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貴人這邊倒是沒了什麼顧慮,可是卻不想,皇上晚上竟然去了重華宮。
“嬪妾見過皇上。”蕭婉強撐著身子,在宮女的攙扶下,站在門口給封睿行了個萬福禮。
隻是平日裏素來對她和顏悅色的皇上,今日隻是冷冷一瞥,便徑自的進了屋子。蔣海瞧著尷尬,隻得待皇上進了屋子後,低聲道:“娘娘快些請起吧,皇上今兒個心情不好。”
蕭婉微微點頭,可是那蒼白不見血色的唇上出現了一個不明顯的牙印,皇上果然是懷疑了她。
進了屋子,蕭婉坐在皇上的對麵,早有人將皇上慣喝的茶盛了上來。
靜謐的氣氛,倒是讓人平生出來一種不詳之感,蕭婉扯了扯嘴角,釀出一抹柔弱的笑來:“這是皇上最喜歡的碧螺春,嬪妾特地用冬日裏收集的雪水泡了,皇上嚐嚐。”
瞧著蕭婉柔弱溫婉的樣子,皇上暗含深意的瞧了那一盞茶,語氣不詳道:“婉貴妃倒是費心了。”
蕭婉臉上並未閃現心虛之色,隻是背脊上卻冒出了冷汗來,強壓住心裏的害怕,蕭婉眯眼笑道:“嬪妾能為皇上分憂,是嬪妾之福。”
“是嗎?”封睿嘴角的笑意微微冷了冷:“婉貴妃這麼殫精竭慮的為朕考慮,朕若是不賞賜你,倒是枉費了婉貴妃的這一番心意了。”
來了。蕭婉暗自道,不過臉上卻是閃現出一抹吃驚的神色,隨即便跪下道:“皇上,這雪水是嬪妾的一番心意,嬪妾怎敢要皇上的賞賜?”
“婉貴妃怕是聽錯了,朕說的可是婉貴妃費盡心思去找來一個芷妃這事兒!”
蕭婉低垂的雙眼裏飛快的掠過一抹震驚,難道孫清芷的身份被查出來了?不可能,這事兒知道的人極少,若是皇上知道真是她做的,就不會這樣問她話了,想來皇上是懷疑了什麼,亦或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罷了,雖然心裏害怕,蕭薇仍是強做鎮定道:“皇上,芷妃能得皇上寵愛,是嬪妾和整個蕭家的福氣,可若是說嬪妾費盡心機的找來芷妃進宮,這事兒嬪妾絕對沒有做過。”說到這兒,蕭婉連連垂淚,眼神哀怨道:“當初嬪妾憐惜芷妃,這才讓她在宮裏養著的。”
後麵的話蕭婉並沒有說出口,可是言下之意就是若不是皇上看上了孫青芷,也不會有後麵孫青芷進宮的事情。隻是皇上是天子,又怎有做錯的道理?故而蕭婉隻是點到為止,並不多說。
不過就算是這樣,皇上的臉色也分外的不好看起來。一旁的彩夏,木芽等人,瞧著這樣子,恨不得去求了皇上,可是如今這情形,她們這些人是萬萬不能開口的。故而當下隻能幹著急的站在一旁。
蕭婉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皇上的臉色必定不會好看,可若是她不這麼說,到時候讓皇上坐實了這懷疑,首當其衝的就是她這個貴妃,別說到時候她的性命,怕是整個蕭家都要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果然,封睿聽到蕭婉這番話和臉上的表情,雖然心裏仍然氣怒,可對蕭婉的懷疑倒是減少了幾分,當初他瞧見孫青芷也是偶然,這樣看起來,這婉貴妃貌似並沒有什麼。
蕭婉陪在封睿的身邊這麼久,也能估摸著皇上的脾氣一二。當下微微抬眼,瞧得封睿沉吟,便開口道:“皇上,芷妃算起來是嬪妾的堂妹,這事兒嬪妾也是極為傷心的。”這麼說著,蕭婉便輕輕的咳嗽了幾句。
隻是皇上一直沉這臉,倒也不好讓人估摸心思,也沒人幹開口,故而蕭婉隻得跪著。
瞧著蕭婉一直低咳著,木芽有些忍不住,跪了下來道:“皇上,娘娘因為芷妃娘娘的事情,這些日子傷心過度,身子又病了,前些日子娘娘一直挨著,不願喚太醫,昨兒個下午突然發熱,今日才好些了,那芷妃娘娘是娘娘瞧她身子不好,這才留了她在宮中養著,這些日子娘娘每日自責,說若不是自己當初留了芷妃娘娘在宮裏,芷妃娘娘也不會遇了這事兒。皇上,娘娘對皇上的心天地可鑒呀。”說完,便咚咚的磕起頭來。見狀,彩夏也跟著跪了下來。
蕭婉倒是很滿意木芽的這一番話,隻是臉上卻是擺出微微動怒之色,有些生氣的嗬斥道:“你亂說什麼。”隨即麵露一絲苦笑望著封睿:“皇上,是嬪妾的錯,沒有管好這奴婢,求皇上責罰。”
“娘娘。”木芽有些焦急的喚了一聲:“皇上,奴婢說的話天地可鑒,奴婢不敢欺騙皇上啊!”
“住口。”蕭婉急忙喊了一句,想來是剛剛喊的有些急,心中的氣還沒喘過來,這會子倒是又止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木芽和彩夏瞧得蕭婉這樣,當下便麵露著急之色,隻是顧及剛剛,倒也不敢再說話。
封睿的眼光在蕭婉和木芽等人隻見來回,過了良久,這才開了口道:“既然婉貴妃身子不適,那就好好的養著,這宮裏的事情就先別管了。”
蕭婉眉眼一顫,隨即強壓住心裏的苦澀,抬起頭來道:“嬪妾謝過皇上。”
待皇上離開後,木芽和彩夏倒是舒了口氣,隻是蕭婉卻是皺緊了眉頭,神色較之剛剛更加的嚴肅。
“娘娘,皇上不是已經走了嗎?怎麼娘娘還緊皺眉頭呢?”木芽倒是沒瞧出來剛剛的暗流湧動,有些不解道。
蕭婉瞧著如墨的夜色,別過頭去道:“無事兒,隻是覺得身子有些不爽罷了。”
一聽這話,木芽頓時便有些緊張,當即就想要命人去將太醫叫來,卻見蕭婉微微笑道:“許是剛剛跪了一會兒,受了寒氣,你去廚房熬一碗藥來,我喝了便好了。”
似乎是蕭婉神色見那淡定的情緒,木芽倒也沒有再堅持,隻低低福身便去了小廚房熬藥。
瞧著沒了外人,蕭婉這才變了臉色道:“皇上怕是懷疑了,這些日子咱們先不要動,等這一陣子過去再說。”
彩夏點頭,可也是一副擔憂的神情:“娘娘這是何苦,好好的身子卻是把它弄病了,皇上今日對娘娘……”
蕭婉神色一黯,隨即扯出一抹安慰的笑來:“本宮倒是應該覺得寬慰,這苦肉計倒是還起了效果。”
“娘娘。”彩夏臉上是一片的傷心之色,瞧得蕭婉神色堅定,也不想再提起蕭婉的傷心事兒,故而換了話題道:“今日的事情,怕是有人再後麵……”
“本宮知道是誰,隻是皇上如今雖然打消了些許疑慮,若是本宮再動手,難保到時候皇上真的察覺了什麼出來。”
“可是奴婢瞧著皇貴妃那兒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蕭婉恢複了常色,凝重的點了點頭,皇貴妃如今就虎視眈眈的盯著她這個重華宮,若是再被抓住些什麼,她可不認為還有今日這樣的運氣了:“若是真有什麼證據,皇上今日不會這麼容易饒過本宮的,如今這形勢,若是咱們一個心虛露出了什麼,怕是就真的坐實了這個名頭。不過這口氣本宮可不會這麼輕易的咽下去,雖不能親自出手,但是自有人會給皇貴妃找些事兒做的。”
似乎是真的病的不輕,蕭婉從六月底月一直病到了十一月。整整五個多月,這婉貴妃都深居在自己的宮裏養病。
元鼎二十年秋,蔡婕妤誕下六公主,封為蔡淑儀,容嬪誕下六皇子,榮升為容婕妤。
皇貴妃雖然將權力從蕭婉那裏給拿了回來,可是這些日子她過的也不甚好。雖然沒了芷妃,可是這皇後之位依然不是她的,原因就是她無子。雖然如今梁貴嬪已死,她原想著將二皇子過繼到自己的名下,可是卻屢屢被清貴人,不現在應該是叫清嬪的那個賤人給從中作梗。雖然她很想將四皇子放到自己的名下,可是這四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的,與二皇子相比,她可不想將東西壓倒這麼一個草包身上,這麼一來,倒是二皇子是最好的選擇。
不得不說“無子”這一條,可謂是皇貴妃的心裏痛。可越是這樣,皇貴妃想要讓將二皇子記在自己名下的迫切就越大。
十一月的盛京已近初見寒冷,蕭婉裹著厚厚的皮裘,窩在屋子裏頭閑散的翻著遊記。這些遊記還是蕭均千特地命人從西北送來了的,說是那些個遊牧人流傳的一些故事。蕭婉在這重華宮裏,平日裏覺得悶了,便翻翻這遊記,也是覺得新奇。
“娘娘,清嬪娘娘說,怕是攔不住這皇貴妃了。”彩夏隔著簾子稟報道。
懶懶的伸了個懶腰,蕭婉將遊記放下,笑著抿了口茶道:“攔了皇貴妃娘娘這麼久,也算是辛苦她了,將那盒東珠給清嬪送去,說是本宮祝賀她榮升嬪位,以後也不用攔著這皇貴妃了。”
“是,娘娘。”
清嬪住的是永樂宮,聽得宮人說是重華宮的宮女來了,倒是親自出去迎接。彩夏將東西送到後,並沒有多留,便回了重華宮複命。倒是清嬪身邊的宮女瞧著清嬪這般鄭重,想起這位一直不出重華宮宮門的婉貴妃,有些不悅的提清嬪叫苦道:“娘娘如今已經是嬪位,又得皇上寵愛,更本就不用對那婉貴妃這般的客氣,奴婢可是聽說,那婉貴妃……”
“放肆。”話還沒說完,那宮女就被清嬪大了一巴掌:“這樣的話若是讓本宮聽到了第二遍,你就直接去行刑司。”
那宮女沒想到清嬪會這麼生氣,當下便下跪求饒。不敢再多說一句。
清嬪進了屋子,將那盒東珠放在梳妝台上,瞧著銅鏡裏麵若芙蓉的自己,不由的苦笑,若是可以,她怎麼會屢屢和皇貴妃作對,隻是這婉貴妃一開始就絕了她的後路,若是她不為婉貴妃做事,莫說這嬪位了,怕是如今她早就屍骨無存了。
元鼎二十年,冬。蕭婉的病終於好了。也就是在十二月,二皇子被過到皇貴妃名下,皇上如今已經到了知命之年,似乎這太子一事也該是考慮了,隻是後位空懸已久,最重要的還是先立後才是。
後宮佳麗每年都會增加,宮裏的新麵孔也是越發的多了起來,隻是這能夠數得上號的也就隻有那麼幾位。
從二皇子過繼到了皇貴妃名下後,宋家和二皇子是越發的顯眼了起來,元鼎二十三年,雖然未立後,可是這皇貴妃似乎已經是這後宮默認的無冕之後,而朝堂上呼籲二皇子的也是越來越多。五公主為宋家誕下兩個兒子,原來一直閉門不出的趙妃在宮裏的位置也是跟著皇貴妃而水漲船高,倒是顯赫了起來。
元鼎二十四年春,蕭婉得皇上恩賜,回家省親。
“娘娘,份例領回來了,皇上說娘娘省親,倒是讓內務府另撥出了好些東西來。”木芽從內務府領了份例回來,笑著說了幾句。
這幾年木芽也和彩夏一樣梳起了嬤嬤的發式,麵容倒也不減當年,隻是性子倒是越發的沉穩了,蕭婉身邊倒也是一直她們倆伺候著,並沒有再添旁人。
蕭婉微微一笑,並不說話,木芽回稟後,便退了下去,庭院裏又恢複了平靜。
也許是程氏病重,蕭均然在邊關打了勝仗,亦或是皇貴妃在宮中的氣焰過盛,皇上想要蕭婉平衡,這才給了恩賜省親。不管是什麼原因,闊別家中二十多年,蕭婉對皇上的這個決定終是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