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軟玉在懷,顧驄心中不能沒有半點綺念,不過想到還在縣衙的大堂上跪著的宋有福,和身前焦躁不安的綿娘,心中那點綺念還是被他一點一點的壓下去了,還是快點找到人要緊。
原本二人都以為就算是已經知曉了宋知孝離開的方向想要找到這個人,定然是要費上一番功夫的。一條官道,數條小道,不是隻有官道上才有馬匹走過的痕跡,誰能知曉宋知孝究竟是走的哪條路,軍營裏倒是有善於追蹤之術的人,顧驄當時倒是想學了來著,無奈當初身在軍營,每日裏忙著操練,根本顧不上這些。
和綿娘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確定走官道。
隻能猜想若是嫵娘,會走哪裏,宋知孝一定沿著這條路追蹤下去。
也不曉得是不是兩人運氣不錯,跑出七八裏地左右,就看到遠處一個騎著馬的身影正迎麵走來,待走近一看,不是宋知孝,又是哪個。
宋知孝心不在焉,見到妹妹和人男人共騎一騎,也隻當是權宜之計,並沒有多想,將妹妹從顧驄的馬上扶了下來換騎到自己的馬上,還對顧驄道謝。
顧驄顧不得失落遺憾,先詢問了宋知孝有無收獲,雖然明知道問也是白問,可心中還是會抱著一點希望,總想著事情能有個好的結果。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又是白跑了一天。
綿娘將豆腐娘子告上衙門的事情講給了宋知孝聽。
宋知孝倒沒什麼意外的情緒,隻是道:“想也知道,這件事定然不能善了,他們家走出這一步,也算是意料之中吧。隻是他們實在是欠考慮,原本嫵娘走了,咱們自己找回來也就算了,現在事情鬧大了,若是讓官府將人找回來,遊街示眾怎麼辦?”
他眉頭打結,臉上擔心不似作假。
顧驄很是意外,沒想到他這個時候還在為嫵娘著想,再想想當初在祖宅門口,他為了維護嫵娘被蕭宗羨的手下用刀威脅,現在看來,已經不僅僅是重情重義了,顯然是對嫵娘動了真心。
他想不出那女子有什麼好,心中不免覺得不值,隻是這值與不值,本來就不是能輕易計較衡量的,外人更沒有置喙的餘地,而且,宋知孝這番模樣,到讓他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自己現在也是求而不得的階段,喜歡上的女子前麵還是已經冠上了別家的姓氏。
隻是他已經看到了希望,所有的事情,比他預期的更加順利,尤其是嫵娘的出走,簡直最好的一陣東風。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宋家和梅家再難和好,這一切,對他有利至極。
他心中這般權衡,宋家兄妹如何知曉,綿娘三言兩語將豆腐娘子告上衙門的事情當著哥哥說了。
聽得爹娘還在衙門的公堂之上,宋知孝也顧不得拖延,連忙騎上馬三人迅速趕回了城裏。
回到縣衙,衙門口圍著的人越來越多,顧文站在人群當中,聽到馬蹄聲向這邊看過來,見是自家少爺,連忙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要直接上堂的宋知孝,將綿娘顧驄走之後的事情發展又說了一遍。
縣官派人去尋了賽半仙來,沒想到人早就不見了,沒了人證,騙婚的事情就說不清楚,兩家各執一詞,互相指責對方,宋有福雖然說話能常常一語中的,無奈縣官有所偏袒,一來二去反到是豆腐娘子占了上風,說道虐待嫵娘,裏長上堂作證,證明宋家並沒有虐待梅家女兒,梅翰林卻指責裏長和宋家沾親帶故,關係親密,證言不可采信。
這個證人,也就沒有了效果。
再加上遲遲尋不來宋知孝,梅家母子更是指責宋知孝是做賊心虛,不敢露麵。
宋知孝聞言,頓時不敢再耽誤,連忙掙脫了顧文的拉扯,穿過人群,對著母親點了點頭,上了公堂,直接跪在了阿爹身邊。
顧驄見他麵色有異,也隻當他是在憂心父母,並未做他想。
宋知孝口稱青天大老爺,報上了自家姓名。
這麼一點事情,拖了快一天了,那縣官早就已經不耐煩了,派出去找人的,證人找不到,案犯也找不到,就更別提失蹤出走的人。
要不是原告是老友的學生,他早就判了是非結了案子,哪裏還能任由他們這樣扯舌。
此時此刻,見到宋知孝忽然出現在眼前,縣官不由得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敲驚堂木,開口問道:“被告宋知孝,原告狀告你虐待妻子,導致妻子受不住迫害而不得不留書出走,你可認罪!”
母親還在裏麵,綿娘心中不安,就想走過去,被顧驄一把拉住:“放心,萬事有我!”
他執意如此,再推辭就是矯情,綿娘點了點頭,穿過人群站到了母親身邊,宋李氏眼裏含著淚看著兒子,小聲指責女兒道:“你怎麼不攔著點你阿哥,讓他跑上來做什麼?”
“不然的話,還能怎麼樣,阿爹已經在堂上跪了大半天了,阿哥也走不掉,他又不能真的逃走,再說了,阿娘,你莫要擔心……”
她伏在宋李氏的耳邊,將顧驄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還未說完,耳邊就聽得宋知孝沉聲道:“我認罪!”
所有人都沒想到宋知孝會忽然認罪,全部驚訝的望著宋知孝,就算是秀才和豆腐娘子,也沒想到宋知孝認罪認得這麼痛快。
母子倆早已經打好腹稿,現在居然全無用武之地。
宋李氏哭出聲來,宋有福看著兒子,像是完全不認識這個人了一樣。
綿娘扶住差點摔倒的母親,心中巨浪翻滾。
堂上的縣官挺直了身子,又問了一遍。
宋知孝依然是堅持之前的供詞不變:“這門親事,開始的時候草民就不同意,覺得換親,折了麵子,那梅氏女子嫁進來之後,雖然溫順有餘,可草民就是不喜歡她,不然的話,也不會一出去就月餘不回家,偏偏他母親兄長,又苛責我家妹妹,我拿他們沒辦法,就將氣全部撒到了她的頭上,她出走前一天夜裏,我還曾經回過家,隻是沒有讓父母知道……”
接下來的話,無非是他如何虐待嫵娘,害得人苦不堪言,忍無可忍,才離書出走。
裏長一個勁的搖頭,隻覺得他誤了自己。
人群外麵,顧文同樣搖頭歎息:“這小宋莫不是傻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大家夥兒在清楚不過,他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事情來,再說那梅家女娘,又從哪裏能看出溫良恭順來。”
顧驄耳邊聽著宋知孝一條一條攬在身上的罪狀,問道:“顧文,你說,若是那梅氏女尋了回來,會有何下場?”
“下場?”顧文想也不想道:“依照律法處置,輕則遊街示眾之後收監,關上個十幾二十年的,重則,砍頭沉塘,全看主審如何酌情。”
顧驄抬頭望著天空上慢慢變化的雲層,靜靜問道:“那天,蕭宗羨前來找麻煩,我若是不及時出現,你覺得宋知孝會拚死也要護住那對母女麼?”
顧文不知道自家少爺怎麼忽然將話題轉到了這裏,不過他還是沒有質疑,這次,卻是想了許久,也沒有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隻是遲疑道:“會的吧?”
“我與小宋沒有顧武和他那麼熟悉,但是也覺得這人實誠,講義氣,重情義,府裏的兄弟們也都願意和他相處,甚至推心置腹,可那畢竟是性命攸關的事情,就說不準了。”
顧驄點點頭,道:“是啊,當時說不準啊,長劍架在脖子上,生死隻是一線之間,如何抉擇,也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不過現在能說準了。就是實在太傻了。”
顧驄沒有說出到底宋知孝能不能豁出性命來,那邊宋知孝已經陳述完畢,宋李氏正哭天抹淚的為兒子爭辯,宋有福一巴掌甩在了兒子臉上,斥責他胡說八道,被縣官斥責咆哮公堂。
圍觀人群紛紛指責宋知孝的惡劣行徑。
打老婆的人他們見得多了,最多也就是背後當成閑話互相講講,卻不會當麵指責以免得罪了人,見了麵打了招呼,大家還是好裏好麵的,像宋知孝這樣擺在公堂上,還逼走了妻子的,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大家都在指責他,好像少說了兩句自己就是和他一樣的人渣。
宋知孝將所有罪責毅力承擔,堂上縣官宣布暫時將宋知孝收押,放了宋有福,這幾日會在城內城外張貼布告尋找梅氏女。
豆腐娘子早看見了綿娘就站在場外,還想講騙婚的事情,被縣官嗬斥了。
“證人都不見了,還講什麼騙婚不騙婚的,再說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兒子若實在是不喜歡那女子,大可休了她就是,有什麼好糾纏的?”
豆腐娘子要的就是這句話,看了看宋有福,和場外的綿娘母女,咬了咬牙,竟然直接讓兒子當場寫下休書。
縣官心裏膩的厲害,越發想要快點結束,不想看著他們在這沒完沒了的扯皮,索性當即擺擺手,讓師爺將筆墨遞給秀才,讓他將休書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