的鄰居,身邊的兒女,哪怕是金子銀子捧在懷裏,她也沒有那種“老夫人”的感覺,睡個覺醒過來,都懷疑自己又是從前的宋李氏了。
綿娘現在對自己的母親越來越了解。
看著她的神色,就差不多能明白她在想什麼,也不拆穿她,事實上誰不想要過好日子。不然的話,汲汲營營,努力奮鬥又是為什麼。
安頓好宋李氏,綿娘就回去了。
豆腐房的生意要有人做。
當初跟桃源居簽了文書的,若是現在不做了,自己就是毀約,這麼不講信義的事情,綿娘做不出來。
自己不做了,也可以給別人去做,隻要綿娘不藏私,將做豆腐的手法也教給人家就好了。
田家灣的人在裏長的帶領下,坐下來商量著來,生意給了宋家三叔。
做豆腐不是個輕省的活,做出來的豆腐還要好,既然做了這門生意就不能偷奸耍滑砸了綿娘的招牌。
宋家三叔三嬸都是本分人,又是接手侄女的豆腐房,自然是要兢兢業業的。
這幾天兩口子都在跟著綿娘學做豆腐。
兩個人眼睛都是一眨不眨的,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綿娘不由得好笑:“這個還真沒什麼竅門,不過是比人家多過了一邊豆子,壞豆子不往裏麵摻,亂七八糟的東西挑出去,哦,對了,最重要的還是要講究衛生,帽子,套袖,圍裙,豆腐房裏麵用的跟外麵平時幹活用的,一定要分開,這個是很講究的。”
別人吃著安心,自己做著也踏實。
宋家三叔三嬸頻頻點頭,就差拿本子記上了。
綿娘的豆腐生意好,桃源居那邊就是一大筆收入。
就算是夏天豆腐賣的少,每天也能做七盤豆腐,轉眼等到入秋了,豆腐會更好賣。
這半年的收入比起種地來的一整年的收入都要多。
綿娘將點鹵水的手法也交給了他們。
鄉下人幹這些活,都不是什麼問題。
三嬸是個伶俐的人,很快就掌握了技巧,做出來的第一盤豆腐就像模像樣。
綿娘放了心。
“需要什麼東西就去田如絲的雜貨鋪,她那邊什麼都是最好的,也不會糊弄咱們。”
“這個是自然,大家夥兒現在平時去縣城買什麼東西,隻要她那裏有的,也不會去別人家買東西。”
這倒是真的,田如絲對於田家灣的人來說,就是一個“名人。”
綿娘每次去都是在她那落腳,田家灣的山貨編筐什麼的能賣出去也是她牽線搭橋,這個人雖然還沒有來過田家灣,可是田家灣的人早已經不知不覺中將她當成了田家灣的一份子。
像是江一寒一樣。
綿娘跟著做了兩天,一直等到豆腐的味道跟以前並沒有什麼區別了。帶著兩個人去桃源居,豆腐端到張師傅周管事掌櫃的麵前,三個人嚐了之後,點了點頭,味道是不錯了,可是合作能不能長久還是不知道。
小宋豆腐的招牌打出來了,他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由著綿娘這邊更換人,畢竟是正兒八經的做生意,綿娘這樣是不得已,沒辦法的事情。
這兩口子守著宋知孝跟綿娘這樣的親戚,會不會做了幾天的豆腐就嫌累了,轉而去讓宋知孝幫著他們找別的事情做?
這都是他們很擔心的問題,而且對對方的人品也不了解,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仗著宋知孝的關係做出讓大家都尷尬的事情來。
後麵這一點,綿娘可以做保證,三叔三嬸不是那樣的人,前麵的那一點,綿娘早已經跟三叔三嬸說過,一樣要跟桃源居簽訂文書。
白紙黑字寫清楚了,誰不講信譽就直接告到衙門裏去,沒有比這更好的憑證。
等到從桃源居裏出來,三叔對著綿娘說出了心裏話:“其實掌櫃的他們想多了,這人啊,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要靠自己,我們現在拿到了這個做豆腐的生意,已經很虧心了,哪裏還能去給你和大郎添麻煩,以後我們就是做豆腐,踏踏實實的過日子。”
三嬸也說道:“沒錯,咱們現在這樣的日子不是好過多了嗎?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也好,大郎也好,能有今天不容易,我們幫不上什麼忙,可也要讓人說上一句‘姓宋的沒有孬種’,拖你們後腿的事情,給你們臉上抹黑的事情我們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再說了,你三爺爺也不同意。”
綿娘相信兩個人說的全是心裏話,因為在這之前,兩個人還要將做豆腐的那套工具折了錢還給她呢,綿娘沒要。
雙方也是推拒了好久才罷休的。
不是每個人都像是李家那些人一樣,跟吸血的螞蝗似的,聞著味就來了,恨不得在他們身上喝個飽。
若不是出了那種餿主意,硬是將人逼走了,恐怕現在還要賴在他們家裏。
宋家三叔三嬸說的不是大話也不是空話,不管後來綿娘跟宋知孝宋知恩兩兄弟如何,宋家的人都是踏踏實實的,守著自己的日子。
想要做官,就去讀書習武,想要發財,就老老實實的找門路。
低調又踏實,真的是不肯走半點捷徑,族裏的孩子,也都以宋知孝宋知恩兩兄弟為榜樣,生怕人家從他們身上尋到宋知孝的短處。
不光是宋家的人,整個田家灣的人也是如此。
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沒有人去攀關係走後門,仗勢欺人。
大概每年過年之後的一次熱熱鬧鬧的流水席,算是田家灣的人最大的放縱。
他們將宋知孝綿娘江一寒視作他們的驕傲,同樣的,也維護著這份驕傲。
農曆七月十六:大吉,宜祭祀,塑繪,開光,訂盟,納采,嫁娶,安床,進人口,入殮,除服,成服,移柩,啟鑽,安葬,立碑,上梁。
宋家的房子上了梁,沒有大操大辦,可是依舊接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員送的禮。
就算是宋知孝綿娘去年成親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熱鬧過。
房子蓋出來了,最後卻沒有做豆腐坊,而是做了村子裏的學堂。
兩邊的院子打通,做學堂富富有餘。
在城裏正兒八經的請了教書先生過來,不管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都可以讀書習字。
而先生的束脩,就從宋家的田裏出,綿娘又將自己封賞的田地劃出來十頃,收入作為田家灣人共有的財產,隻要是田家灣的事情,都可以花這份錢。
至於錢,沒什麼異議的,仍舊是由著裏長經管。
裏長拿著這份錢,隻覺得重於千金。
手心裏捧著的,可是全村人的信任,和他這些年攢下的威望和德行。
當然,這是後話。
七月十八:大吉,宜塑繪,開光,訂盟,納采,嫁娶,安床,進人口,入殮,除服,成服,移柩,啟鑽,安葬,立碑,上梁。
宋李氏本來已經習慣了住在城裏,可是到了納彩這一天,非要回到田家灣的老宅子來。
她不說原因,綿娘跟宋知孝也能才出來,無非就是因為宋有福。
似乎在宋李氏的眼中,那個豪華光鮮的大宅子隻是一個住處,而這三間舊瓦房,才是他們的家。
其實對於他們來說,又何嚐不是如此。
江一寒在這方麵完全不爭,一切全由綿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