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新安排了閣樓,不過蕭婉卻是選擇的住在當初還未出閣的屋子。
蕭賦和蕭均然一早在朝堂上聽聞這事兒後,便早早的下了朝回來。不多時,就瞧得士兵開路,內侍打頭,隨即便是一長龍的宮女手執花燈,蕭婉的鳳儀在隊伍中間,由八匹棗紅馬拉著,頂上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周邊的街坊大門均是緊閉,整個熱鬧的街市此時是莊重無比。
程氏仍在病中,故而由蕭均然的妻子黃氏率蕭府眾女眷,當初的忠義伯蕭家自然也是派了人過來,隻是均站在蕭賦之後,可見如今這蕭家是以蕭府為尊,而不是當初的忠義伯府。
“臣蕭賦領蕭家諸人,參見婉貴妃娘娘,婉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蕭婉隔著簾子瞧著年過半百的父親跪在地上,不由的紅了眼,帶著哽咽,給彩夏傳話,命諸人起身。
在門口跪拜後,便由黃氏領路,進了內院,男子均留在外院,等待傳召。
待完成例行的傳召和賞賜後,天已經黑了下來。草草的吃了幾口宮女端上來的晚膳後,蕭婉便起身去了程氏那兒。
程氏的臉上已經呈現了一種灰敗之色,黃氏瞧著來人是蕭婉,當即便要行禮,卻見蕭婉壓低聲音,示意她無需多禮,隻是瞧著程氏那樣子,心中泛起一陣酸楚道:“母親她如何了?”
黃氏也不敢欺瞞,程氏這樣子怕是熬不過去這個冬天了,因此語氣裏帶了絲悲意:“大夫說,怕是熬不過去了。”
瞧著蕭婉這樣子,似乎是與程氏有話要說,當即便帶著自己的侍女到外頭候著。
蕭婉瞧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程氏,不禁悲從中來,帶著哭腔喚道:“娘,小婉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瞧一瞧呀,你瞧一瞧小婉呀!”
似乎是母女連心,程氏在蕭婉低喊了幾聲後,微微張開了雙眼,瞧得自己麵前的是蕭婉後,頓時便留下眼淚,此情此景讓彩夏和木芽等人均捂麵垂淚。
蕭婉是偷偷出來,自然不能待太久,瞧得程氏精神好些了,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翌日,蕭婉宣了黃氏,問了昨日程氏的情況,瞧著好上了一些,便賞賜了諸多之物。
待黃氏走後沒多久,蕭賦便帶著蕭均然在外頭候著,等待蕭婉召見。
隔著簾子,蕭婉瞧著跪在地上與自己說話的父親和兄長,心裏一陣酸楚,隻是皇家規矩不能廢除,當即隻得快速問完,便讓他們告退。
整整兩日,蕭婉均呆在自己的屋子裏,瞧著這熟悉的一花一木,和所剩無幾的時間,心中的悲苦讓人難以承受。
第三日晚上,乘著宮人都在忙著收拾回宮的東西,蕭婉選了個時辰,去了黃氏的院子,隻是不多時,一個侍女裝扮的人從後門出來,往蕭家的書房走去。
蕭賦和蕭均然在書房已經等候多時,瞧著蕭婉進來,當即便拱手行禮道:“臣見過貴妃娘娘。”
蕭婉忙執起他們二人,忍著心中苦澀道:“父親,哥哥不必多禮。”
雖是如此,不過蕭賦和蕭均然依舊是按禮稱呼,蕭婉出來的時間有限,當即也就隻能不再執著與這一點,轉而道:“我交代父親和哥哥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蕭賦點了點頭道:“娘娘放心,當初五皇子被貶的時候,便按照娘娘說的,一直關注於此事,五皇子如今受蕭家恩惠,若是真的回宮,想來是不會忘了咱們蕭家的。”
蕭婉斂眉點頭,隨即轉向蕭均然道:“那依哥哥所見,五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些年臣私底下命人教授了五皇子不少的為君之道,瞧著五皇子的性子倒是不錯,有幾分當今皇上的風範。”
五皇子是蕭婉當初逼不得已才出了下策,如今瞧著蕭均然對五皇子的一副讚賞之色,微微笑道:“如今是如今,誰又能瞧得到以後?畢竟五皇子如今羽翼未滿,若是有朝一日,誰又能保證五皇子對蕭家不會忌憚?”
雖然聽到蕭婉所言,可是蕭賦卻未見蕭婉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擔憂,想來蕭婉是有了主意,故而當下問道:“那娘娘的意思是?”
“若本宮是五皇子的母親,那蕭家和五皇子就是相輔相成,就算以後五皇子想要動蕭家,也得好好好思量思量。”
蕭均然的眸色驟然一亮:“沒錯,如今宋氏一族在朝堂上一直打壓咱們,不就是借著二皇子的事情嗎?若是五皇子回來,著儲君之位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與蕭均然明顯高興的神色不同,蕭賦倒是並不樂觀,微帶愁容道:“娘娘想法固然好,可是宋氏一族經營良久,不適一朝一夕就可以扳倒的,再加上當初五皇子是因為巫蠱之術被驅逐,難保到時候有心人會將這件事情大肆宣揚。”
這麼一言,蕭均然倒是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道:“父親說的是,這確實是一個危險,可難不成要宋家這麼猖狂一輩子?”許是這些年被宋家壓的久了,平日裏總是溫潤的蕭均然不免的閃現出一抹怒色。
屋子裏的氣氛似乎又低沉了下來,不過,蕭賦卻是瞧了一眼蕭婉道:“娘娘在宮中,想來應該有應對的法子了吧!”
果然一切都逃不過父親的眼睛。蕭婉從容一笑,並不直言,隻道:“父親,您說皇上為何會突然見恩準女兒省親?”
蕭賦微微沉思,忽然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蕭婉。
“沒錯。”瞧著蕭賦嘴角的那份訝然,蕭婉篤定道:“宋氏坐了這麼多年的皇貴妃,可是皇上卻遲遲沒有立她為後,如今這局勢瞧著,隻怕這宋家瞧著二皇子是未來的儲君,氣焰這才越發囂張,隻是這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都說皇家最是無情,父親難不成是忘了如今的皇上是怎麼坐上這皇位的?”蕭婉微微眨眼,眼裏閃過一抹精光。
蕭賦恍然點了點頭,麵帶欣慰的望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子,這才是她蕭賦的女兒,若身為男兒,定有一番作為,隻是可惜了。
“皇上如今正鼎盛,宋家是高興的太早了。”蕭均然不由的輕嗤一聲,帶著絲不屑。
“皇上既然起疑,那咱們就得要為皇上分憂才是,古有秦始皇覓求長身不老之術,如今這些東西,都該為皇上進獻才是。”蕭婉緩緩道出,眉眼裏竟顯溫柔,卻越發的襯得這話語冷冽了起來:“隻有這樣,才不算是辜負了咱們蕭家對皇上的恩賜。”
“娘娘放心,此事臣定會辦的妥帖。”蕭賦躬身道,臉上是一片誌在必得。蕭均然見狀,也跟在蕭賦的身後,躬身表忠心。
“那就辛苦父親和哥哥了。”蕭婉重新披上帽氈,行至門口,突然感慨了一句道:“聽聞揚州女子,溫婉多情,真是美人鄉呀!”
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卻是讓蕭賦和蕭均然的雙眼都亮了起來,美人鄉,英雄塚。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春夜裏的風還夾雜著冬日的冷氣,可是卻再也掩不住這暖日的到來。
子夜,皇宮的內侍已經到了蕭府。蕭婉扶著彩夏的手踏上了鳳攆,隻是在走了時候,最後掀起簾子瞧了一眼這生她養她的地方,青磚紅牆依舊在,隻是伊人已逝,再看也是平添惆悵罷了。
行至半路,突然聽得後麵傳來一陣馬蹄的噠噠聲,鳳儀之處,早就命人清掃了,閑雜人等不得靠近,怎麼這麼晚還會有馬蹄之聲?
木芽掀起簾子,見來人是蕭府的總管,當即便轉向蕭婉道:“娘娘,來的是蕭家總管。”
似乎是已有所感一般,蕭婉忙命人聽了車,隻見那人已經下了馬,由太監匆匆的領至馬車處,低聲道:“貴妃娘娘,夫人去了。”
毫無預兆的,兩滴清淚久從蕭婉的眼中流了下來,眉眼間全是痛苦之色。彩夏張了張口,不知道如何勸說,卻見蕭婉微微止住哭聲,隔著簾子道:“本宮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人微微垂手,站在一旁,待鳳攆離開之後,這才乘馬回奔蕭府。
蕭婉坐在鳳攆內,臉上一直淌著淚水,她猶還記得,前日程氏一直囑咐自己在宮裏要好生照顧自己,好好的生活,那神情似曆曆在目,讓人心痛欲絕。
“娘娘,咱們到了。”
彩夏瞧得車攆已經到了皇宮正門,微微提醒了一句。
隻是蕭婉卻恍若枉聞一般,怔怔的由著人扶著,回了重華宮。
程氏的消息當晚久傳到了皇宮,皇上連夜擬旨,封程氏為一品誥命夫人,另酌諸多賞賜於蕭府和蕭婉。隻是短短的幾日,重華宮似乎又再一次回到了後宮諸人的視線之中。
“皇貴妃娘娘,您瞧,這皇上又是賞賜了重華宮諸多東西。”長春宮內,蔡淑儀略帶嫉妒的說道。
與蔡淑儀的語氣不同,另一旁的一位模樣更為年輕的女子倒是滿臉的不屑道:“娘娘這兒的東西才是精致的,妾瞧著不過是因為婉貴妃的母親去世,皇上可憐她這才賞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