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終章 第24章 廿五回 待嫁

“我要回京一趟。”林雨萱看著躺在竹椅上悠閑的何莎和依舊惜字如金的冷竹,二者都沒有開口,因為她們知道這個連續說上四個時辰不用喝一口水也不會口幹的小丫頭馬上會告訴她們原因。

“太子大婚,女禮官需要我去挑選排演,我還要給未來的太子妃培訓禮儀,馬虎不得。”

何莎敏銳地嗅到了林雨萱身上極力掩飾的雀躍和興奮,於是順著她的話頭,故意問下去:“你去挑女禮官,那你的官怕是更大了吧?”

“不錯!”林雨萱取出一個燙金的信函,隱隱的有龍紋的圖樣,“我被破格升為女司儀長啦!”

“南晉女共計一十二名,為首女司儀長、女史長各一名,對應於飛羽將軍,女司儀長相當於文官之首。況且將來太子妃母儀天下,雨萱就是這國母的老師,可惜可賀。”冷竹在官宦世家長大,對於南晉吏治可謂了如指掌。看她嘴角彎出的難得一見的笑,可以知道她是由衷地為朋友感到高興。

聽到這樣的話,林雨萱也隻好謙虛一下,“哪裏哪裏,女官之首不比男官,差得遠……”

“嘖嘖,就別裝了,你小丫頭心裏樂著呢!”何莎見她得意,便想逗逗她,便往冷竹那一指,“未來的女爵爺可坐在那呢,囂張什麼?”

林雨萱卻不以為惱:“我倒不在乎官大官小,隻要名頭夠響亮,能夠氣死我爹和我大娘就夠了。”

“你娘也會替你高興的。”何莎見她的願望是如此“單純”,也就不再調侃她。冷竹也尋思著,太子大婚,於情於理她是要去觀禮的。估計催她回去的信函這幾日也會到。

正想著,有人叩門。“將軍,您的信。”張小一將信函送上之後,立刻退了出去。雖然冷竹還隻是準將,但是他們幾個早就將“將軍”這稱呼叫得滾瓜爛熟,拿曾陌的話說,拍拍馬屁又不要錢,冷竹開始有些抗拒,但後來也默認了。

她拆開信,裏麵露出紅色的一角。她疑惑著將那紅色的硬紙抽出,打開,裏麵的內容讓她驚得無法言語,即使是在戰場上麵對對麼困難的處境,多麼凶殘的敵人,也不至於讓她動搖至此。

林雨萱見狀不對,馬上湊上去看,一看之下驚叫起來:“婚帖!”

何莎不明就裏,卻也懶得挪動上前,問道:“不就是太子大婚麼,有什麼稀奇。”

“這是我的婚帖。”冷竹仿佛又恢複了冷靜,邊說著這句讓何莎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的話邊把那婚帖隨意扔在桌上。

“你,成婚?和誰?”何莎感到有些混亂。

“不知道。”冷竹回答。

“什麼!”何莎和林雨萱同時喊道。

“我沒有仔細看婚帖。”冷竹見朋友那麼想知道,於是重拾起那張婚帖,想看看清楚,卻被何莎一把奪下。

“你瘋啦!你真準備嫁?你連是誰都不知道你就準備嫁給他?”

“那我看清楚是誰不就可以了麼。”冷竹還是那不緊不慢的樣子,好像帶一支隊伍去打仗都比弄清楚夫婿的為人更讓她感興趣。這讓她的兩個朋友大為火光。

“問題不是這個!關鍵是你愛不愛他,他愛不愛你!”林雨萱說道。

“愛是什麼?”冷竹反問,林雨萱卻也答不上來。“如果他對我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影響,那麼誰是我的夫婿又與我何幹。”

“可是那人是要與你長相守,和你那個那個……”林雨萱說到一半臉紅著說不下去了。

“那個是什麼?”冷竹沒有明白林雨萱的意思,何莎卻敲了林雨萱一記腦袋,“丫頭偷偷看春宮書去了吧?”

“工作需要!”林雨萱不服地反駁,“貴族女子出嫁前女史都會教她們如何侍奉夫君,我不看能行麼?”

“那麼也請林老師多多指教了。”冷竹朝林雨萱行了一禮,“到時候我想請你們去參加我的婚儀。”說完,她有些猶豫,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會去麼?”

林雨萱不知怎麼地眼中湧上淚珠,也沒有再說勸阻的話。何莎用扇子猛敲冷竹的頭一記,說:“傻丫頭,你怎麼……”頓了一下,沒人知道她原本是想說什麼,“我們當然是要去的!”

此時,又傳來了敲門聲,一看,張小一又拿著一封信立在門口。

“今天怎麼信這麼多!”何莎正在嘟噥,看著冷竹拆開信封,看著內容,原來嚴肅的眉宇間湧上釋懷和開心。沒等她倆問起,冷竹就主動說了信的內容,雖然是喜事,卻也讓何莎和林雨萱驚了一下。

“家姐來函,母親大人臨盆。”

“你看清楚,是你姐生還是你娘生!”何莎覺得唯一的可能是冷竹受刺激過度,看都看不清楚了。

“家姐半年前才誕下一子,沒可能是我看錯。”冷竹將信函遞到何莎麵前,林雨萱也忍不住將腦袋湊上去,兩個人研究了半天,何莎得出一個結論:

“冷將軍真有本事!”

“我爹還真有本事!”幾天之內,冷竹第二次聽到這樣讓她啼笑皆非的話,已是走到菊茉夫人的住的廂房之前,而那聲音,是她自小就熟悉,卻久未聽見的。

菊茉夫人聽到兒子打趣的話,不禁臉上一紅,幸虧大女兒在身邊幫她岔開話題。“你嘴上小心點,要是被爹聽見,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放心吧,他從我記事開始就不斷揚言要打我,可從來沒有下過手。”冷鬆一臉不在乎,“您也是,這麼大年紀了要什麼孩子,實在克製不住的話,盡管找我要避妊的藥嘛,不要不好意思,姐,你和姐夫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來找我,給你們打八折還附贈神魂顛倒催情聖品合歡大補丹一枚……”

飛來的茶壺打斷了冷鬆“推銷”藥品的工作,在冷梅的“追殺”之下,他理智的腦袋選擇了“保命為上”。

這一幕讓冷竹回憶起冷梅出閣時的類似情景。隻是他們兄妹三人很久沒有這樣熱鬧地聚在一起了。短短兩年太多的事情足以讓一個人改變一生,唯獨不會改變對這一份溫馨的掛念。

菊茉夫人越過打鬧的一對兒女看到了立在門旁的冷竹,趕緊招手喚她至身邊。

“母親身體可大好?”冷竹順從地走到菊茉夫人榻前,看著她洋溢著幸福的臉龐卻略略有些浮腫和蒼白,不禁有些掛心。

“好什麼?”冷鬆躲過“攻擊”的空擋,不忘插話和打趣,“高齡產子,弄不好就是一屍兩命,要不就整個怪胎出來,嘖嘖……唉喲!”躲閃不及,終於中招。

“反正娘又懷上了,我也不用擔心冷家絕後。”冷梅在賞完弟弟一記“花拳”之後如是說,她的容貌像極了菊茉夫人,外表嫻靜隻有被激得忍無可忍之下才會呈現出跳脫的本性,此刻的她依舊身形輕盈,絲毫看不出半年前剛產下一子。冷鬆自從離家求學醫家名師之後,更加挺拔,皮膚略顯黝黑,想是吃了不少苦頭,不過玩世不恭的性子不但不變,還有些變本加厲的趨勢。他在冷梅的“攻擊”之下,終於說了一句讓所有人寬心的話:“放心吧,有我在,保你們母子平安。”

“妹子,你變漂亮了。”冷鬆加了一句,兩年沒見,依舊隱藏在一身男裝之下的冷竹越發高挑,緊緊束著的長發黑亮動人,雌雄莫辨的容顏輕易奪取男人和女人的目光,隻可惜她常常低著頭將這一切遮掩。他的妹妹,這個背負著本來屬於他命運和責任的妹妹啊,冷鬆心中歎息,多問了一句,“過得可好?”

冷竹略一點頭,冷鬆釋懷地笑了,接著問道:“這次回來是看娘的麼?”

“是,除此之外,還有婚儀……”說道這裏,冷竹覺察到菊茉夫人不安的目光,看到她在背對著她的冷鬆不能察覺的情況下,將食指搭在了唇上。冷竹有些明了,便補充了一句:“太子殿下的婚儀,於情於理,我們都要去的。”至於她和她那幾乎不認識的未來夫婿,冷竹沒有提及。

冷鬆聞言趕緊擺手:“得得得,你們去,千萬不要叫上我!”

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像是誰措手不及地將她拉進了另外一種生活。前幾日還在關山駐守,數月前還提著長槍在南疆與敵人周旋拚殺,而現在,她坐在香氣繚繞的精致殿堂裏,聽著女夫子教導著應該怎樣給夫君奉茶。卸下盔甲按女子禮儀坐著,上著貴族女子出嫁前的指導課,冷竹覺得比在武塾操練一天還要累人。

好在授課的,是她熟悉的人。可是這授課的人,似乎也不是很輕鬆。

“林司儀長,這些我們均已知曉,不需要再重複了吧?”冷竹循聲望去,說話的人嬌俏可人,膚白如玉宛若天成,這女子是男人夢寐以求的珍寶,拚命想收到羽翼之下愛護的仙子。也曾見到過一個男子為了她失去理智,不惜拋棄尊貴的地位和生命。這就是蘭月公主,未來的太子妃,隻不過與當日救下她相比,她恢複了血色的臉愈加動人。

“公主說的是。”林雨萱不卑不亢地回答,“隻不過依照祖例走一遍過程,公主若是覺得無趣,可以不來。”

“那我們是否也能不參加?”另外幾個貴族千金,郡主見狀插嘴,有個年幼膽大的甚至問:“你不會去告狀吧?”

林雨萱微微一笑,表情溫和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浴春風,“若諸位對侍奉夫君一事成竹在胸,自然可以不來,微臣不會多嘴。”

“那就謝過林司儀長。”蘭月公主曼妙地行了一禮領著兩個侍女離開,其它人見狀,也跟隨著告退。蘭月公主經過冷竹身邊時,微微有些詫異,似乎想起了什麼,卻沒有開口。冷竹想,自己和當時的差別,怕是自己都認不出來,何況是她。

頃刻間,大廳變得空蕩蕩的,隻剩下林雨萱與冷竹。

“這個女官不好當。”林雨萱看著穿著樸素而精致的女裝冷竹一動不動地坐著,打趣說:“看來你也不好受。”

冷竹聞言,想去安慰一下林雨萱,她卻擺擺手說:“無妨,這樣沒背景沒靠山地在胭脂場裏混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冷竹說:“其實你講得很好,而且對於建城鎮的計劃,也是很了不起的。”

林雨萱一聽就來了興致,立即與冷竹講起了她最近的構思和設想,這一講就講到月上中天,本來應該對冷竹傳授的禮儀與流程都沒有講到,一直後來差點惹出大麻煩,當然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