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顧家兩個兄弟,還是宋知孝,都有重孝在身,之前皇帝的宴請,幾個人就都很有分寸的沒有喝酒。
這一次,顧騂也沒打算喝小酒,聽小曲這樣的尋歡作樂。
可是宋知孝卻拒絕了。
顧騂被拒絕的時候,還有點詫異,宋知孝的借口也很充實。
皇帝賜了他宅子,他要去看看,盡早的整理一下,還要回鄉安排一切。
他現在是段不嚴手下的副將,已經是四品佐領,這個官職比起江一寒顧驄段不嚴自然是無法相提並論,武官跟文官自然也不能箱體並論,可是短短一年時間,從區區一個配軍到現在這個職位,已經很讓人咋舌了。
哪怕是在段不嚴麾下,也不免有人眼紅。
隻不過一時被段不嚴江一寒顧驄等人的風頭給蓋住了,還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而已。
所以,段不嚴和江一寒給他出的主意就是低調低調再低調。
盡量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等過些日子直接跟段不嚴再去西北。
他不善官場交際,經過那麼一次之後,對於朝中傾軋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這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有些逃避的嫌疑,可比起在朝中跟人勾心鬥角,已經沒有了戰事的西北無疑是一個好去處。
宋知孝知道江一寒是絕對信得過的,他不會害自己,可是最信服的還是段不嚴。在他的心目中,段不嚴不僅僅是他的統帥,伯樂,他處事公正嚴謹,沒有一點私心,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天下的百姓和邊關的將士,戰場上的他更是用兵如神。
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人並不像江一寒顧驄那樣是因為對他妹妹抱有別樣的心思,才教他本事的。
他跟顧驄的關係委實算不得多好,戰場上相遇,私情自然是放在一邊,可是,卻始終不能做到心無芥蒂。
看到這個人的時候,他也會想,若是沒有顧驄,這一切會不會發生。
一切的禍事根源來自於他們一家的軟弱,若是說都怪顧驄,不公平,就算是沒有顧驄,梅家幾口人對自己和妹妹的態度放在那裏,矛盾的爆發也是遲早的,不一定結果就比現在好多少。
可顧驄終究還是參與進來了,他逼迫綿娘就已經是不可饒恕,若是讓他坐下來跟顧驄把酒言歡,他是真的做不到。
跟顧武之間,自然再也回不去從前。
當一切的好都建立在別有用心的前提下,當初享受這些好處的自己就格外的讓人厭惡。
顧驄所做的種種也變得其心可誅。
他不想去,顧騂也不能勉強。
江一寒也要回重建的太傅府,回去拜祭爹娘,顧騂同樣沒有理由阻攔,她們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要處理。
皇帝讓人整修太傅府,也就想起了跟著江一寒一起去了西北的宋知孝,這人冒死送來的那份密函還是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人雖然木訥了一些,不過卻的確是忠君報國。
皇帝心念一動,想到她還有家人尚未安置,又是出身貧寒,大筆一揮,直接將太傅府隔壁的宅子劃給了宋知孝。
那邊本來因為太傅府鬧鬼的傳說,已經空置了許多年,官家給了屋主少數的錢財,就輕鬆將宅子買了下來。
本來就是老宅院,重新修整也花不了多少錢,工匠們修整完太傅府,直接將隔壁兩家整修城一個宅子,材料人工都省了不少,隻是規格似乎有些超出了,不是四品武官該享受的待遇。
隻是皇帝賜下來了,誰又會真的在意,誰敢在意。
正月裏的那場清掃不是說著玩的,朝堂上風雲變色也才不過是多半年的功夫。
宋知孝也是在三天前才知道兩家成了鄰居,心思略有些複雜,不過終究是白得了一座宅子,皇帝禦賜的,那是天大的榮耀,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在宮裏待了三天三夜,現在巴不得趕緊回去看看那宅子,好商量著接人過來的事情。
兩人順路,自然是走在了一起。
顧驄本來是想要見縫插針的勸上兩句,宋知孝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圖,抱拳道:“侯爺將軍也應該早些回去,不要讓家中父母妻兒惦記。”
他說話簡單直接,目光更是直直的看向顧驄,根本就是在提醒他自己還有妻子,不要再打自家妹妹的主意。
顧騂不知其中關鍵,想起家中父母妻子,當即一拍腦門道:“瞧,可不是麼,我都過糊塗了,今天是真的聚不上,知道咱們回來,家裏還不一定亂成什麼樣。”
他也想起了顧驄那位現在身份敏感的妻子,看向顧驄的時候,笑容有一瞬間的凝滯。
榮王伏誅,榮王府被查封,王妃和世子蕭宗羨被貶為庶民,勉強留下一條性命,剩下王府其他人,卻無一幸免。
就連王府嫁出去的女兒,現在都已經與夫家一同伏法。
當然,那兩家本來就是榮王的黨羽,也做過許多買官賣官的事情,被查出實證,自然隻有認罪一途。
隻有這位三小姐,因為嫁進忠勇侯府,因為顧驄堅定了立場,現在保住了一條性命。
可是人活下來了,事情卻沒完。
這樣一個身份敏感的人,顧驄要如何處置她,也成了一個難題。
夫妻恩愛?
會不會惹皇上猜疑?
別的不說,若是顧驄的兒子是這位蕭三姑娘生下來的,那麼侯府的爵位估計也就到頭了。
皇帝會讓榮王的外孫繼承這爵位嗎?
簡直是癡人說夢。
皇帝陛下雖然現在表現出對他們兄弟的極其信任,可是君心難測,自己兄弟幾個恐怕怎麼也比不上段不嚴江一寒這些直係人馬。
當然,顧驄若是直接丟給人家一封休書,將人趕出家門,或者說幹脆再狠心一些,讓這位王府的小姐直接悄無聲息的消失,肯定會消除皇帝陛下的疑慮,可同樣的,顧驄也會落得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忠勇侯府少不得被人議論紛紛。
顧騂扶額憂愁,當初爺爺想出來的權宜之計,現在看來,真的不是什麼好辦法,後患無窮。
而且,當初他們兄弟若是有人直接進宮做了皇帝伴讀,也不好說,說不定他們早就已經成為江太傅第二。
爺爺既想要保全一家老小,又想保全了爵位,還想跟榮王抗爭,想得太多了,才有得有失,反而不如段不嚴這種純臣。
隻希望蕭婉茵的事情上顧驄真的能拿出一個好辦法,皇帝陛下也不會真的懷疑他們兄弟的忠心。
家裏這樣,還真沒心思去什麼望月樓了。
他偷眼去看顧驄,卻發現顧驄的麵皮繃得緊緊的,隻當他也是在為這事煩擾,根本想不到自己這個兄弟是在惦記著人家的妹子。
不管是江一寒也好,還是顧驄也好,都將自己對綿娘的心思給隱藏了起來。
顧驄覺得時機未到,他也知道自己一旦回到京城,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江一寒要保全綿娘的名聲,所以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有誌一同的不曾提起過綿娘。
宋知孝更不會隨便提起這件事。
宋知孝見顧驄這番神色,當即輕笑一聲。
顧驄心中狐疑,覺得宋知孝好像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這個念頭他在軍營裏第一次見到宋知孝的時候就有了,宋知孝來京城一趟,回去西北,定是要路過同洲的。
那個時候宋知孝就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奇怪。
不過目前看來,宋知孝的態度似乎有些棘手。
比起家裏他的那位妻子,似乎還要棘手。
蕭婉茵的事情他心中已經有了定奪,到是綿娘的事情,有些難辦。
顧驄心不在焉,看著二哥跟這幾個人告辭。
宋知孝像段不嚴行禮之後跟著江停走了同一個方向,一向喜歡跟在他身邊的武亮打馬追了上去,而段不嚴則是帶著自己的副將與他們告辭。
顧驄拱手行禮,看著段不嚴離開,目光卻又不經意的飄到了宋知孝的身上。
江一寒再跟宋知孝說什麼,宋知孝無奈的看他一眼,有些排斥,可是,兩個人的距離始終沒有隔遠。
顧驄看著隻覺得別扭。
本來他跟宋知孝的關係說不上多親密,總也好過當初曾經刺傷過他,還幫著蕭宗羨帶走梅氏女的江一寒,哪曾想這兩個人從京城到西北,一路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宋知孝對江一寒說不上多親密,可是卻明顯很信任。
最起碼的,這信任要高過對他顧驄的。
他也曾經讓顧武去旁敲側擊,卻什麼也沒問出來。
宋知孝連顧武都防著了,除了戰場上共同禦敵的時候會同心協力,其餘的時候,宋知孝跟他們簡直是涇渭分明。
一次顧驄越發斷定宋知孝是已經知道了他對綿娘的心思,不過此刻卻也無可奈何。
還是要先回家一趟,將家中的事情處理好了,才能再說這件事。
他還要送爺爺的靈柩歸鄉。
這件事反倒是真的不急了。
顧驄想起自己上次見到的綿娘,一身男裝,又黑又瘦,全無半點女子的嫵媚,現在又在孝期,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人上門為綿娘提親。
這麼一想,顧驄心裏倒是寬慰了起來,對顧騂說道:“二哥,我們也回去吧!”
顧騂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隻片刻時間,他的臉色就變了,不過還是點點頭。
兄弟倆帶著自己的長隨往忠勇侯府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