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胡攪

“曾經,家裏有一個丫鬟,從小伺候少爺到大的,對少爺忠心耿耿,還曾經救過少爺的姓命,少爺拿她當姐姐一樣看待,誰成想會有那麼一天,那個丫鬟,就在廚房裏做飯的時候,廚房著火了,唉……”

顧驄坐在餐桌的主位上,冷冷的看著顧文瞎掰一言不發,其他人偏偏還信以為真,見顧文歎起氣來,不由得焦急的問道:“然後呢?”

顧文的臉上又是歎了一口氣,表情為難又惋惜:“人沒救出來,年紀輕輕的,就這麼去了,當時少爺跟瘋了一樣,要進去救人,被我們硬是給攔下來了。”

眾人皆是一片噓聲,紛紛看向顧驄,這樣的目光中,顧驄隻能配合著也歎了一口氣,心裏卻已經開始忍不住罵娘了,尤其是在綿娘端著菜出來懷疑的看著他的時候。

恨不得立刻就帶著綿娘離開這裏,管他誰是誰,管他什麼名聲名節的,也省了這樣的尷尬,和那些雜七雜八的麻煩。

“說來也巧,綿娘的相貌到是與那位姐姐有幾分相似之處,而且也救過少爺的姓命。”

顧武跟著顧文一起歎氣,補充道。

很好,見色起意被說成了知恩圖報,趁火打劫被說成了重情重義。

眾人一片恍然大悟之後,看著顧驄目光全是佩服,這樣重情重義的顧少爺再一次讓人覺得和其他一般的富家少爺有所不同。

也就怪不得他會對宋家這麼好了,一點恩情念了這麼久。

顧驄不得不佩服顧文顧武的說法,表現出一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表現了,隻能木然的盯著麵前的那盤魚,完全無視綿娘懷疑的目光。

好在綿娘心中有所顧忌,雖然對顧文顧武的說法有所懷疑,卻不能當著眾人的麵問出來。

隻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又回到了廚房。

中途和杏花擦肩而過,杏花愧疚的看著她。

喊完那一聲,杏花就後悔了,她不應該這樣胡亂試探的,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不管能不能試探得出來什麼,都是一件尷尬的事情。

當對上顧驄那冷冷的眼神的時候,這種後悔無以複加的向她襲來,好在綿娘沒看出來什麼,還對著她笑了笑。

杏花越發覺得愧疚,根本不敢看綿娘的眼神,手中的菜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無意間對上顧驄的目光,也顧不得其中有什麼內容,匆匆離開了。

耳邊聽著顧文顧武的說法,心中不由得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懷疑,莫非真的是她猜錯了,顧少爺隻是因為這,對待兩位救命恩人,才有兩種態度。

那就也難怪了。

顧驄“丫鬟”的事情固然讓人唏噓,眾人卻不能一直被這件事情影響著,注意力很快又從“報恩”的故事上回到嫵娘的事情上。

顧驄拿了主意,下午再去鎮上和城裏找找,若是今天一直找不著,就不要顧忌麵子什麼的了,不行就爭取梅家的意見,報官!

吃過飯,宋李氏讓綿娘和杏花一起回去了,豆腐娘子一個人在家裏,腿腳又不方便,不能沒人照顧。

雖說今天在家裏大鬧了一通,可是說到底也隻是女兒忽然不見了,人家心裏著急,說得再過分也能理解。

想到回去之後,豆腐娘子說不定還會不依不饒的大鬧一通,綿娘就是滿心滿眼的不願意。

麵對宋李氏的安撫,綿娘與其說是被她說服的,倒不如說是心疼父母,不得不遷就他們。

村民趕著馬車將她和杏花兩人送走,臨上車的時候,顧驄走了過來,兩人的目光不經意的對上,綿娘迅速挪開,顧驄卻隻是道:“娘子萬事小心,切莫受了委屈。”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一字一句好像砸在綿娘的心上,女娘抬起頭,正對上他清冽沉靜的雙眸,仿佛藏著千言萬語,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馬車走了,顧驄卻沒有立刻轉身回去,而是跟著身邊的顧文宋知孝說著什麼,目光卻一直追隨著馬車上的人影,久久不曾挪開。

杏花再一次覺得不對勁,順著綿娘的目光看過去,正對上顧驄冷冽的目光,這目光好像能穿透人心,又好似在警告自己,讓杏花心中不由得一凜。

轉而去看綿娘,綿娘早已經將看向了別處。

杏花心中百轉千回,隻覺得這一切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那個與綿娘相似的丫鬟的說法也實在是需要推敲。

看了看前麵趕車的村民,杏花這一次選擇了沉默,沒有再做任何的試探。

馬車悠悠蕩蕩,很快翻過了山,梅花村就在眼前。

到了村口,綿娘謝過趕車的人,跟著杏花一起下了車,目送著對方調轉車頭離開,回過頭來,看著梅家的院子,綿娘深吸了一口氣,眉頭都皺得緊了起來。

兩個人還未進門,就聽到了院子裏豆腐娘子吵吵嚷嚷的聲音。

“那姓宋的一家子都沒良心啊,綿娘過門之後,我對她多好,從來不曾苛待與她,幫著她兄長去顧家討差事,還送她玉簪子,外人麵前,也從來不說她一個不好,可是他們家呢,處處針對我們嫵娘,每天讓她起早貪黑的幹活不說,還從來不肯讓她吃飽飯,她那個婆婆,一天到晚嫵娘要伺候著端屎端尿的不說,還打罵嫵娘,嫵娘什麼人,那也是我這個親娘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受不了這樣的委屈。

以前跟我說起,我都隻是讓她隱忍,想著這天長日久的,人心都是肉長的,總會有好的那麼一天,早知道會是這樣,我當初就不勸嫵娘忍著了,直接去找那宋家將話說清楚了,給自己的女兒撐腰多好,說到底,還是我們孤兒寡母的,容易受人欺負。現在好了,這麼大的姑娘,竟然活生生的讓宋家給逼走了不說,宋家還要派送我們家的不是。

你們是不知道啊,我一個人,站在宋家的院子裏,身邊七嘴八舌的說什麼的都有,那宋家更是看著老實,實際上一個一個的都不是好惹的主,派送起不是來,一套一套的,我啊,我都四十來歲的人了,站在那裏,被親家,女婿指著鼻子罵,你們是沒見識到當時的那個場景,這綿娘,更別提了,幫我,那是白日做夢,那眼神,那架勢,就好像我再多說一句,就要上來撓我一樣,我當初可真是瞎了眼了,挑來挑去竟然挑了這麼一門婚事。

別提了,你說他二叔,那可真是親二叔,人家那麼欺負我,我辯白兩句,他就嫌我丟人了,甩著袖子就走了,臨走的時候還要和宋家打招呼,一口一個親家的叫著,別提多親熱了,我是真不知道,究竟是這親家親,還是這親侄女親,也不念念他那死鬼兄長,就這樣,我們都回來了,杏花那小蹄子,還留在那裏給人家幫忙呢,我啊,真是倒了血黴了,攤上這樣的親家,有了這樣的一門親戚。

唉,說出去我自己都臉紅,圖什麼啊,無緣無故的,他梅老二就能對人家那麼好,那綿娘啊,跟她爹娘兄長一樣,看著老實可靠,骨子裏就是個騷狐狸,不安分啊……”

她這番顛倒黑白的口才實在讓人佩服,杏花和綿娘越聽越氣,兩人推門進去,豆腐娘子看到忽然出現在門口的兩個人,神色不禁一頓,卻又很快說道:“看吧看吧,慣是個會籠絡人心的,這才多長時間,就能哄得人家圍著她轉,興華你也長點心,莫要讓人糊弄了。”

院子裏圍了一群人,有真正關心找沒找到人的,也有純粹來看熱鬧的,見到綿娘和杏花進來,一個個都用看好戲的目光看著幾個人。

“說話要憑良心!”綿娘盯著豆腐娘子的眼睛,語氣清冷,表情漠然,中午已經見識到了婆婆的胡攪蠻纏,這個時候,到是完全不覺得意外了,心中隻有“果然如此”的感覺。

杏花掃了一眼四周,她嫁過來的時間比較長,平時在家裏的時候婆婆也會給她講村裏每個人的性格,遠的近的香的臭的,一眼就都看出來了,豆腐娘子眼角還掛著的淚痕,綿娘站在自己的身邊,杏花無意間碰到她的手,感覺到她微微顫抖的手指有些發涼,心中有了偏向。

“大伯娘,說話要憑良心,中午在宋家是怎麼回事,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場,難道要將所有人拉過來,與你對峙,打個證明看你是如何胡攪蠻纏的?嫵娘在宋家過的什麼日子,我們不知道,隻是宋家對你們是如何大都長著眼睛看著呢,二郎生病,人家又是雞又是蛋的,綿娘阿爹一車一車的往這裏送的柴禾,現在還在那裏堆著,二郎去書院,你又生病,是誰家裏家外的操持,是綿娘,起五更爬半夜的,家裏地裏哪樣活給你扔下了,你說你總是說她的好,莫不是忘記了前些日子你還處處宣揚綿娘的不好來著?這個就更不用費力了,大家夥兒都在這呢,當初聽到這些話的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現在就可以打這個證明,那些話是不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