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他比秀才強

“燒點熱水。”阿雲娘在後麵叮囑。

“嗯,知道了。”

雲娘隨手將門關上,看著院子裏的父親說道:“阿爹,咱們家有現成的熱水嗎?”

“有,鍋裏捂著呢?怎麼,要用,我現在就去打。”

阿雲爹說著話就從雲娘的手裏端走了臉盆。

雲娘連忙來到宋李氏跟前,小聲說道:“大娘,我阿娘問我你們怎麼上來的,我說了,是栓子在上麵拉著,我跟細伢子在下麵把你們弄出來的,咱們可別說漏了嘴。”

宋李氏瞬間明白了,點了點頭,道:“我曉得了。”

伸手去扯宋知恩的衣服:“聽到了嗎?別讓人知道江停的存在。”

宋知恩點頭:“阿娘,我明白的。”

雲娘想了想,鄭重說道:“宋大娘,我也要給您道歉,之前在山上的時候我不該說那些話,當時我隻是看著綿娘受傷,心裏太急了,我沒有別的意思的。”

宋李氏沒想到她會和自己道歉,搖搖頭道:“算了,你說的也沒錯,的確是我讓綿娘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就像是你說的,現在後悔也已經晚了。”

她現在也已經是追悔莫及。

還好沒有鑄成大錯,若是真得有了那麼一天,她就算是後悔也晚了。

阿雲爹很快端了熱水過來,雲娘從阿爹手中接過臉盆,將毛巾放在裏麵,轉身進了屋去。

“這淨給你們一家添麻煩!”

“唉,嫂子,說什麼呢,這東西兩院住了這麼多年,你說這話可就是見外了。”

阿雲爹說著話從宋知恩手中接過韁繩:“趕緊去屋裏暖和暖和,這裏交我給我。”

宋知恩一個小孩子,哪裏會卸車,正牽著驢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聽到阿雲爹這麼說,連忙把韁繩遞給了他。

宋李氏的心裏還惦記閨女,拄著拐杖進了綿娘的屋子,宋知恩也跟在後麵一起進去了。

阿雲爹看著娘倆的身影,搖了搖頭,心道,這一家子,還真是不太平,宋知孝赦了罪的事情還沒高興過來,就出了這事,也是可憐得很。

隻可惜老兄弟早早撒手人寰,若不然,這孤兒寡母的也不至於受這麼多的苦。

說到底還是怨那梅家人,壞了心肝的。

那榮王世子也是,損陰德的畜生。

他心裏罵了一遭,將驢車卸了下來,,把毛驢栓到了驢棚裏,又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放到窗戶根底下。

宋李氏進了屋,就看到女兒躺在炕頭上,依舊是昏迷不醒。

阿雲娘正拿著濕毛巾給她清理頭上的血跡。

心裏一沉,眼睛一酸,眼淚就這麼不受控製的流了出來。

阿雲娘回頭看見她這副樣子,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勸道:“嫂子,你也這樣,綿娘看著應該沒事了,栓子也去接大夫了,等一會兒大夫就過來了,你別上火。

你說你要是壓住火再長點病,這不是反過來讓綿娘跟著擔心麼?雲娘,去,扶著你大娘去換身衣服,看看她身上受沒受傷。”

“我不用,我沒受傷。”宋李氏搖頭,目光自始至終不離綿娘。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算了,嫂子,你還是去吧,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可真不是鬧著玩的。讓雲娘幫你看看,我們大家也好放心不是?”

她說著話對雲娘一使眼色,雲娘領會,連忙走過去扶著宋李氏離開。

“大娘,走吧,咱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宋李氏還是不願意,卻拗不過這母女倆,隻能由著雲娘將自己帶走。

宋知恩給兩個人打開門,在兩人走後又將門關上,這才湊到炕頭問道:“嬸子,我阿姐的傷真的不要緊嗎?”

小孩子眼睛紅紅的,想必是剛才母親在這,他沒敢將自己的擔心表現的太明顯,生怕阿娘更擔心,這才一直忍著,現在母親不在身邊,他才敢將自己的擔心表現出來。

多懂事的孩子啊!

阿雲娘心裏忍不住感歎,雲娘像這麼大的時候,可還被爹娘捧在手心裏做點女紅,都要喊累。

其實半年前的宋知恩就像是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上山打雀,下水摸魚,每天做完功課,幹完家裏讓自己幹得活,就出去瘋跑,自從出了事之後,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每天除了溫書就是幫著家裏幹活,早上還要起來幫著綿娘做豆腐。

隔著一堵牆,這個家裏什麼情況阿雲娘是再了解不過的。

“好孩子,別擔心,是真的沒事,你去,燒點熱水,嬸子給你阿姐好好擦一擦。”

“嗯,我這就去。”

小孩聽話的很,聽到阿雲娘這麼說,就連忙去了廚房燒水。

阿雲娘看著盆裏的已經被染紅的水,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道:“你說你這孩子,咋就命這麼苦呢,這好不容易吧,這日子有了盼頭了,又遇到了這事。”

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跟自己閨女沒什麼兩樣,這要是可以的話,阿雲娘真恨不得拿綿娘當自己的閨女疼。

很快,宋知恩燒了熱水回來,阿雲娘換了幾次,才將綿娘身上的汙跡徹底擦幹淨。

宋李氏跟阿雲兩個過來,仔細檢查過了,除了幾處並不嚴重的磕傷以外,並沒有什麼傷痕。

阿雲娘放了心。

栓子趕著馬車將大夫拉回來了,阿雲在外麵將栓子堵住,串了口供,栓子能分得清輕重,當初自己表姐一句話,就差點讓雲娘萬劫不複,直到現在想起來他還在後怕,因此點點頭,很同意這樣的說法。

“本來就該這樣說,之前老大夫問我,我也沒說清楚,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栓子他娘王嬸常常被人說嘴比棉褲腰都要鬆,栓子卻正好相反,別人休想輕易從他嘴裏聽到什麼閑話。

更別說東家長西家短的私密事。

他隻要是不想說的事情,曼說別人,就算是雲娘都問不出來。

雲娘也不擔心他會說出去,串了口供就將那顆心放回了肚子裏去。

她正要轉身回屋,就聽見栓子小聲說道:“那人比秀才強。”

雲娘回頭瞪他一眼,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他又不說了。

隻抱著鞭子,站在那看著她。

“你從來不說這些閑事。”

雲娘就怕有人會這麼想,顧驄的事情讓她後怕,江停對綿娘的種種她之前就有過猜測,隻是綿娘矢口否認,她自己也就含糊悶下,現在聽到栓子這麼說,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從心說她不是不想綿娘有個好的歸宿,哪怕是被休了,再嫁也不是什麼問題。

她希望綿娘有個疼她愛她懂她的人,能知疼知熱互相關心。

可那個人絕對不能是江停。

江停對綿娘好,可這人心狠,殺氣重,不是良配。

“以後不許再說!”

她口出威脅。

栓子一攤手,搖搖頭:“絕對不會再說了!”

他也隻是有感而發。

和秀才從小一起長大,對那個人自然知之甚多,他不輕易評論這個人,不代表對這個人真的沒數。

那個江停雖然隻是第一次見麵,可是身手利落,做事幹脆,自然博得他的好感,至於那個人的身份,相對來說反而沒那麼重要了。

宋家母子對他那麼信任,就已經說明一切了。

雲娘又瞪了他一眼,才轉身回屋,剩下栓子撓撓頭,抱著鞭子去了隔壁,自己的老丈人還在隔壁屋子裏,他去那裏比站在窗戶根底下要好多了。

不免得,聽了老丈人說起去世的宋有福的種種往事,一陣傷感,聽得栓子也心情沉重。回想起宋有福來,隻覺得這人實在是可惜,宋知孝也可惜,這一家人都可惜。

“希望這一次她們一家真的能苦盡甘來吧,就像是唐三藏西天取經一樣,但願這是最後一重磨難。”阿雲爹感歎道。

老大夫進了屋,給綿娘號了脈,之乎者也說了一大堆,沒人能聽懂,最後隻能簡單地說了白話:“脈象還好,一直昏迷也隻是因為撞到了頭部,喝上幾副湯藥就好了,一會跟個人和我回去抓藥。”

他看了一下綿娘的傷口,皺眉說道:“傷口上需要外敷的藥我帶來了,不過肯定沒有這個效果好,你們看要不要留下點?”

他雖然醫術平常,可還是能分辨出這個藥末裏幾種珍貴的藥材不是平常人能有的。

他是這十裏八村唯一的大夫,經曆的見過的事情都比這些人多,知道什麼事能說什麼事不能說,他有點好奇這個藥方,不過對於宋家這個藥究竟是打哪來的,卻並不感興趣,最後想想還是放棄,就算是有這個藥,也並不能證明就真的知道藥量配方,問了不如不問,索性含糊其辭,一語帶過。

“外敷的藥不用,我們家上次用過的還有。”宋李氏想到江停說的話,連忙說道。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老大夫沒有揭穿宋李氏的謊言,又給她把了脈,隨後道:“受了點驚嚇,回頭吃一副壓驚藥就沒事了。”

他拿著藥箱就要走,宋李氏連忙去拿錢付診金和藥費。

老大夫拿了藥費,將診金推了回來:“換做是別人家的,診金我肯定收,你們家就算了,這孩子,可憐見的,掙點錢也不容易,每次遇到我和老婆子手上有活,肯定二話不說就會幫忙的,是個熱心腸的好孩子。這藥費呢,我也不多收,其中有幾味是我自己采的草藥,不花錢,剩下其他的,都是我花錢從城裏的藥鋪裏進來的,給個本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