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十一長假 (六)

人世中,總有著太多的無奈和無助,而渺小的我們卻總是天真的想要去駕馭那些情愫,到頭來,卻什麼都得不到,到頭來越是在乎的越是痛哭,這無法避免的憂傷或是悲情該如何逾越。

我坐在了吧台邊的椅子上,麵朝大海,雜亂無章的心已經平靜了許多。拉拉姐還沒有來,夏飛打開門,取過一杯奶茶遞給我,搭過椅子,坐在了我對麵,一汪憐楚眸子,一刻不曾離開的盯著我。

我接過奶茶,放在嘴邊,快速的喝著,想用奶茶裏麵的甜撫平我心裏的苦,我忽然眼神回轉,盯著夏飛,四目交接時,他臉色撩過一絲慌意,瞬間平息。我呆呆的說:“還有糖嗎?不夠甜。”

夏飛盯著我,聲音極其溫柔的回:“你不是討厭甜嗎?”

他記得我的話,我心裏一陣觸動,好不容易擦幹的眼淚是乎又要湓溢出來。對,我討厭甜的東西,所以我討厭糖,可現在我卻急需要糖。我哽咽著,說:“我想要糖,可以嗎?”聲音低沉到我都好像聽不見。

夏飛看著淒楚的我,沒想到,一向雷利的我也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他站起來,走到吧台邊,拿過糖,一小茶杯,放在我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又坐在我對麵注視著我。

我順手拿起杯子裏的塊糖,一塊一塊的往奶茶杯子裏放,我木訥的繼續著一下又一下的動作,夏飛看著我的舉動也沒有製止。

杯子裏的糖已經沒有了,我停下了手,拿起奶茶,正要喝。夏飛抓住了我的手,我無力地看著他,他驚愕地盯著我。

我想用力掙脫掉他用力握住我手腕的手,我用力一分他也更用力一分,我有些怒氣了,低沉的吼道:“放手。”

他淡漠地盯著我,手掌的力度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重了,手腕處的骨頭被捏得啪啪作響,加上心裏的苦讓我瞬間痛徹心扉。我又吼道:“我說放手。”

他還是沒有反應,眼神一絲不動的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使出所有力氣,掙脫著他的手掌,繼續怒吼道:“放手啊。”手一揮,他一鬆,奶茶被晃了出去。濃濃的奶茶濺在沙灘上,瞬間就被吸食。殘餘的奶茶還在我手上嘀流。我瞪著他,撕心揭底地說道:“你賠給我,把奶茶賠給我。”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他微微一震,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坐在我對麵注視著我。我無力的垂下頭,哭泣讓我抖動著肩膀。時間分分鍾鍾走過,夏飛沒有一句安慰,任憑我痛哭流涕,他隻是陪著我身邊而已。

不知道什麼時候拉拉姐走過來,詫異的看著我們,然後關心的詢問著夏飛,說:“怎麼了?依依怎麼了?”夏飛沒有回她,她掰動我的肩膀,著急的又問:“說話啊,依依你怎麼了,為什麼哭這樣,出了什麼事?說話啊,拉拉姐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的,快說啊,別在哭了,臉都腫了。”

我抬頭看著她,心更委屈了。

拉拉姐安慰了我好久,我才漸漸的恢複理智。火熱的太陽已經升上了天空高處,沙灘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多了起來,夏飛已經開始忙著招呼客人,沙灘上的遊人好像比昨天更多了,他們的開心一點都沒有因為我今天的不開心而影響,地球離開了誰一樣轉。

拉拉姐說:“好些了嗎?現在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我回頭看著她,苦冷的笑了一下,說:“我沒事了,謝謝你拉拉姐。”

她有些錯然,更有一些莫名其妙,蹙著眉頭,問:“什麼,這就沒事了,那你剛才哭成那樣是因為什麼?夏飛欺負你了?”

我扭頭看了一眼吧台裏忙碌的夏飛,又回頭看著拉拉姐,苦笑著說:“不是,我不欺負他就算不錯了。”

拉拉姐哼笑了一聲,說:“看來你的確調整過來了,都有心情說笑了。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如果真的有需要幫忙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拉拉姐永遠都挺你。好了,現在我想再次確定一下,你真的沒事了嗎?”

我點著頭,回道:“嗯,沒事了。”

拉拉姐突然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說:“既然沒事了,還不去工作,小姐,我可是有付給你薪水耶,總不能兩個人的事現在讓一個人做吧。快點,現在忙碌對你有好處的。”

我聽著她的話,先是一怔,然後澀笑著,她站起來一邊走,一邊又說:“快點啦,再囉嗦扣你薪水咯。”

我低頭輕笑著,雖然現在的笑不代表任何開心的成分,但是,現在的我比什麼時候都要輕鬆,我至少還有他們。我的——朋友。

緊張的忙碌果然很有效果,忙碌著端茶倒水,忙碌著收拾殘局,忙碌著從小庫房裏搬東西。一切的忙碌讓我忘記了早上的事,一切的忙碌夏飛也沒有幫我,一切的忙碌拉拉姐更加催促。我知道他們的初衷,我知道他們不幫我的理由,一切我都懂得。

中午時分,拉拉姐讓夏飛陪我去吃東西,我們走到裏沙灘背後不遠的小攤邊,夏飛熟悉的衝著老板喊道:“老板,兩碗牛肉麵,一碗正常,一碗少辣椒、少味精、少鹽,少麵多菜。”

我呆弱的看著夏飛,心裏想,他要的那碗少鹽少味精,少麵多菜的牛肉麵是給我的嗎?因為那是我的口味。不過,有一點還是說錯了。夏飛恍惚間看了我一眼,然後扭頭盯著我,問:“怎麼?不對嗎?你不是不要味精嗎?”

果然是這樣,我心裏莫名的感觸又被激起,心裏滿滿地裝的都是甜意。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那些女生對糖有著悠遠的愛戀。我問道:“那為什麼少辣椒?你既然知道我不要味精,那應該知道我是無辣不歡啊。”

他回道:“你現在還有心情還多辣椒啊,我可不想死那麼快,清淡點對你有好處,不會那麼大火氣。”

他雖然是在調侃我,但我卻一點氣意都沒有。我沒有說話,一時間空氣靜到隻能聽見店裏天然氣燃燒的聲音。可能是不習慣這樣的沉默吧,我沒有憋住,問:“你怎麼都不問我發什麼了什麼事?”

夏飛一邊拿著筷子,用餐紙擦過放到我麵前,然後又拿起一雙,一邊很淡定的回:“你不說我早晚都會知道啊,既然事情那麼傷心,為什麼還要再讓你傷心一次,過去了就不要總提。”

胸口頓時鼓起一股氣,壓在那裏不上不下,哽得難受,心裏的悸動又開始翻湧,他懂我嗎?我回道:“那個……謝謝!”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奇怪著表情問:“幹嘛?麵你要給錢的,幹嘛謝我?”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回:“麵我請你啦,謝謝你借我肩膀。”

他想了一下,也哼笑了一聲,仿佛如夢初醒一般,說:“哦,對哦,我還說為什麼一上午覺得肩膀上怪怪的,總是黏黏的,你不說我還忘了,眼淚鼻涕一把一把,你平時都吃什麼,能流那麼多出來,怎麼辦?”

看著怪異的他,話雖然聽起來好像很生氣,可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忙回:“所以請你吃麵了,你還想怎樣?”

他不甘的繼續說:“喂,你知不知道這件T恤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中考全校第一,老校長送給我的,全球就這麼一件,你不用陪的?”

我有些慌了,忙說:“那要怎麼陪?”

他愣看了我幾秒,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頓時明白被忽悠了,瞪著他,他說:“看你緊張的樣子,你還真的好騙耶,老校長怎麼可能送這麼廉價又沒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嘛,不過,真的被弄髒了。”然後衝著老板又喊了一聲:“老板,再來一份醬牛肉。”又理所應當的看著我說:“就當補償了。”

我不屑的回道:“原來一直以為你隻會耍無賴,沒想到,騙人也是你的強項,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全能型複合人才啊,留在學校真屈才了。”

他接過話音,立馬回道:“不要太誇我,我會驕傲的。”我白了他一眼,他當沒看見,繼續又說:“欸,我的謊話有那麼爐火純青嗎?還是你太好騙了,還是我說什麼你都會信?”

我瞪著他,他斜視著我,我心裏忽然間被他的眼神看得緊張起來,身體也開始發熱,好像臉也開始燙了起來。他的眼神裏也起來變化,是不是因為我的變化太明顯了。正在慌張不堪,不上不下的時候,老板端著麵走了過來,滿口客家話打破了僵局,老板說:“兩位麵好了,慢慢用,這是你們的醬牛肉。”

我們都忙扭過頭,端著碗吃麵。

忽然間,夏飛喊起來,我別過頭看去,他汗流滿麵,大口喘著氣,舌頭也已經探出了來,就像小狗一樣哈著氣。他衝著老板喊:“老板,怎麼那麼辣,不是說少放辣椒嗎?”

老板探出頭,回道:“你就說一碗少辣椒啊,又沒說兩碗都少。”

他有些無語,小聲下來說:“那也太辣了,辣椒不要錢哦。”

我看著滿麵紅光的他,還有嘴唇已經翻起的他,忍住心裏的笑,把我的碗推過去,說:“不要吵啦,跟你換好了。”

他詫乎的說:“很辣的,你不怕?”

我拉過他麵前的碗,很自信的說:“別忘了我是哪裏人。”

他吃驚的看著我一口一口的吃著,的確很辣,但我很享受這種麻痹的感覺。

夏飛喝完最後一口湯,我掏出錢袋,喊道:“老板,結賬。”

老板走出來,笑著說:“兩碗牛肉麵,一份醬牛肉,一共128.”

我瞪大眼睛看著老板,心裏想到,什麼牛肉麵啊,這麼貴?又扭頭看了一眼夏飛,果然很會吃哦。

我低下頭掏出錢,突然想到,我是離家出走,晚上應該要找一家旅店,可這會花很多錢,而我才發現身上的錢並不是很多。

夏飛瞧著愣神的我,問:“幹嘛,錢不夠?我這裏有啦,老板多少錢?”

老板又重複了一遍,而我也緩過勁來,忙擋住他,說:“不用他給,我來付。”說著忙把錢給過老板。夏飛不解的看著我,我又說:“說好了我請的,幹嘛讓你給,好像我說了不算一樣。走啦!”

擁擠的人群彰顯了旅遊的旺季,也讓這個寧靜又安詳的小島充滿了朝氣。遠遠的我就看見吧台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那個小大人——小磊。

我還沒有走近,小磊跑過來,一臉難過的神情,站在我前麵盯著我,身後還有小凡和小單。

我問:“你們怎麼來了?”

小磊說:“我們來陪你。”

小單說:“姐,你還好吧?”

小凡說:“依依姐,我們才聽說了,麗君姐太過分了,討厭,永遠都不和她玩了。”

我心裏又一次感動了,我想了想,回道:“我沒事,小凡也不要那麼說,她也是姐。”

小凡說:“我才不認她這個姐呐,平時欺負我們就算了,這下更是討厭了。”也許,在小凡眼裏,討厭是最厲害的話吧。

我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了,好不容易才忘記的,忙說:“好了,我請你們去吃冰淇淋,好不好,店裏新推出的,非常好吃。”

小凡高興得跳了起來,小磊沒有反應,我對夏飛說:“喂……你幫我帶她們倆先過去好不好。”

夏飛看了一眼她們,笑著說:“兩位美女,先跟我走好嗎?我挑冰淇淋給你們吃。”

我看著他們三人走開,朝著低頭看著沙子的小磊走過兩步,低下身體,歪頭看著小磊,問:“怎麼了,我請你吃冰淇淋不開心哦?”

小磊慢慢抬頭看著我,說:“姐姐,你真的不回家要走嗎?”

我心裏一沉,忙狡辯的說:“我不是站在這裏嗎?沒有走啊?”

小磊說:“那姐姐都收拾好東西了,不會回家了對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狡辯了,他比誰都在乎我的動靜。我回道:“我早晚都是要離開的,不管是畢業後工作的離開,還是為了人生目標而努力的離開,我離開家都是避免不了的,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現在,我隻是更早的去嚐試而已,你明白嗎?”

小磊搖搖頭,說:“爸說,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讓你離開的,我也是。姐,我們回家好不好?”

我想了想,又說:“小磊,記住,家是任何人疲憊後的港灣,它讓人心裏休息的地方,而不是束縛。姐姐,更喜歡自由。”

小磊低頭繼續想了後,張嘴就說:“那我也不要回家了,我陪姐姐一起,我也要自由自在的。而且,我討厭外婆和……。”

聽著話不對,我雖然不討外婆喜歡,但是,她對小磊還是很不錯的。不想以往內我的事影響到小磊,忙截過話,說:“好了,我們去吃冰淇淋好不好,再晚,就被他們吃光了。”小磊無奈的被我拉著跑到吧台邊,我是搪塞的小磊的話,但,我更搪塞的是內心裏對家的期盼和心裏的港灣,不在乎,就不會心傷。

第一次,勇敢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