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手段

秀才想到什麼不敢再裝瞎了,閉了閉眼睛,走到門口,看著手裏拿著燒火棍的綿娘,眼裏同時閃過一絲厭惡和懼怕,卻還是開了口:“我不喝水,你趕緊做飯吧,我餓了。”

目光轉向自己的母親,心裏更添了幾分煩躁,聖人的那句話還真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母親是女子,至於那一個,既是小人又是女子。

他從來沒想過一個女子可以對自己的夫君下這麼重的手,那扁擔,第一次砸在了手臂上,就那麼猝不及防的砸了下來,不是很嚴重,他滿心以為她會住手了,畢竟那女子一直以來都是一副軟弱可欺的模樣,可是,誰承想,就是頂著那樣的一張臉,打起人來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而且,偏偏那扁擔還隻往一處落。他的肩膀上足足挨了四五下,她才罷手。

他曆來體弱多病,哪裏比得上長日裏不停勞作的綿娘,自然是打不過她的。

打了他還不算,那個女子還要惡狠狠的警告與他:“婆婆可不是能終日在家裏守著你的。”

他是個秀才,書讀的多了,沒意思都能品出意思來,更遑論這句話的含義是如此的明顯,心中自然是萬般憤恨,當下也自然是不服氣的:“你真當是沒人能管製得了你了嗎?咳咳……”

讀書人自有浩然正氣,凜然於天地間,萬事都不怕,但是,卻不包括他,他體弱多病,一句話剛說完,就已經咳了起來。

更別提站起來反抗了,之前能在綿娘的身上肆虐,也不過是因為綿娘忍氣吭聲而已,現在,這女子起了反叛之心,他卻是真的震懾不住了,兩人對視良久,綿娘扯著嘴角哼出三個字來:“你試試!”

那話語,那眼神,讓 秀才心裏一個激靈,秀才搜腸刮肚,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那個眼神,隻是覺得的無端的可怕。

怕的他不知不覺的點了頭,做了保證,表示以後會聽她的,秀才直覺自己若是不肯聽她的,說不得她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秀才心中苦悶,可是這些話,卻是不能說與阿娘聽得。他心裏還有另一層隱秘不能說與人聽,他怕惹怒了綿娘,這事情被她說出去。

“阿娘,藥在兒子書桌上放著,您要看看嗎?”找個借口將母親領走。

這不就是那個惡女人叫他的目的嗎。

在豆腐娘子的心目中,終究是兒子的病更重要一些,她也真的怕綿娘花了錢,抓的藥卻被人糊弄了,自然要去看看。

當下揚著下巴對綿娘道:“趕緊去做飯吧,文翰是挨不得餓的。”

一句話吩咐下去,豆腐娘子才跟著兒子進了他們的屋裏。

綿娘不確定秀才到底會不會和豆腐娘子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不過她卻是不怕的,心中暗暗給自己打氣,若是連這些事情都擺弄不好,一直受她們欺負,那麼,到了那個惡霸那裏,她不是更沒辦法。

這一晚過得很安靜,晚飯是現成的,一小塊豬油,熬了一大盆的白菜土豆。

秀才雖然吃得直皺眉,卻終究是什麼也沒說。默默地將飯菜咽了進去。

豆腐娘子將藥材點過了,餘下的銀錢也數過了,都對得上數目,使得她想要找個借口說些什麼都說不出來。

綿娘圖個安靜,安安靜靜的吃飯,安安靜靜的收拾碗筷,現在橫亙在她心裏最大的事情並不是這對母子,而是那個混蛋惡霸王八蛋。

該怎麼對付那個王八蛋才是最重要的。

這個晚上,顧驄打著赤膊在院子裏練了大半夜的武,看的院子裏的丫鬟們春心亂顫,他卻絲毫不知,滿心滿眼全是那個香軟可口的小心肝,甜甜的味道,就算是不經意間的一個眼神,都會酥掉他的半邊身子。

這麼個讓他酥筋麻骨的嬌人兒,用不了幾天,就會乖乖的送上門,依偎在他的懷裏,他的心情怎麼會不好。

這一夜,綿娘睡得並不安穩,不斷地發夢,夢裏除了那個混蛋的嘴臉,就是那個混蛋對家人下手了之後父母兄弟向她哭泣的模樣。

被噩夢驚醒,綿娘能做的隻是擦擦額頭上的汗珠,對著黑暗中看不見的恐懼大口的喘氣。

旁邊的秀才攏著被子睡得同樣不安穩,肩膀不斷的抖動著,聲聲的喊著疼。

綿娘無力的閉上眼睛,這就是她麵臨的出境,男人靠不住,父母兄弟不能被她連累,那個混蛋虎視眈眈,偏偏他對她所做的事情她還不能對別人講。

否則的話,恐怕她還沒等想出辦法來對付那個混蛋惡霸,她就要先被侵豬籠了。

比起侵豬籠這種事情,貞潔對她來說,反而沒有那麼重要了,她更想好好的活下去。

苦澀的閉上眼睛,生活看不到一點希望,麻煩一個接著一個,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讓自己過得更好。

她隻是窮苦人家的女兒,這些事情隻是半夜睡不著的時候才能去想的事情,雞叫頭遍,睜開眼睛,就該起床了,也就有了更多的活計需要去做,顧不得傷春悲秋,愁腸百轉。

做豆腐,挑水,做早飯,喂驢,都做完了,就該趕著車出去賣豆腐了。豆腐娘子打著哈欠看著人出了門,還不忘記囑咐一句:“我已經算計好了這些豆腐能賣多少錢,你隻要老老實實的把錢拿回來就錯不了。”

言外之意就是甭想著貪汙一枚銅錢,她心裏有著數呢。

綿娘沒搭理她,轉身上了驢車,趕著車奔著村外走去。

豆腐娘子緊著追上去,高高的囑咐一句:“今個去陳家灣吧,不要去別處了。”

綿娘回頭看她一眼,出了村子,卻是趕著車奔著田家灣村的方向去了。

綿娘伸手摸向懷裏,她今天要把這棵參送回家裏,給阿娘吃了,不然的話,放在這裏,始終是不安心的,而且,她始終還惦記著不知道阿娘阿爹這兩天怎麼樣了。

綿娘不是十分聰明伶俐的人,卻貴在用心,驢車趕得比前兩天趁手多了。

揚起鞭子趕著驢車一路奔著田家灣駛去,綿娘自從從出嫁之後,就沒有再回過田家灣,這也是她自小第一次出門,也是第一次離開家這麼長時間。

翻過那座小山,就已經看見了熟悉的村子影影焯焯的出現在了眼前。

心下思緒翻騰,綿娘想起了那個混蛋的威脅。

總要想個兩全之法,即讓那個混蛋死了這份心,也能保全了家人。

隻是她畢竟隻是弱質女娘,和顧驄之間相差的不知凡幾,想要在他手上全身而退,談何容易。

這麼想著,綿娘的眉頭不禁微微蹙起,輕輕歎了一口氣,隻覺得那個混蛋實在可惡,偏偏如此迫她。

被綿娘在心裏罵了十八遍的顧驄對此全然不知,一早上,就騎著馬帶著長隨奔著縣城去了。

他一個晚上都沒睡覺,也不知道是怎麼了,閉上眼睛腦子裏就都是那個嬌柔軟糯的綿性人,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那樣在他的心裏發了根,生了芽,除不去了。

以他的身份,明明風情萬種,天姿國色見過不知凡幾,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對這麼個鄉下小媳婦上了心。

那眉那眼,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合他心意的了。

隨即想到,他的心肝兒,怎麼能就這麼荊釵布衣的打扮,理應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所以大清早的,顧驄急吼吼的就奔著縣城去了,他要親自去給心肝采買衣服首飾,讓她風風光光的走進這個大門,成為他顧驄的女人。

顧驄滿心熱忱,跟在身後的顧武不免費心捉摸,那麼個鄉下姑娘,固然美貌,卻也算不上十分絕色,還是嫁了人的,也不知道爺這是怎麼了,就偏偏對她上了心。

隨即想到那句說了千百年的俗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

現下那一位就屬於偷不著的那一類人,到也難怪爺會對她上心了。搖搖頭,暗歎一口氣,隻是不知道這份熱乎勁能維持多長時間了,但願不是將人弄回來幾天就失去了新鮮勁了。不然的話,倒是平白禍害了一個好人家的女子。

隻是這些不是他能操心的,他家爺一向率性肆意,不然的話,也不會在京城不管不顧的鬧出那麼檔子事,躲到了這裏避禍。

這麼一想,顧武倒是不免憂心忡忡,總覺得那麼個女娘落到了爺的手裏實在前途未卜,讓人擔憂。

綿娘還沒等進村,就看見了扛著鋤頭正準備下地的陳二牛,大眼睛強勁十足的蠻牛小子在她的車前站定,鼓著麵頰的看著她不說話。

綿娘對他的糾纏心裏十分不耐,當下甩著鞭子趕著毛驢想要躲過他,陳二牛卻是鼓足了勁要和她頂上,鋤頭橫著一攔,再一次擋著了她的去路。

“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同我說麼?”

牛犢子一樣的青年鼓著麵頰攔住她的去路,一副攔路虎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同你,我沒有什麼好說的。”綿娘聲色冷厲,她實在是厭煩,經過顧驄的事情,她不已經認為自己是個好女子,但是,和陳二牛,她卻自始至終沒有過什麼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