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膝跪地,隻顧自己哭,不顧來往的行人,聞仁走過去在她耳邊說:“女士,你妨礙別人行走了,請你起來。”她站起來走遠了,聞仁站在人群中,猶如大海撈針一樣,鬼才知道福澤秋筱在那裏,到自己熟悉的幾家店鋪去詢問,都自稱沒有見過這個人,也問到了川島秋子這兒,川島秋子說:“對不起,我沒有見到你說的那個人。”這是規矩,客人來你的店裏消費,你要替客戶保守秘密。一直到來日天明,福澤秋筱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出門之後看到店員,這才一點點想起了昨天的事。川島秋子向他打招呼,他一再表示歉意,並且支付了房錢。出門之後,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著,遠遠的看見一個女人支著一個攤在那裏要給客人畫像,她的生意慘淡的令人心疼,正所謂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他快步走過去,在馬紮上坐下來說:“女士,請為我畫一副像,好嗎?”對方說:“你需要支付五美元。”
福澤秋筱把錢遞給她,說:“有勞了。”她非常認真地給福澤秋筱畫像,實際上她畫的非常好,福澤秋筱暗暗稱奇,說:“你畫的挺好的,為什麼賺不到錢呢?”對方一邊畫一邊說:“自從照相技術普及之後,畫像就沒有那麼受歡迎了。我現在也沒有錢辦畫展。”福澤秋筱聽了變動了惻隱之心,說:“繪畫的沒落確實令人難過,每一個工種的沒落,都夾雜這一些令人難過的故事。也許你應該嚐試攝影,這樣你可以賺更多的錢。”對方說:“真遺憾,我現在沒辦法給人照相,因為我沒有照相機。”福澤秋筱說:“你願意跟我聊聊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你跟我去我的茶社坐一坐,我覺得我們可以聊聊。”這樣的邀請一般會讓女士們感到不安,她現在落魄到了這種地步,這個時候的人防範心理其實很弱,在畫完像之後把畫架收起來,搭乘一輛出租車來到了茶社。因為東家不在,店員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要不要營業。
福澤秋筱說:“先給這位女士安排一個偏僻一點的位置,在給她上一壺好茶,順便給她一盤點心。”跑堂甲領著她就坐,福澤秋筱走過去與顧客們一一寒暄,因為總有顧客們來,福澤秋筱總也脫不開身,好不容易來的客人少了,因為他經常跟顧客們打招呼寒暄,所以客人要沒有見到東家,都忍不住要問一問,一輪問候下來,福澤秋筱除了一頭汗,口幹舌燥、嗓子冒火。暫時把業務安排給一位跑堂,自己來招呼這位女士。女士說:“你這裏生意真不錯。”福澤秋筱說:“這都是我熱情的服務換來的,現如今來的大部分都是熟客。”對方把腦袋低下去,福澤秋筱說:“請問女士貴姓?”她說:“免貴姓夏涼。”福澤秋筱說:“請教芳名?”對方說:“明月。”
福澤秋筱說:“女士,我原先在大學做過助教,也做過副教授,因為不會處理人際關係而丟了教職。我的意思是我很尊重藝術家,我很喜歡你的話。”對方紅著臉說:“我可不敢把自己稱作是藝術家。”福澤秋筱說:“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如果你認為不合適可以拒絕,我一點也不會介意。我在這裏非常的忙碌,這樣我就沒辦法做別的事情,你是不是願意在我要忙別的事情的時候,代替我旅行東家的職責。”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對方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可能沒辦法從命。”
福澤秋筱說:“你不用著急拒絕,你應該給我時間,讓我證明自己沒有惡意,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夏涼明月說:“我對你說的事情一無所知,怎麼能幫你的忙呢?”福澤秋筱說:“如果你願意幫我的忙,我非常願意告訴你應該怎麼做。我會支付給你工錢,這樣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這個時候她的心裏已經活動了,福澤秋筱說:“如果你能同意,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合同,請你仔細閱讀合同條款,有需要我解釋的地方,我非常願意效勞。”因為長時間作為流浪藝人,心裏非常痛苦,這樣或許可以解決溫飽問題,但這樣是不是就拋棄了自己的初衷了呢?可她還是同意了,她不想過那種朝不保夕、被房東冷嘲熱諷的生活了。
福澤秋筱說:“你可以把畫架留在這裏,隻要我在的時候,隻要我沒有其他事,你可以在我的辦公室畫畫。”夏涼明月說什麼也不會拒絕了,談判的過程非常順利,福澤秋筱親自撰寫合同書,甲乙雙方簽了字,福澤秋筱非常大方,先支付給她半個月的薪水應付開支,讓她明日來上班。聞仁無功而返,佳子真是急的沒有辦法,她說要跟福澤秋筱分手,那不過是她一時氣憤說的話,那廝要是真的自暴自棄,去歌舞伎町消費,她會傷心壞的。紀子忍不住罵起了福澤秋筱,佳子聽在耳朵裏非常不是滋味,連忙製止,說:“橫豎他要回茶社,我再去問問,興許是誤會一場。”
紀子說:“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佳子不顧勸告,執意去了茶社,遠遠地看見一位女士出了茶社,本來茶社也有不少女客,福澤秋筱偶爾也會把她們送出門,偏這個時候她心裏很不是滋味,覺得他們之間一定有瓜葛。有心衝過去問個究竟,你已經提出跟人家分手,有心就這樣走,就放心不下。正在那裏躊躇,福澤秋筱已經走了進去,她也回到了秋筱宮。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越想越難過。聞仁坐到她跟前說:“任何事都要認真求證之後再做決定,不要因為一時衝動就改變初衷。”佳子心亂如麻,她時而低下頭,時而仰麵望著屋頂的水晶吊燈。聞仁說:“佳子我能說出我真實的想法嗎?這很可能也是福澤秋筱的真實想法。”
佳子站起來說:“我才不要聽,不就是個男人嗎?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下家。”聞仁說:“佳子,愛情是嚴肅的事情,它不像是打牌,僅僅是娛樂。即便是打牌,也不能隨意更換牌友,何況是男友呢?這件事情是你的錯,你應該道歉。”話音未落,紀子走過來說:“不能道歉,她要是道歉,從今往後就一直矮一截。”聞仁說:“什麼矮一截高一截?佳子你喜歡這樣叫著勁過日子嗎?夫妻之間一定要分個高下嗎?最少的爭執,可以滋養最好的情感。凡是都要爭長短,最後一定會離婚。”
紀子說:“這些話你應該去跟福澤秋筱說,這樣你的女兒才不吃虧。”聞仁說:“你想占多大的便宜呢?一旦步入婚姻,天長日久,有多大的便宜可占呢?”紀子還要繼續說,聞仁說:“請你不要再說了,一個多事的母親,會把女兒的幸福毀掉。”一聽這話紀子真是氣的幾乎要殺人,聞仁說:“你想不要激動,你能證明我說的不對嗎?”紀子極力的想要找到幾句話反駁他,聞仁說:“一男一女進入婚姻狀態,如果是麵對妻子一個人,就算是妻子有一點胡鬧,總還好應付一點,最糟糕的是妻子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家裏有什麼事就去向娘家的親友團谘詢,這樣丈夫每天不是在跟妻子一個人打交道,而是在跟她已經身後的智囊團較量。每天都活在爭鬥當中,佳子你真的喜歡這樣嗎?”
紀子說:“那就不要做引起爭執的事。”聞仁說:“人非聖賢,誰能保證自己的言行不出現紕漏?”佳子說:“你們不要吵了,我自己拿主意。”夏涼明月回到公寓,被房東堵在門口,正要張嘴罵人,夏涼明月掏出剛領到的半個月薪水說:“我現在隻有這麼多錢,等我領到後半個月的薪水,在支付給你。”房東被嚇了一跳,她本來是不抱希望,給了錢反而覺得隻要堅持不懈的罵還是有作用的,要是不罵可能永遠拿不到租金。開了房門,躺在榻榻米上,麵對家徒四壁,她心裏很是難受,她決心要放棄作畫了,好好賺點錢,不要再受人欺負,拿定了主意,心裏特別的安靜,漸漸睡了過去,在夢中她穿著製服在茶社裏忙碌,這個時候開心的笑了。明日一早她就到了茶社,先吃了早餐,然後開門迎客。福澤秋筱向每一位客人介紹自己的這位新同事,說:“先生,這是我們店的領班,以後我不在的時候,有什麼需要可以找她。”
夏涼明月鞠躬說:“非常榮幸。”向每一位顧客打招呼,對於性格內向的夏涼明月來說是個莫大的挑戰,但她還是硬撐著,下午的時候,她被叫到辦公室,福澤秋筱送給她一本書,她借過來一看,正是唐納德·川普寫的那本《做生意的藝術》,福澤秋筱說:“我們生活在市場經濟時代,這是物質極大豐富的時代,這也是殘酷競爭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人們可以通過美好的交易獲取數目客觀的利潤。如果你喜歡這樣一個時代,可以學習並利用市場的規則獲得利益。如果你不喜歡這樣一個時代,對市場采取不合作態度,結果是作品被人們看作是垃圾,請原諒我是用了這個詞,這樣你的作品永遠賣不到錢。我知道藝術作品不能用錢來衡量,可藝術家要靠前來過活,如果可以賣到更多的錢,為什麼要拒絕呢?”夏涼明月拿著這本書一臉疑惑,說:“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福澤秋筱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福澤秋筱去忙了,夏涼明月坐下來讀這本書,其實她有點心不在焉。一位男人幫助一位女人,自然圖的是這個人,可他們相識的時間也太短了,要說一見鍾情也太離譜,要說什麼都不圖,她也不相信。福澤秋筱這個人看起來也不像個壞人,懷著忐忑的心情,她感覺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按照佳子的想象,福澤秋筱應該回來道歉,可她總也等不到這一天,這讓她身為不安。聞仁堅持說:“分手這種話是可以亂說的嗎?怎麼說你也是皇室千金,難道你以後要跟那些把離婚掛在嘴上的女人一樣過日子嗎?你要勇於承擔責任。”
佳子怎麼也拉不下這張臉,可她又不願意接受這段感情就這樣結束。聞仁說:“如果你就這樣把一段感情玩兒丟了,我真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佳子說:“他拿了咱們家的好處,應該不至於主動跟我分手。”聞仁說:“你不是跟人家提出分手了嗎?”福澤秋筱對這件事的態度很詭異,他的選擇是逃避,就是把這個尖銳的問題雪藏,縱然夜夜鬧得睡不著覺,他還是堅持這樣做,對於一些習慣了被動的人,他沒有一個解決問題的方式,就是拖,一直拖到問題自然解決。比方說某認為生計發愁,有的人卻不為此發愁,一直等到餓死,生計問題也就不存在了,夏涼明月漸漸進入了角色,她感覺自己越來越分裂了,一方麵要跟一群原本不認識的人問候寒暄,一方麵還向那些畫筆作畫,佳子終於忍不住來到了茶社,進門一看,發現牆壁上多了許多油畫,畫的有山水,也有人物,也有靜物。
裏麵的布置也多了一些藝術氣息,以至於客人都一點不習慣了,福澤秋筱也不好去製止,佳子非常吃驚,因為她認得夏涼明月的油畫,她一下子就聯想到了福澤秋筱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冷漠,轉身要走,卻聽到背後一個人說:“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打個招呼就走呢?”佳子轉身看見了福澤秋筱站在那裏,他把雙手插在衣兜裏,嘴角露出笑容,身體斜靠在牆壁上,佳子走進一步說:“恭喜你覓得新歡。”福澤秋筱說:“我沒有舊愛,也沒有新歡,隻有你。”佳子說:“你別說這種話讓我覺得惡心,這些話是怎麼回事?能解釋一下嗎?”
福澤秋筱說:“不管怎麼樣,你能來看我,我真高興。我沒有背叛你,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接受你的調查。”佳子一聽這就笑了,卻說:“你早把做錯事的痕跡抹幹淨了。”福澤秋筱說:“你高看我了,我可沒有那麼豐富的犯罪經驗。”佳子徑直朝辦公室走去,嘴裏說:“好,我就給你一次自證清白的機會。”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見夏涼明月在那裏畫畫,她大吃一驚,轉身就要往出走,福澤秋筱立刻把她截住了,說:“你先不要著急走,容我把話說清楚。”佳子怒目圓睜,說:“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看見佳子內親王,夏涼明月立刻迎上來,鞠躬說:“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
佳子說:“秋筱君,你閃開。”福澤秋筱說:“佳子,我說了願意接受你的調查,你就不能給我個自證清白的機會啊?”佳子說:“你當我是傻子嗎?”瞧這情形,夏涼明月大致也看出了他們的關係,於是說:“佳子內親王大人,能否進一步說話。”福澤秋筱退出辦公室,夏涼明月把門關上,然後雙方落座,她說:“能在這裏遇見故人,真讓人高興。”佳子說:“誰跟你是故人?我們現在是仇人?”夏涼明月說:“看來你是真喜歡秋筱君啊!”佳子沉默不語,夏涼明月說:“其實我跟他認識總共也沒幾天,那日我們在歌舞伎町遇見,他請我畫了一幅像,然後由請我到這裏工作,還送給唐納德·川普的書。”佳子說:“唐納德·川普的書?”
夏涼明月說:“《做生意的藝術》,也叫《交易的藝術》。”佳子聽著有點釋然了,如果真的是要追求對方,送這個有點怪。夏涼明月說:“起初我也覺得他是有所圖,可接下來日複一日,他對我都是一個態度。你放心,如果我是福澤秋筱先生,才不舍得拋下你去找別的女人。”佳子心裏很高興,嘴上卻說:“男人的心思你知道?”夏涼明月說:“我當然不及你了解他,所以你更不應該誤解他,請你想一想,對他來說你是最重要的人,連你都能誤解他,這不是很可悲嗎?”
一聽這話,佳子忽然覺得她也太能說了,說:“你不換涮我吧!”夏涼明月說:“這樣吧!我馬上提出辭職,發誓不再見他,希望能夠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佳子說:“我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你就留在這裏工作吧!免得他以後跟我約會,總是心不在焉,擔心茶社事情。”夏涼明月說:“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聊到這裏,佳子不想再說下去了,推開門把福澤秋筱拽到一個角落,麵無表情的說:“秋筱君,你現在可以接受我的質詢了?”福澤秋筱說:“請提問。”佳子說:“你是不是去了歌舞伎町?”福澤秋筱說:“去了。”佳子一聽這個,立刻站了起來,說:“做了什麼?”福澤秋筱說:“在酒店睡了一覺。”佳子說:“什麼酒店?”
福澤秋筱說:“歸來酒店。”佳子說:“僅僅是誰了一覺?”福澤秋筱說:“要了一點酒,一點點就喝醉了,然後不省人事,次日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酒店的客房裏。”佳子說:“怎麼會突然多個女人?”福澤秋筱把夏涼明月帶回茶社的前因後果都說了,還說:“她現在按照自己的愛好裝飾茶社,導致客人不斷減少。”佳子一聽這個也撓起了頭皮,福澤秋筱說:“你能幫我像個注意,讓她不要再這樣做了。”佳子說:“你直接跟她說不就完了嗎?”福澤秋筱搖搖頭說:“不妥,她來這裏本來就是寄人籬下,如果貿然說了,她會不要意思繼續帶下去。”佳子說:“因此你寧願賠錢也不說。”
福澤秋筱說:“你冰雪聰明,幫我出個主意吧!”佳子說:“你這也太體貼、太細心了吧!”福澤秋筱說:“算我求你了。”佳子說:“你告訴我,為什麼對她這麼好?”福澤秋筱說:“你聽說一個詞叫兔死狐悲嗎?”佳子說:“聽過。”福澤秋筱說:“她就是兔,我就是狐,她是一位不得誌的畫匠,我是個失意的書生,看到她流落街頭,為了三瓜兩棗而丟掉了尊嚴,我很難過。”佳子說:“你同情她可以,可不要惺惺相惜,最後心生愛慕。”福澤秋筱說:“別的女人要是遇到這類事,早跟自己的男友鬧得天翻地覆了,你能冷靜的聽我解釋,我很感動,我死也不會放棄你。”
佳子說:“那我說了分手,你為什麼不害怕?為什麼不挽留?”福澤秋筱說:“我當時如果不難過,我不會去歌舞伎町喝悶酒,一聽這話我就懵了,哪裏還有力氣去挽留?”佳子說:“父親一直勸我來向你道歉,我還怕你怪我,所以沒有來向你道歉,如果道歉你能原諒我嗎?”福澤秋筱說:“道歉之前,想商量好了,道歉也就變成了形式。我不想跟你做交易,你也不用向我道歉,我對你的愛不會變,我並不指望用我的愛換來你的愛,我隻是覺得要對得起這一份感情。”
佳子說:“你這麼說我真是太慚愧了,對不起。”她深深地彎下腰,福澤秋筱立刻勸她坐下。諜報組織永遠是忙忙碌碌,經常連喝口水的閑工夫都沒有。井上純美奉命前往葵園警戒,警方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她手裏拿著對講機,指揮著工作人進行埋伏,有的埋伏在樹上,有的埋伏在房頂上,有的埋伏在井裏。他們和警方一起開會的時候,井上純美說:“這是一次要非常重要的任務,莊仁親王大人第三順位繼承人,未來日本天皇的皇位要交到他手上,要是他遭遇不測,皇室龍脈斷絕,我們可就遺臭萬年了。”說話間莊仁親王就到了,有人在他身後舉著華蓋,一位女導遊熱情的說:“葵園是德川家康大人的府邸,是江戶時代的重要遺產。”這個時候莊仁突然向前奔去,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