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什麼？”
“誤會你說的事情唄，這要是讓江停知道了，多難堪。”
綿娘想到那個人，就覺得胸前掛著的那塊玉溫度燙人。
不想跟雲娘糾纏這個問題，索性趕著毛驢車向前走去。
前麵還有人等著撿豆腐呢。
“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說，以後也不會琢磨了，我跟你去幫忙，剛才跟栓子說好的。”
雲娘直接坐在了旁邊，不琢磨是不可能的，她隻要是看到了綿娘一個人扛著整個家，就想著要是綿娘有個依靠，也不至如此。
綿娘似笑非笑看著她：“感情你們兩個剛才還說了挺多悄悄話的。”
她跟栓子娘說話，這兩個人在她背後嘀嘀咕咕，綿娘隻以為小夫妻再說體己話，哪裏知道兩個人竟然是在說這個，說不感動是假的，換做是誰，綿娘的心裏暖呼呼的，頓時覺得這早晨的春風也沒有那麼硬了。
雲娘和栓子本來就恩愛，被綿娘打趣也不覺得生氣：“我現在啊，臉皮可厚了，你們誰愛說傻就說啥，我又沒和別人家的黏黏糊糊，那是我自己的男人，我愛怎麼地就怎麼地。”
“能說什麼，我就覺得你們兩個這樣挺好的，真的。”
綿娘不會說謊話，是真的覺得雲娘這樣坦蕩痛快的活著更好，也羨慕雲娘的直爽肆意。
“你呢，這個人的毛病就是想太多，什麼事都壓在心裏，愛鑽牛角尖，還好，你們家現在的日子好過一點了，不然的話，我估計你早晚被自己累死。“
“沒有那麼嚴重，再說了，我也不是特別往心裏去。”
雲娘冷笑：“不往心裏去，把自己弄得跟個小奴隸似的，就因為那點破事，我估計這要是你阿娘想要掏了你的心肝拿出來爆炒，你估計也巴不得的，心裏就想著隻要她怎麼痛快怎麼來就行。”
綿娘低眉斂目：“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了嗎？再說了，當初的事情，的確是我有責任。”
雲娘扭頭看她一眼，歎了一口氣道：“說的就是這個，沒事想那麼多，這些事情根本不是你能左右的了得，唉，不過我也是白操心，好在你娘現在是真的想開了，你知道那天你娘讓我將壇子裏的雞蛋拿出來給你蒸吃的時候，我想的是什麼嗎？“
“是什麼？”綿娘有些好奇。
“我就在想啊，你這一下，摔得究竟是值還是不值！”
雲娘說出來之後又有些後悔，覺得自己這是在戳著綿娘的肺管子，可是說都已經說了，想要再收回去，已經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情了。
好在綿娘是真的豁達了：“沒有什麼值不值得，那是我親娘，別說我，咱們掉個個，若是你，會怎麼辦？”
自己的親娘，哪怕是前一刻還在吵架，看見她出事了，肯定也要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羊羔跪乳，烏鴉反哺，深深刻在骨血裏的 東西，又怎麼會輕易拋掉。
“那也不能凡事都依著她，她是長輩沒錯，可也不代表她什麼都是對的。”
“沒有什麼都依著她啊！”
綿娘心裏有一個度，她自覺自己也並不是什麼所謂的愚孝。
想要將這個家撐起來，是她在要強，可是，她並沒有什麼都依著阿娘。
從做豆腐開始，之後的一樁樁，一件件，容易也罷，曲折也好，每次都說要和阿娘商量，最後都是按照她的打算在進行著。
就拿和江停來往的事情說，綿娘想起宋知恩將阿娘扔出去的筆墨和紙又偷偷撿回來珍而重之的用著，其實都是一樣的道理。
她們不想惹阿娘生氣，可心裏也有自己的是非判斷標準，阿娘說的對，他們才依著，說的不對，他們陰奉陽違。
隻不過阿娘不知道而已。
綿娘到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現在阿娘慢慢也想通了，若是當時爭吵了，鬧得全家都不痛快，反而不值得。
雲娘搖頭，她覺得自己還是沒有和綿娘說通，不過也就像是綿娘所說的那樣，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那麼當初的那些不愉快也就沒必要成天拿出來翻扯，反倒是徒增不痛快。
毛驢車走了一段，停了下來，兩個人一個撿豆腐的，一個收錢的，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點默契很容易就達成了，不用多長時間，就配合的親密無間。
人群散去，雲娘忍不住打趣綿娘：“唉，可惜，我有了栓子了，你說要不然的話，將來咱們兩個一塊過日子多好，也不怕什麼婆婆公公丈母娘，這個親戚那個親戚的。”
綿娘笑著睨她一眼：“什麼話都敢說，你嘴上可有個把門的吧，要不然的話，讓人聽去了，又惹了事非，回過頭，還要栓子護著你。”
“那也是他願意。”雲娘忍不住麵帶得色。
兩個人說著話，走到了梅二叔家門口，杏花正拿著盆和一大群人等在那，看見綿娘過來了，遠遠地就衝著兩個人招手。
綿娘忍不住微微一笑，雲娘也跟著她擺起了手，嘴裏還念叨著：“欸，別的不說，杏花嫂子真的是個好人，這一冬，沒少打聽你們家的事情，十分擔心你，可我不敢和你說，就怕提起你的傷心事來，其實按理來說，一碼歸一碼，那家人家再怎麼不是人，也不代表姓梅的都不是人。”
她像是一個嘮嘮叨叨的老媽子，對綿娘總是不放心。
綿娘開始還不明白，現在卻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雲娘這會兒話這麼多了。
她是怕自己回來梅花村，心裏難過，才在這一直叨叨這些，就是想讓她看開點。
“我知道。”
綿娘無奈又感動，雲娘大概是這世上最在乎她的人之一。
自從出事之後，雲娘就一直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她。
“我其實一點都不願意聽你說這個話。”
雲娘小聲抱怨道。
比起這個，她倒是更希望綿娘能任性一點。
不過眼看著到了人群前麵，雲娘隻能將這話咽了回去。
杏花看到綿娘，第一個打招呼。
綿娘還是叫了一聲“嫂子”，隻是叫過之後，免不了還是有些尷尬。
“叫姐，咱們不從這邊論，以後隻要你願意，我就是你親姐。”
杏花爽利的說道。
綿娘樂嗬嗬的應了，叫了一聲“姐”，的確比嫂子更順耳一些。
陸續跟其他人打了招呼問了好，就開始給人撿豆腐。
兩個人配合默契，很快，人就越來越少。
杏花留在了最後，看著綿娘手腳麻利的稱豆子，數錢，聽著身邊的人誇讚綿娘能幹，她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消失過，比自己被誇獎了還要高興。
人群散去，她的手捏住了綿娘的胳膊，心疼的說道：
“過個年也沒見你胖，也不知道這小體格什麼時候才能長出點肉來。”
穿著棉衣呢，都能感覺出來支棱的胳膊。
“瘦歸瘦，不過身單力不薄，我肯定比你有力氣。”綿娘笑道。
接過她手中的盆，交給雲娘，將杏花遞過來的錢放在褡褳裏，轉頭雲娘就給杏花多撿了兩塊豆腐放在盆裏。
杏花看見了連忙攔著：“這可不行，你這豆腐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該多少就是多少。”
雲娘也不等綿娘說話，直接將盆送到杏花麵前：“那你要怎麼樣，嫂子，用手拿出來，我可告訴你，你這麼拿出來，綿娘這一盤豆腐都不用賣了。”
杏花看著綿娘一身幹淨利落的穿著，歎了一口氣，很是無奈：“我進去再拿錢去。”
“你剛才還讓我叫你姐呢，還說是我親姐，現在又說錢，這不還是不將我當親妹子看嗎？”綿娘打趣。
雲娘幫腔：“就是，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還是嫌棄我們綿娘。”
杏花啐了雲娘一口道：“喂，我可不是那個意思，小蹄子，偏你生了一張利嘴，什麼話都讓你說了。”
雲娘無嘴笑道：“這怎麼能是我說的，難不成這話不是你剛剛說過的。”
杏花拿她沒辦法，索性扭過頭去要勸綿娘。
綿娘笑道：“姐，親姐，兩塊豆腐而已，的確不值得推來推去的。雲娘說的不錯，要是著兩塊豆腐你都這麼不要那麼不要的，就是真的不將我當成妹子看。”
“我收，我收，我敢不收嗎？真是怕了你們兩個。”
三人正說著話，梅二嬸從院子裏走了出來，背著一個麻布口袋，拿過來直接放在了綿娘的車上。
“二嬸，你這是幹啥你？”
梅二嬸怕拍拍口袋笑道：“你不來啊，我也不會特地送過去，都是新炒出來的，玉米豆，瓜子，拿回去給你們家小小子當零食吃。”
其實是昨天新炒出來的，知道綿娘要來這裏，梅二嬸跟杏花兩個人就開始鼓弄這個，玉米粒是年前烀出來的，拌了糖一直放在倉房裏凍著，想吃的時候，就炒上一鍋，全家當著零嘴吃，方便又實惠。
婆媳兩個昨天一想到綿娘要過來賣豆腐，都很高興，娘倆說說笑笑的，沒想到還沒炒完玉米豆，送信的人就來了，說是憨子的奶奶丈母娘不好了。
憨子媳婦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娘倆也不好再說什麼，梅二嬸進去安慰小兒媳婦，剩下的瓜子都是杏花一個人炒出來的。
“也別嫌棄，都是自己家的東西，不值錢，老實說，也是怕拿了值錢的東西，綿娘你該不要了。”
綿娘看著布袋子，十分無奈：“二嬸——”
“怎麼著，要不我讓你二叔給你拎壺油出來，那可是咱們家自己去榨的油，又香又純，半點沒摻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