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兒莊有火車站,還有運河碼頭,可以說是交通便利。莊內民居多是石頭房子,稍加利用改進就變成了堅固的堡壘。守軍對抵住日本人的進攻信心十足。
隻有楊楞娃心裏煩悶。自從親眼見過王將軍以身許國,和周縣長以身殉城之後他的心裏就撲騰的厲害。他不明白,有些人為什麼要自殺,打不過鬼子可以被他們打死嗎!同樣是死,為什麼要選擇自殺!尤其是周縣長,你完全可以退出來繼續和鬼子幹!本來他的心裏就為這兩個人的死而想不通,這一到台兒莊又被扔進了一個個的石頭房子裏,大白天都黑咕隆咚的,要在這裏等著鬼子上門。楞娃不想打這樣的仗,他喜歡的是在山野裏,跟鬼子麵對麵的廝殺,這樣藏在石頭屋子他悶得慌,也使不出勁!
楞娃所處的位置在城市防禦戰的最外線,他們這十個兵長官部本來的意思把他們放在最城裏的地方,因為他們有跟鬼子交戰的豐富的經驗,是一塊好鋼,必須用在刃上。長官的意思是等到城裏剩下最後的一塊陣地時,由他們帶領敢死隊發動最後的衝鋒。而如果城市還能堅守就盡可能的不用他們,免得他們出現傷亡,孫長官還想完完整整的把這十個兵送還張軍長。可是這十個兵不識好歹,嚷嚷著非要上前線,到離鬼子最近的地方。尤其是楞娃,揚言,如果不讓他們去最前線,就自己去。
這話傳到孫長官的耳朵裏,他想,要是不答應他們,就不跟我幹了,自己飛呀!他很納悶,張軍長愛兵如子,可是治軍同樣嚴苛怎麼會有這樣的不從命令的士兵!最後,他派人把他們送到一個碉堡裏去了。如果日軍攻占外圍,這裏是最先受到攻擊的地方,也是前線。負責安排他們的軍官臨走之前激了他們一番,你們自己要來前線的,必須守住這裏,放過鬼子你們自己看著辦!
楞娃一刀砍在石頭上,迸出一溜火星,說道:“鬼子從這能過去,那就是我連灰渣都不剩了!”
楞娃嘴裏說出豪言壯語,身體裏繃著千斤萬鈞的力量,就等著鬼子上門。等了一天,什麼動靜都沒有,他實在悶得慌,就從石頭房子裏鑽出來到處轉,看到守城的士兵忙著加固工事,往房子裏搬彈藥,架設迫擊炮,機槍陣地。他看到三個士兵圍著一挺重機槍調試著射擊角度,可能結果不是理想,他們抬著機槍又換了一個地方,之後又找了個地方,說是備用的。楞娃一直跟著他們,他知道這玩意打起來能吐火,心裏癢得慌,就跟他們商量,能不能讓他開兩槍。一個士兵說,開兩槍,你一摟火七八發子彈出去了!楞娃一聽他們不願意,也很上火,指著他們的備用陣地,有用嗎,你們一開槍鬼子的炮彈就把你們炸飛了!
重機槍士兵不甘示弱,不就是個死嗎,誰怕!
楞娃哼了一聲,說,誰怕,反正我不怕!說完,氣呼呼的走了。回到陰暗的石頭房子,從窗戶裏看到街上,大街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他想,在這弄一挺機槍,鬼子一上來,突突的一開火,保準打得鬼子成片成片的死,跟一掄大刀掄倒一片差不多痛快。
可他回頭看了看身邊的九個弟兄,誰手裏也沒有機槍,身上最具殺傷力的就是手榴彈。楞娃琢磨了一下,從窗戶裏也能把手榴彈扔出去,可是扔不遠,窗戶太小了。他覺得還是機槍好使,一想到這就渾身燥熱,得想法弄挺機槍。
楞娃雖然叫楞娃,可是還沒楞到不講規矩的份上,他知道,在軍隊,尤其是打仗的時候,規矩是很嚴的,弄不好會挨槍子。沒死在鬼子手裏,被自己人斃了傳出去很丟人的!楞娃想打機槍第一想到的是在手槍連裏的機槍手,後悔沒把他帶來。第二是怨那九個弟兄沒有人分一把機槍,發了一陣牢騷。最後是十個人商量用什麼辦法搞到機槍。其實那九個人一直沒有人說話,都是楞娃說什麼他們點頭,或者哼一聲嗯一聲,總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楞娃覺得這是在人家地牌,他們算是寄人籬下落難到此,給別人一些最起碼的尊重還是必須的,尤其是管人家要東西,不能來橫的。他們最後決定,找負責這一片的最高長官要一挺機槍,說明他們的理由請求他們看在能多打鬼子的份上支援一把。
楞娃是那種想到就要做到的人,馬上去找營長。營長沒在指揮部,早早的去陣地視察了,楞娃從指揮部出來,跑了大半個防區,才在一個地堡裏找到營長.
楞娃跟營長頂多見過一麵,連話也沒說過一句,張嘴就要:“營長,給我們挺機關槍!”那口氣就跟營長欠他們似的。
營長剛罵完人,原因是這個地堡的士兵在修地堡這件事上消極怠堡。楞娃進來時都沒發覺,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震得地堡裏嗡嗡響,營長的腦袋瓜子都響。抬起頭來時因為光線太暗還看不清是楞娃,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士兵。他蹭的跳了起來,手指著楞娃:“你要什麼!”
楞娃看不出營長的表情,說:“機槍啊!”
營長突然就踢出一腳,楞娃沒躲開,踢在大腿上,他就晃了一下。營長的腳可慘了,落地時竟然沒站穩,被旁邊的一個兵扶住。楞娃摸摸腿,生氣了,說:“你給不給,不給也不用踢人嗎!”說完,氣哼哼的轉身就走。營長問:“他媽的他是誰?”
一個連長說:“扛大刀的那家夥!”
營長揉著腳脖子說:“掄大刀的他要機槍幹什麼,走,找他去!”
楞娃回到他們待的地方,跟他的弟兄們嚷,不給不給吧,還踢了我一腳!這一腳也不是白踢得,踢了我就等於欠了我,這槍我自己去拿,自己去找!”
一個士兵說:“大哥你這是要去偷啊!”
另一個士兵說:“這按軍法是要被槍斃的!”
正說著,一個高亢的聲音:“營長到!”
楞娃一陣大喜:“給我送機槍來了!”
他奔出門外。看見營長一瘸一拐的來到院子裏,楞娃一看那張臉便心灰意冷,營長是來算賬來了。
營長沒說話,連長先張了嘴:“楊楞娃你怎麼回事,雖然說你不是我們的兵,但是你現在在我們的手底下就得服從我們的命令!”
營長等他說完,進了楞娃的陣地,,從哪個窗戶裏往外看了看,回頭跟楞娃說:“你想在這裏架機槍!”
楞娃說:“對呀!”
營長說:“你這裏不行,射界不夠,機槍架在這當老套筒使。另外這附近有機槍配置的火力點,完全可以覆蓋你們這一片。”說完就走了出去,在院子裏站了站,說:“這裏可以考慮放一門炮!”說完就走了。
不久,一個軍官帶著五個士兵抬著一門炮來到院子裏,在牆上豎起了梯子,在房屋上麵設了一個簡易的觀察點。
這門炮是在這裏安營紮寨了。
連長把楊楞娃十個人召集起來,說:“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這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