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疼,金亞天醒來感到的第一件事情。不過這感覺他不陌生,近半年來從醉酒中醒來,多半是這樣的狀況,隻要接著喝就好。他睜開眼睛,盯著這個與以往不同的紅彤彤的陌生環境,勉強支起身,身上原本覆好的紅色絲被滑落,喜服依舊完好地穿在身上,讓他終於想起來昨日是他大婚之日。至於那與他成婚的女人,麵容沒有看清,或是沒有記清,總之是沒有印象了。
管她是誰,總之不會是蘭……想到這裏,他驚覺昨天也是她大婚之日。金亞天不禁嘲諷著自己日漸衰退的記性,他選在這一天成婚不就是為了不用去觀禮,不用去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嗎?
終究,他還是沒有勇氣帶走她,也沒有勇氣去麵對她嫁給別人的事實。
“懦夫!”他罵著,重重地錘著自己的腿,門外的人聽到響動,敲了敲門便進來了,原來門早已打開,,刺眼的光線射了進來,仆人們帶著他洗漱用慣的家什魚貫而入。
“管家。”金亞天喚道,滿屋的紅綢讓他覺得刺眼。“把這些紅綢撤了吧。”
馮管家領命,準備著手去辦,金亞天移到桌前,拿起酒壺準備倒酒繼續喝,卻發現有兩個杯子,杯底幹涸,沒有動過的痕跡。這該是昨晚喝交杯酒用的!金亞天心中有些不安,這畢竟是冷炎的女兒,這樣冷落她,該不會是負氣走了吧?
“馮管家,她……王妃人呢?”
馮管家忙上前答道:“回爺的話,王妃今晨起身,問明馬廄的位置,便出去了。”
馬廄?不會是備馬出去吧?金亞天想起小時若蘭月公主生氣,一定立刻跑到他父皇母後那裏告狀,讓他和金亞風被狠狠地訓一頓。
她該不會也這樣吧?金亞天匆匆整理有些淩亂的衣衫,往馬廄走去,希望還能見到人。
走到後花園的假山處時,突然聽得一聲大喊:“有刺客!”接下來就是刀劍相接的聲音,一直在暗處保護他的影衛衝了出來與數人纏鬥,其中一名甩開護衛向他本人襲來。
金亞天習慣性地往腰間一摸,才發現他穿的是喜服又怎會帶著長劍,隻有空手與那人纏鬥。這人武功算是個中高手,怎料金亞天也不是等閑之輩,即使赤手空拳,即使連日縱酒導致動作僵硬,還是將那人雙手捉住。
本以為已將刺客製服,誰料那人還有後招,猛地從口中噴出一道煙霧,直奔金亞天麵門,要屏息以來不及。
入鼻的煙霧讓金亞天感到一陣無力,被那人掙開了雙手,眼看那人的匕首就要刺向他的咽喉……
這樣也好,金亞天閉上眼睛,心中湧上一種久違的釋然的感覺。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金亞天睜開眼,看著那蒙麵刺客漸漸倒下,手中匕首也跌落在地。
一支長箭,從那刺客後心射入,貫穿了他整個胸膛。隨著他的跌落,金亞天看到了那個從閻王殿前將他扯回來的人的樣子。
一身黑色勁裝的少年,手執長弓,腰別鋼扇,束在腦後的長發隨大風飛舞飄揚,清麗的容顏還有那雙純黑的眸子。
金亞天回過神來,看著那少年緩緩放下長弓,神情淡定,周圍的刺客已經被趕來的守衛悉數拿下,卻一個個像準備好了似的咬舌自盡。
月影趕緊上前扶住金亞天:“王爺,可有大礙?”
“無妨。”刺客一事,固然可疑,可是相比起,刺客,金亞天此時更想弄清楚,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年到底在哪見過。
“我們見過?”金亞天問,全然沒有注意到手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少年點點頭。金亞天繼續在自己那被酒精麻痹了半年之久的腦子裏翻找線索,終於被他抓到一點線索。
“你救的蘭月?”
“我們救的公主殿下。”那少年糾正道。
“好吧,是我們。”金亞天在月影攙扶下行了一禮,“謝謝你兩次救命之恩。”
那少年見他行禮,有些手足無措,將長弓掛回身上,言簡意賅地回答道:“王爺言重。”
“可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金亞天決定不再繞圈子,直接地問。沒注意到周圍的空氣凝滯了,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隻見那少年難得有表情的臉上皺了皺眉,卻還是回答了他。
“我是您的妻子。”
她!竟然是她!就在昨日與他拜堂成親的女子,他竟然沒有認出來!
更讓金亞天感到不安的是,那是冷炎的女兒,他剛才的舉止已經不能用過分來形容了。
“抱歉,我……”金亞天想說點什麼來彌補,卻不知道說什麼比較穩妥。
“不必掛心,王爺。沒有什麼吩咐的話,我先行告退。”她行了一禮,初是男子禮儀,後來覺得不妥,換成了女子的。行至管家麵前,說道:“馬廄多了一匹黑馬,喚作迅雷,請管家著人好生喂養。”
“是,王妃。”
金亞天在書房裏望著一堆沒有批改的公文出神。半年來他惟一沒有喝酒的一天,卻也沒有辦法集中精神處理事情。他發現娶了一個女人並不是他想象中那麼簡單的事情,怎樣與她相處,怎樣處理她背後的勢力,這些都讓金亞天感到棘手和頭疼。
而最致命的是,他除了這個女人是冷炎的女兒,有一身不錯的功夫之外,其它一無所知。這不好,太不好了。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來。
這在想著,他頭疼的對象出現了。冷竹依舊穿著那套黑色窄袖的勁裝,立在書房門口。
“進來吧。”他仔細看著那張臉,沒有蘭月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驚豔,告誡自己不能再把她忘了。而冷竹在他的注視之下感到有些怪異,不禁將眼睛別開。錯開視線之前,她發現金亞天有雙好看的眸子,異於南晉人,顏色淡黃,像是琥珀。
兩人突然發現沉默的氣氛有些尷尬,。金亞天想開口,卻不知道怎麼稱呼她。兩人同時張了口,卻沒有人說話。
“王爺請講。”冷竹說道。
“還是你先說吧。”
“如果近期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想回關山穀去。”
“關山穀?你去那地方幹什麼?”
“冷竹是關山穀守將,此次出來時間太長,恐生變故。”
女將?金亞天終於忍住沒有問出口。這半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冷竹應該是她的名字了。
“那你回去吧。”反正兩人相處也尷尬,他也不用考慮著是否今晚要睡書房。末了,他還是加了一句:“今天的事,實在抱歉。昨日飲酒過多,我才沒有記清楚你的長相。”
“王爺不必掛心。”冷竹依舊是那淡淡的口吻,“不過是件小事。”
這不放在心上的口吻本該讓金亞天高興的——她不去糾結這事不去告狀不埋怨他冷落她,這不正中他下懷麼?但不知道為什麼,金亞天心中隱隱地有些生氣。就像是本來屬於他的東西,他要確定一個完全的歸屬。
“你是我的王妃,我不記得你,你有資格生氣的。”
“王爺鍾情的女子並不是我,對吧。”冷竹直截了當,順著她的心性說道,這讓金亞天有些驚訝,不過他隨即想起當日從那劫匪手上解救蘭月公主的情形,眼前這個冷漠的女子,他的王妃,想必也是看在眼裏。
“既然如此,王爺娶的是誰又有何區別?認不認識又何妨?”
冷竹說著,越來越讓金亞天感到驚訝,驚訝於她的純粹和直白,也驚訝於她的率性與灑脫。也許是她太過年輕,沒有嚐過為情所困的滋味,才會說這樣的話吧。但與她接觸幾次,又覺得她是個嚴格自律的人,說白了就是有些死板。
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醉生夢死了半年,金亞天終於有了要弄清楚一件事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