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楞娃懷疑自己聽錯了,問:“連長,我們保護這門炮,我們是打鬼子的!”
連長想跟他們解釋,保護好了這門炮能殺更多的鬼子,但是又一想,跟他解釋全都無用,他知道在他們這一夥裏還有一個有名無實的班長,就喊了聲:“班長在哪?”
新班長從最後麵擠出來,道了聲,到。
連長跟他說了四個字:“執行命令!”便走了。
楞娃嘟嘟囔囔,牢騷滿腹,甚至揚言,這命令堅決不執行。他說道,這門炮有什麼保護的,刀砍不斷,槍打不穿的,扔個手榴彈也炸不爛啊。
他牢騷這個的時候,那幾個炮手不願意了,說道:“大刀哥,炮是打不爛,可是我們這些開炮的被打死了,這門炮不就落到鬼子的手裏了,鬼子調轉炮口打我們的弟兄,那不完了!”
楞娃說道:“這就是你們的武器,人在武器在。”
一個炮兵說:“大刀哥,這你就不懂了,有時候人不在了,也要保護好這門炮。你知道嗎,這門炮打過上海來,說起來,我們是它的第幾任炮手都不知道了,我隻知道在我們連我是它的第三任主炮手,據說這門炮在進入我們當兵之前就曾打過無數次大仗,中原大戰知道不,你來看看這炮身上都刻著呢,這是幾經轉手才到我們手的。在上海,我們連長用它幹掉了幾十個鬼子,炸了十幾輛汽車。可是我們連長也被鬼子炸飛了,這炮管都飛上了天,落下來的時候正落在連長的身上,那時連長的身子還沒硬,軟乎乎的,炮管子才沒摔壞,還能接著用,我們連長死了都在保護它,如果這次我們死了,就拜托你們了。你大刀哥是厲害人物,我相信你們!”
聽他這麼一說,楞娃的怨氣沒有了,看著這門小炮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覺得它像他記憶中的某個人或者是某項重要的物件,真有點舍不棄的感覺。他握緊了手裏的刀,看了看身邊的九個弟兄,腦袋一耷拉,啥也沒說。把機槍的事忘在了腦後。
在他的小屋裏,楞娃透過窗戶看著外麵,心裏又想起機槍的事,他看到新班長的槍豎在牆上,就拿過來,伸到窗戶外麵,左右搖擺著,模仿著機槍掃射。打了一陣,他發現了問題,窗戶太小,槍口左右擺動的幅度太小。他看了看周圍,一個弟兄正在石頭牆上用借來的錘子在牆上開洞,他還找來一塊石板,正好能把洞口擋住,他在牆上開了幾個射擊孔。楞娃問他,為什麼不把洞口開大點,讓機關槍能左右橫掃。士兵說,那樣除非把整麵牆推倒了。楞娃拄著槍一想,這也行啊,把牆推開,鬼子衝上來,機關槍先打一梭子,鬼子死上一片,接著又衝上來一批,揮著大刀衝上去,一通大砍大殺,多痛快!
楞娃拄著槍做起了美夢。
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楊楞娃在等待的焦灼不安與暢快淋漓的殺鬼子的臆想中度過。
第二天的清晨他被炮聲驚醒,他飛快的抄起大刀跳到了院子裏,卻看到自己的九個兄弟和那幾個炮兵在敲打鍋沿。鍋裏煮著肉,是附近的鄉民送來的,犒賞大軍的,希望大軍能夠打勝仗,保護附近鄉親免受日軍摧殘。他們這支單位分到半坯子豬肉,正在鍋裏煮著,士兵們等不及的敲打鍋沿。肉香彌漫著整個院子。
楞娃才發現,原來他是做了個夢,夢到的炮聲。心裏好不沮喪,但是聞著肉香肚子咕咕的叫起來,一聲比一聲急促,像是機關槍發射一樣。他迫不及待的去揭鍋蓋
吃了滿肚子的肉,楞娃的肚子都圓了。炮兵們都知道他刀法絕倫,曾經殺敵無數,起哄說,讓他練一段,權當消化消化肚子的肉。楞娃肚子撐得難受,不是他不想練,推辭說,我先出去溜達一圈,現在正是撐得動彈不動。在一眾人的大笑聲中,楞娃揉著肚子慢悠悠的出了院子,來到街上。
他站在他想象中的殺鬼子的好去處,走出去很遠,也沒看到鬼子。看到了野外的國軍部隊,他想他們是第一批和鬼子幹的人,太幸運了!他轉回來,看著城裏的房子,他找到他們堅守的那棟,如果鬼子衝進城裏,他的房子是最靠前的防線,他的心裏得到了些安慰,鬼子衝破外圍必然是一支疲憊之師,到時候攻到他門前的時候也就到了強弩之末,他在家門口好好的收拾他們!
他正想著,旁邊的房子裏走出一些士兵,他們在嘀咕,等看到鬼子我們的碉堡也被鬼子的大炮轟沒了。
可不是,我們這邊是火力點,好幾挺機槍一開火還不成了鬼子的目標!另一個士兵說。
最後一個士兵說,怎麼著不是死,抗敵救國,殺身成仁。哪死哪埋,路死插牌。
士兵們哈哈大笑。
楞娃聽到了他們口中說的好幾挺機槍,他看著他們回到他們的石頭屋子,暗暗的記下,等鬼子的炮把他們的屋子轟沒了之後他就進去搶機槍。
楞娃回到他們的小院給士兵們表演刀法。表演過後,士兵們輪流著去摸他的刀,誰都能拿起來,可是沒人掄的動,而楊楞娃能耍出刀花。弟兄們不得不佩服他,一個說道,難怪他能吃一個豬腚,不白吃的,真有勁。楞娃聽他們誇,得瑟勁還上來了,接著練了一套拳,好讓他們知道,他不但刀法好,拳法也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楞娃看到炮兵的炮彈,拿出一個,往天上一扔,炮彈一下飛到了屋頂之上。士兵們驚呼著四散奔逃,害怕炮彈落下來爆炸了。楊楞娃一動不動,伸出手穩穩的接住了炮彈。士兵們拍著胸口念著阿彌陀佛回到他身邊,說,你比這炮打的還遠。
正巧連長路過這,看到了楞娃輕輕巧巧的扔炮彈,他叫人拿出一顆手榴彈。楞娃甩手扔了出去,過了一會,一個士兵氣喘籲籲的跑回來,快扔到城外去了。
連長很高興,叫人往院子裏多整點手榴彈,特意吩咐炮擊跑的觀察手,跟楊楞娃配合一下,指揮他扔手榴彈,也省得他到處惹事。
楞娃馬上想起在上海,手榴彈發射器的高科技武器,曾經叫日本人頭疼了一陣子。他樂於這件事,吩咐他的幾個弟兄幫著他擰手榴彈的蓋子。這天楞娃有勁無處使,扔手榴彈玩。這可累壞了他手下的弟兄,他們需要跑出很遠撿回被他扔出去的手榴彈。新班長趴在房頂上指揮著,不斷地給他矯正落點。扔歪了,往左挪半步,挪三步。迫擊炮的觀察手也在房頂上,看到楞娃的成績直咂舌,跟底下的人說,跟炮打的差不多!
楞娃聽了得意無比,聽著他們的誇讚他越來越迫切的希望鬼子殺到。
除了扔手榴彈,楞娃還出奇的摸起了步槍,叫新班長教他。楞娃也知道,打仗的樣式不光有用大刀片砍,大多數還是隔著挺遠的距離拿槍打,為了殺更多的鬼子他必須得多學一些技術。他現在當兵了,可是連開槍也不會,可以打不好但是不能不會打,這要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楞娃是個很要麵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