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被母親留下來幫忙,栓子也就跟著一起留了下來,沒有走,杏花站在院子裏,不知道自己是走好還是不走好,想了想,跟著阿雲一起去了廚房幫忙。
不能隻讓人家幫忙做飯,綿娘跟父母說了一聲“我去做飯。”也鑽進了廚房。
院子裏剩下的幾個人,除了宋家全家人以外,還有一個顧家少爺的隨從,栓子有點不自在,正不知道該做點什麼,顧武已經發了話。
“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栓子兄弟應該是梅家的鄰居吧?”
栓子點點頭,正想解釋這件事自己並不站在梅家那一方的,顧武卻道:“正好,你和梅家女娘也算得上熟悉,你說說她這個人究竟什麼樣,我們也好有個找尋的方向。”
一句話,將其他幾個人的目光都牽引到了他的身上,栓子為難的撓撓頭,他不是個善於說別人閑話的人,更何況是女人家的閑話,總有幾分不莊重。
顧武看出他的為難,笑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隻是這件事非同小可,大家夥兒今天抱懵跑了一個上午,你也看到了,什麼結果都沒有,在這樣抱懵找下去,恐怕還是不會有什麼收獲,你說說那女娘的事情,咱們也好分析分析,宋家伯父伯母和她相處時間短,小宋對她的了解恐怕也沒有多深,到底是人命關天的事情,非同小可。”
他的話說的太嚴重,宋知孝也顧不上尷尬,甚至有些期盼的看著栓子,希望真的能從他的口中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栓子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雖然還是覺得尷尬,也隻能硬著頭皮說了一些關於嫵娘的事情。
門口有馬蹄聲響起,眾人向院外看去,顧驄正從馬上下來,身後跟著提著兩個食盒的顧文。
顧武不著痕跡的鬆了一口氣,少爺終於是來了,他還以為少爺被什麼事情絆住了,沒時間過來,這麼好的機會,心裏正可惜的時候,沒想到少爺終於出現了。
顧驄顯然已經將栓子說的話都聽了去,總結道:“高傲,對這場婚事自始至終都抱著不滿意的態度,虛榮,容易受到誘惑,主意正,做出來的決定輕易不會改變。伯父伯母,有句話不應當說我也要說,你們這個兒媳婦,找回來的可能性是很小了。”
綿娘在廚房裏聽到顧驄的聲音,心裏一個激靈,立刻走了出來,防備的看著他。
顧驄投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讓顧文將食盒送進來:“正好廚房做了,擔心你們沒有時間做飯,我就讓他們裝了來。”
顧文拎著食盒走上前,院裏的人都麵麵相覷,綿娘嘲弄的看著人群當中的顧驄。
顧驄終於回過味來,自己隻惦記著綿娘有沒有吃午飯,忘記了,遇到這種事情,宋家人又哪裏有大吃大喝的心情,下意識的摸摸鼻子,混世魔王也意識到自己的確辦了一件糊塗事。
還是宋李氏先反應過來了,連忙道:“顧少爺有心了,多謝。”
回頭看了一眼廚房,正巧看到站在門口的綿娘,宋李氏連忙叫女兒將東西接過來。
不管怎麼樣,這位顧少爺的確是一片好心,大郎又在他家裏做事,哪能真的讓人下不來這台階。
綿娘不情願走過去,依著母親的意思,將食盒接過來,顧文看見這女娘冷冷淡淡的模樣,實在是為自家少爺抱屈,腦子一熱,就開口道:“女娘可別不承情,這可是少爺特地吩咐廚房做的,一番心意,就是生了一副鐵石心腸,也該給捂化了。”
綿娘的手一頓,近乎厭惡的看著主仆幾個,嫵娘前腳剛剛失蹤,這幾個人就來家裏,說這些話,讓她不由得懷疑,對方要趁機而入。
就連其他人也覺得顧文這話怪怪的,不知道為什麼顧文單單點了綿娘的名,讓她承了這份情誼。
顧驄頓時恨不得掩麵而走,心中暗罵一聲,顧文這一舉動,明擺著讓綿娘誤會,萬一讓別人知道他做出這些種種事情,都隻是為了綿娘,隻怕毀了綿娘的名聲不說,綿娘也會徹底的討厭他。
隻是他卻不能真的將顧文踢開,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解釋:“女娘當日救命之恩,顧驄沒齒難忘,宋家有什麼事情,我顧驄自當效勞,還望宋家伯父伯母,不要客氣才是。”
救命之恩j就是萬靈丹,簡直是百試百靈,還能顯得自己有情有義。
果然,這句話說完,眾人全是一副了然的神色,看著他的眼神,也都漸漸隨和欣賞起來。
重情重義,本就是難得的品質。
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侯府公子,更是讓人覺得難能可貴。
顧文顧武心中不由得慶幸,還好京城離此地實在是太遠,少爺的名聲也傳不到這裏,若不然的話,讓這些人知道了少爺混世魔王的名頭,隻怕說破大天去也不會相信他了。
一句話,讓眾人相信了自己,顧驄暗中舒了一口氣,神色自若的看著眾人。
綿娘知道這人本性,心中對他這番做派自然很是不屑。隻是卻不好揭穿他,而且這個時候,也的確不能與他計較,接過食盒,回到廚房一打開,米飯和菜,一應俱全。
看得阿雲嘖嘖讚歎,隻有杏花,看著綿娘的側臉,若有所思,連阿雲叫了她她都沒聽到。
“啊?”她茫然地看著阿雲。
“我說,這顧少爺來的真是時候哈,咱們正發愁要做什麼來著。”
按理說家裏來的都不是外人,隻是那顧家的隨從卻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隨隨便便的做了,還擔心人家吃不慣,讓宋知孝不好做人。
“……可不是麼,要說這顧少爺是真不錯,不過是一次的舉手之勞,就一直記到現在。”
杏花看著阿雲的笑臉,將一肚子話藏了起來,顧少爺當初為什麼會忽然上山,說是打獵,怎麼就那麼巧,掉進了陷阱裏不說,還遇上了綿娘。
懷疑就像是一顆種子,一旦發了芽,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杏花越想越覺得事情不簡單。
綿娘當時的說法是挖草藥,眼看著要下雨了,卻跑到了深山裏去,憨子回來之後,語焉不詳,隻說起來野豬的事情,對於其他,一概不肯多說,這裏麵明顯有內情。
既然說是救命之恩,這顧少爺對自家和大伯娘家裏,完全是兩種模樣,一邊是一些禮物就算是謝過,另一邊卻是各種結交,又是送禮又是請大夫,平時打個野味,也會常常送到家去不說,現在還讓綿娘的兄長,去顧家做事。
要說需要做事掙錢的又不隻是宋知孝一個人,憨子也是眼看著要娶媳婦的人了,正需要正經事情做,這顧少爺,卻像是全然忘記了他還有一位“救命恩人”一樣。
顧少爺說是與二郎結交,看重對方才學人品,粗看的確有可能是因為這樣,這事卻經不起推敲。
京城裏長大的侯府公子,什麼樣的人才沒有見過,會將一個病懨懨的秀才放在心上,更別提人品貴重了。
雖說叔嫂有別,她不該尋思這些,可是二郎的人品,是在當不起貴重兩個字。
宋有福打發自己的兩個兒子,將裏長等人叫了過來,打算正好趁著顧少爺在這裏,大家商量出一個章程來,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顧驄拿來的東西的確都不錯,哪能隻留著自家吃的意思。
人多了,這些菜顯然就不夠了,宋李氏讓廚房裏的幾個女娘再炒兩個菜,綿娘手腳麻利的生了火,顧驄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竟然走到了廚房這邊來,隻是站在廂房沿下,並不往這邊過來。
杏花留了心,一抬頭,正好看到對方的目光落在了洗菜的綿娘身上。
大概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衝著她微微一頷首,又很自然的挪開了目光,好像真的隻是無意的向這邊瞥了一眼。
杏花對著對方點點頭,將手中的柴塞進鍋底,再一次回頭,卻剛好看到那位顧少爺將目光收回去。
杏花抬頭,綿娘全無所覺,正在全神貫注的炒菜。
一不小心油星濺到手上,燙的她嘶哈一聲,甩了甩手。阿雲連忙拿著涼水過來給她衝了一下傷口。
杏花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顧少爺正準備收回去的腳步。
她的腦海中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第一次帶著綿娘去河邊洗衣服,衣服順著河水漂走了,正是這位顧少爺撿起來的。
有些事情不敢細想,越想越覺得有諸多可疑。
綿娘沒有那麼嬌氣,手上隨便一衝,就又開始炒菜了。
院子裏陸陸續續進來了人,聽聲音,正是裏長等人。
顧少爺踱步離開了,杏花側耳細聽,聽得他耐心與這些人寒暄。
又一次提起了救命之恩,好像這恩情大過天一樣。
綿娘撇著嘴角,十分的不以為意。
杏花心下一動,手下一抖,從灶坑拽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樹枝,直接落到了綿娘的鞋子旁邊兩指多寬的距離,嘴上卻大聲喊道:“綿娘,小心。”
話音一落,身後腳步聲傳來,沒等杏花回頭,綿娘已經被人拽開了。
杏花抬起頭來,正對上一雙冷冷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