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拿吃的青年帶回一隻雞,幾張餅,一大壇子酒。楞娃以為是水,揚起脖灌了一大口,嗆得直咳嗽,埋怨他們為什麼不告訴他是酒。這是楞娃長這麼大第一次喝酒,在130師的時候,部隊出發時曾喝過壯行酒,但是他沒喝,他不想喝。他是團長的人,又是新來的,沒有人強求他。
五個青年笑說:“大哥武功絕倫,力大無窮,這樣的英雄好漢怎麼能沒有酒,這是我們村自己釀的酒,我們害怕慢待了大哥呢!”
楞娃聽他們這麼一說,轉念一想,這樣也挺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算是英雄好漢,好漢哪有不喝酒的!想到這,心裏像是敞開了一扇大門,要多亮堂有多亮堂。
青年帶來的吃的,他吃的幹幹淨淨,一壇子酒也喝的見了底,站起來直晃悠。拿起刀走了兩步,歪歪斜斜的走不成直線。青年扶住他:“大哥要不您先休息一下?”
楞娃一張嘴才發現舌頭不好使了,說話這個費勁:“不用了,走,找他們去,告訴他們,什麼大刀會,大刀祖宗來了!”
一個青年一陣風似的去右營盤報信,剩下的四個左右兩邊看著楞娃。
右營盤村的大刀會再一次打跑了紅槍會,正在村裏的祠堂裏吃早飯,小弟兄們圍著大哥劉建功稱讚他的刀法。一個叫二牛的青年跑進來,說紅槍會的鐵柱來了,要大哥出去再比,他們說叫來了幫手,還說是刀祖宗。劉建功一聽有氣,不服就繼續比,怎麼還罵起人來了,還刀祖宗!
他把筷子一扔,提著鬼頭刀出了祠堂,小弟們雄赳赳的在後跟著。
鐵柱就是紅槍會來報信的青年,叉著腰在外麵等著,劉建功看他的臉色,十分得意,似乎勝券在握。
劉建功說:“柱子,咱都快打了半個月了,再打下去有意思嗎!我看就算了,到底誰厲害咱還是等見到鬼子再說吧!”
鐵柱說:“我說的不算,等我們大哥來了再說。”
劉建功說:“你大哥的槍杆今天都讓我劈斷了還說什麼!”
鐵柱說:“我說的是我的新大哥。”
劉建功嗯了聲,說:“你們叫來的幫手吧,好好好,我等著開開眼界。”
正說著,楞娃晃晃悠悠的出現了,後邊的四個人緊一步慢一步的跟著,有時還得攙一下。
劉建功無奈的笑了,跟鐵柱說:“柱子,你拿我們開心呢!”
鐵柱說:“你看他手裏的------”
劉建功瞪大眼睛,看到走來的楞娃手裏的家夥,再看看他手裏的,跟修腳刀似的。劉建功渾身不自在,尋思,這是真刀嗎,不會是紙糊的吧!
楞娃走近了,眼前模糊一片,頭很沉,往下一耷拉,看到了劉建功倒提的鬼頭刀,眼前一亮。從肩膀上卸下大刀,推開兩邊扶著他的兩個人,叫一聲:“看刀!”朝劉建功衝來。劉建功見這個醉漢來勢洶洶,覺得不像個英雄好漢,屬於那種撒潑的潑皮,決心教訓一下。他依然覺得醉漢手裏拿的是個嚇唬人的玩意。楞娃拿刀斜著劈了下來,刀影一閃一陣寒風,劉建功隻覺臉發麻,趕忙舉刀擋架。
兩刀一碰,劉建功的鬼頭刀直接飛了出去,劉建功兩條胳膊從胳膊肘往下瞬間被震得失去知覺。仗著他大腦反應還不慢,刀一飛出去他人往後一仰,一粘地就遠遠地滾開。
楞娃一刀下去沒砍第二刀,這一刀他使力太大,刀把他給帶了個跟頭。在紅槍會五個人的攙扶下爬起來,攙著他往回走,他醉的不行了,必須回去醒醒酒。
劉建功拍著身上的土爬起來,望著他們的背影,一臉的不可思議。一個小弟把他的刀撿回來一看,都彎了!
楞娃被英雄一樣迎回左營盤。紅槍會的隊員有四五十人呢,都來慶賀。楊楞娃醉的一塌糊塗,暫時不和大夥見麵,所有的人都圍著他的大刀嘖嘖稱奇。楞娃一直睡到晚上,因為口渴醒了。他暫時住在鐵柱家裏,鐵柱的大哥鐵鎖是紅槍會的老大,而他的爺爺則是村裏的當家人。楞娃住在他家就是鐵柱爺爺點頭特許的。老爺子看他有幾分江湖豪傑的氣概,就想把他留下來幫著打鬼子。
晚上,楞娃醒後,左營盤大擺筵席,歡迎這位上天贈給他們的抗日義士。鐵柱的爺爺張素和還親自講了幾句話,他是村裏念過書的人,一般這種場合他都要講話。然後村民們開始舉杯相慶。不論是楞娃的到來,還是楞娃一刀打敗大刀會,都是他們村裏的喜事。村裏的老人們也知道,紅槍會和大刀會比武的事情,屢屢敗北,他們也覺得臉上無光,隻是嘴上深沉,不言不語。這次有了楞娃,一刀定勝負,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左營盤的人正在舉杯相慶,村外吹吹打打、敲鑼打鼓的來了一隊人。不一會,有人來報說右營盤的劉老爺帶人來了。張素和看了一眼楞娃,心想,他劉振山也是一條漢子,不至於為了孩子們之間的打鬥而翻臉吧,還親自找上門來!村民們都看著老爺子,張素和手撚著胡子,說:“開大門迎接,先禮後兵!”
紅槍會的大哥張萬祥親自出去迎接。
劉振山是劉建功的爺爺,這位老爺子年輕的時候當過兵,那時候是清朝的兵,跟著袁甲三,打過太平天國。最大坐到過營官,後來新軍興起,他就告老還鄉。劉振山有三個兒子,小兒子早夭,剩下的兩個兒子一個死於兵禍,另一個在吳大帥吳佩孚手底下當兵,死在湖北。老爺子晚年很淒涼,還好兩個兒子都曾留下子嗣,長子留下一子就是劉建功。二兒子留下一女,今年十八歲了,大姑娘家家的天天喜歡舞刀弄槍的,讓老頭子很上火。
劉建功也不讓他省心,十七歲那年在北京念書的他居然瞞著他出去投了二十九軍,並且還在長城上跟鬼子真刀真槍的幹過。後來幾年沒有音訊,老爺子便絕望了,三七年,盧溝橋打了起來,日軍橫掃華北,二十九軍南撤。在一個漆黑的夜裏,劉建功吊著一隻受傷的胳膊回到了家。老爺子又驚又喜,盡避受了傷讓他吃了驚,但畢竟還活著,這是更大的一喜。
傷好之後劉建功還要上戰場,老爺子以死相逼,劉建功這才暫時放棄外出從軍的念頭。老爺子怕他外出之心不死,趕緊給他籌辦了一出婚事,如今他媳婦肚子裏也有了孩子,老頭盯著他的眼睛才鬆了些。
過年之後,誰都知道,鬼子盯著淮北一帶,兩路日軍早晚會對此地發動攻擊,到時淮北百姓便會陷入日寇鐵蹄之下。當時的縣長是個開明之士,接受了共產黨全民抗戰,發動民間力量的建議,縣長親自來見劉振山,請他出麵,帶動整個淮北一帶的民間抗日活動。劉建功見這是個機會,自告奮勇創辦了大刀會。劉振山也沒攔著。
每天回家老爺子看到孫子都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鬥誌昂揚的樣子,今天一回家就灰頭土臉,垂頭喪氣,兩條胳膊還都不得勁了,鬥敗的公雞呀!老頭看著笑了。
劉建功走過去跟他講了,爺爺,我現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