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回:紀子妃探訪養老院\/大川君醉臥秋筱宮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麻生道子,她穿著一身藍色和服,按照日本的禮儀給他倒茶。這個時候聞仁心裏開始想,如果當時與自己相戀的不是紀子,而是像麻生道子這樣一個女孩,自己的命運會不會因此而變的更好一些呢?沒有來得及想下一步,他已經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遙想當初,紀子也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一般來說外形漂亮的女性,一本不會讓人覺得她很強硬。同樣的情況,因為外形的差異而產生不同的解釋,這是很常見的現象。同樣是說髒話,外形醜陋的女子說,就讓人感覺到她很粗魯,很沒有禮貌。如果是漂亮的女孩子說,你會覺得她很可愛,甚至你會迷上她的直率。把兩隻手插在腰間,這是一個潑婦的標準動作,如果是外形漂亮的女孩子做出來,意義在完全不同,她顯得那麼優雅。漂亮的外形會把一些缺點掩蓋掉,這是顯而易見的。

女孩子經常會聽到前輩這樣的叮囑,小白臉沒安好心。意思是外形漂亮的男士都不可靠,有人指出跟外形漂亮的男士交往,你會麵臨許多競爭者,女人是很看重安全感的,事實上外形漂亮的男士作為配偶並沒有多少競爭優勢,最能摧毀男性魅力的不是外形,而是貧窮。如果某位男士很有錢,女人就會覺得他很可靠,就算是買賣砸了也可以翹掉他一半財產。而麵對外形漂亮的男士卻不會有這樣的好結果,許多人都說男人漂亮不漂亮無關緊要,其實也不是無關緊要,漂亮總體上要比難看好得多,隻是不起決定性的作用罷了。

聞仁腦海中一片混亂,這個時候紀子看見他躺在那裏不省人事,摸一摸他的額頭,發現燙的厲害。立刻叫人把他抬進車裏,火速運到一家醫院,醫生給他打了退燒針,昏迷了一夜,明日醒來看到妻子,臉上掠過一絲慘淡的笑容。看到這一幕,紀子的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夫君很少對他笑了,這久違的笑讓她百感交集。看見妻子在那裏哭,聞仁說:“你看你,我現在身體狀況不好,你在這裏哭,我也跟著難受。”紀子說:“真的很抱歉,我不該在這裏哭。”聞仁說:“你要堅強一些。”紀子點點頭,聞仁說:“道子姑娘的病怎麼樣了?”紀子說:“還在觀察期,應該問題不大。”聞仁卻皺著眉頭說:“根據我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我覺得她很可能得了很重的病。”紀子說:“顯示不同於電視劇。”聞仁說:“我當然知道現實不是電視劇,可電視劇實在模擬和演繹生活。”聞仁說:“煩勞你照顧好她,我這裏暫時不用來了。”

紀子說:“你不用擔心她,我已經聘用非常好的護工在照顧她。至於你我不能不來看你,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不來是不合適的。”聞仁見拗不過,隻好隨她了。佳子這個人其實很難靜下心來學習,發現母親總是往醫院跑,什麼人住進了醫院呢?聯想到最近總不見父親,她一個人偷偷溜進醫院,突然出現在聞仁的病房,把他嚇了一跳。佳子說:“我有那麼嚇人嗎?”聞仁說:“你不在家裏複習功課,來這裏做什麼。”佳子說:“我也不想來這裏,可你不是來了嗎?我是你的女兒,不來看你,於情於理都不合適。”聞仁說:“現在可以回去了吧!”佳子笑著說:“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就急著趕我走,你躺在這裏就不覺得悶嗎?”

聞仁笑著說:“那好,你可以在這裏呆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必須離開。”佳子說:“兩個小時,少一分鍾都不行。”聞仁說:“一個小時,多一分鍾也不能增加了。”佳子說:“如果能夠提高到一個小時四十分鍾,我也勉強能接受。”聞仁說:“一個小時半,如果你答應,我立刻叫人把你趕走。”佳子說:“成交。”伸出手指要跟對方拉鉤,拉完了鉤,佳子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笑著說:“你得了什麼病?母親看起來很憔悴,難道這病很可怕嗎?”聞仁說:“隻是著了涼,你想想辦法,不讓她來回跑了,不然她非累倒不可。”佳子說:“你是不是煩我媽媽了?”聞仁說:“你相信不相信我?”佳子說:“信,你騙我我都信。”

聞仁說:“這叫什麼話,你不是說了你媽媽看起來很憔悴嗎?我這是為她著想。”佳子說:“夫君病倒了,作為妻子整天貓在家裏,不去看一眼自己的夫君,這是不合適的。”聞仁說:“所以我才讓你幫忙想辦法嘛。”佳子說:“讓我幫忙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把我們的會見時間延長到兩個小時,這筆買賣公道吧!”聞仁一聽這個就說:“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一套?”佳子說:“具體時間不記得了,我還是不是還熟練,有機會我們可以多多切磋。”聞仁說:“你要是再提條件,我就讓人把你轟出去。”佳子說:“你要是把我轟出去,我可就不管你的妻子了。”

聞仁滿腹無奈,歎口氣說:“真是煩透了。”看見父親急了,佳子陪著笑臉說:“父親放心,我照辦就是。”聞仁用懷疑的口氣說:“你能把這件事辦好嗎?”佳子反問道:“你還有別的選擇嗎?”聞仁說:“或許我應該考慮讓真子去做這件事。”佳子說:“我才是最好的選擇。”一個半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佳子起身立離開。秋筱宮佇立在日光下,佳子推門進去,發現真子和一位男士正在約會。她跌手跌交的走到門跟前,因為聊的太投入,完全沒有留意到佳子。真子笑的很開心,不是用把嘴巴捂住。盡管如此,還是笑出了聲。仔細一看,桌子上竟然放了啤酒。他們站了起來,真子走路有一點飄,看樣子一定是喝醉了。兩個人相互攙扶著奔臥室的方向去了。佳子悄悄的跟了上來,對方因為了幾分醉意,對這位跟蹤者竟然完全無視。

真子的男友看起來長的還不錯,兩個人站在榻榻米旁邊對視良久,然後相對而坐。男友伸手撩撥真子的頭發,真子隻是笑。眼看著他們動作的尺度越來越大,畫麵沒有辦法播出。佳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這個時候耳朵卻變得格外靈敏,因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件事上。因為過分投入,佳子沒有想到自己的身邊站著一個人,那人拍一拍佳子的肩膀,她竟然沒有知覺。那人幹脆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麵拽,抬頭一瞧,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母親。紀子一臉怒氣的說:“該看的看,不該看的不要看。”佳子說:“他們這樣也可以嗎?”紀子說:“他們是成年人。”佳子說:“那也應該去酒店。”紀子說:“不要在這裏貧嘴了,去做你該做的事去。”

佳子說:“對了,父親委托我一件事,讓我勸你不要再去醫院了。”紀子一聽這話就像觸電了一樣,佳子說:“父親這樣做是對的,你的氣色的確看起來不大好,應該多休息。”紀子說:“大人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佳子說:“我要是不幫忙,父親會找我追要他給我的好處。”紀子說:“他跟你什麼好處了?”佳子說:“這個你就不必問了,我也不方便說。”紀子沉默了,佳子說:“我能理解你的苦衷,你是想父親在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興許可以讓你們重回往日的舊夢。”紀子說:“你憑什麼就敢承諾自己可以讓我不去醫院?”佳子說:“父親如果反對你去看他,你還堅持要去,我覺得這樣的做法並不明智,我有一個迂回的辦法提供給你,不知道你能給我什麼好處來換回我的辦法。”紀子說:“我對你的辦法不感興趣,也不會給你好處。”佳子說:“這又是何必呢?這樣不符合我們雙方的利益。”

紀子不耐煩的說:“你要是在用商人的口氣跟我說話,就請你出去。”佳子歎口氣說:“看在你是我母親的份上,我免費把方法提供給你。”這個時候紀子把耳朵豎起來準備聽個究竟,佳子說:“你的目的是感動父親,如果拒絕最有效的方法,而要在已經證明不能奏效的方法上浪費時間,最後的結果很難如意。”紀子不耐煩的說:“你直接說辦法。”佳子說:“買東西回家,是不是要看產品說明書?我現在說的可不是無關緊要的廢話,這就是辦法的使用說明書。”紀子沉默了,佳子說:“什麼事最能打動父親的辦法呢?想要知道這個方法,就不能不去研究那些打動父親的案例。在這方麵做得最好的,不是我們家中的任何一個人,那個人叫做麻生道子,一個人非親非故,卻能一次又一次的打動父親,我覺得她很厲害。”

紀子笑著說:“對於麻生道子來說,非親非故並不是一種劣勢,相反,這是一種很大的優勢。至親照顧你,這叫理所應當,非親非故的人對你特別好,那才難得,所以後者更值錢。”佳子顯得有些尷尬,說:“對不起,我想我的表達出了一點問題。”紀子說:“你可以接著說。”佳子說:“麻生道子能夠打動父親的一個最重要的理由是她在專業方麵占據優勢,人家學的是心理學,父親在同齡人當中是相對單純的,父親想什麼她基本上都能在事先預測出來。我如果是你我一定和麻生道子搞好關係,有她幫忙,搞定父親不存在任何問題。”紀子說:“我跟我自己的男人相處,難道還需要想一個外人求助?你的這個辦法不怎麼樣。”佳子說:“這不是我要提供給你的方法,我提供給你的方法是這樣的,我有一種感覺,人的運氣是按照周期在變化的。有時候順風順水,有時候會出現各種問題。過去當個問題非常密集的出現的時候,皇室就會施舍錢財給窮人,皇室成員回到神社去禱告。人遇到了順境,要多想象自己不順的時候,當人遇上了逆境,要破財、積德、謹慎行事。這樣持續的時間一長,自己的處境就會發生變化。”

紀子說:“你想讓我也施舍錢財給窮人?也去神社禱告?這你父親能看的見嗎?”佳子說:“事情就壞在你總想讓父親看到,如果有人對你非常好,可他一眼就看出來你要圖他什麼,你覺得你們還能相處的很好嗎?”紀子說:“你可以接著說你的辦法。”佳子說:“日本國老齡人口所占的比例很大,而老年人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說的好聽一點,就是人類越來越長壽,說的難聽一點,就是社會負擔不斷加重,而且讓社會沒有朝氣,沒有活力。”一聽這個紀子就急了,說:“你不會讓我去殺死那些老人吧!”佳子說:“老年人口占比不斷增加,意味著他們會越來越不受年輕人的歡迎,雖然台麵上不會說一些很傷人的話,私底下可就不一樣了。如果你可以去養老院探望住在裏麵的那些老人,引導年輕人善待老年人,你不要顯露自己的身份,瞧瞧去做,一定會有非常好的效果。”紀子說:“能有什麼效果?”

佳子說:“過去我如果有一段時間總是生病,做什麼都不順,這個時候我就會去做義工,做完義工,病全好了,運氣也沒有那麼差了。”紀子說:“這就是你的主意。”佳子說:“對。”紀子發出陣陣笑聲,佳子被嚇的麵色慘白,站起來說:“算我什麼都沒說,告辭。”說完撒腿就跑,卻被紀子一把拽住了,說:“那裏去?”佳子說:“我的辦法不好,你也犯不著因為這個跟我過不去吧!”紀子說:“或許我應該照你的方法去試一試,這段時間我的運氣夠差了。”佳子笑著說:“太好了,不過你要切忌,這件事一定要保密,這樣你才會在冥冥之中得到助力。”紀子突然想被紮破的氣球乞求一樣蔫了,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罰。這話你聽過嗎?”

佳子說:“這話我聽過,但我的看法有所不同。有心為善,難道不是善?無心作惡,難道不是惡。我覺得是這樣,一個人做善事可以有他的動機,可以通過行善的方式讓自己獲益,隻要他的做法不違反道德就可以。無心作惡,當然不是道德問題,不過孽要是你造的,你也不能不認賬,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你必須為自己的造的孽承擔責任。”紀子聽了笑著說:“好,我決定按照你的說法試一試。”怎麼去做這件事呢?她當真停止去醫院看望丈夫了,她報名參加了誌願活動。她被分配到一個養老院做義工,有人負責打掃衛生,有人負責給老人們製造家常菜,也有人負責給陪他們聊天。紀子來自社會的上層,被安排陪老人聊天。不要以為這是一項輕鬆的工作,住在養老院的人多少都有一點抑鬱,寄人籬下的滋味是不好受的。養老院的環境就算布置的再優美也無濟於事,想象一下,你的周圍住著一群跟你毫無關係的人,又有一群與你毫無關係的人在照料你的生活。人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未必想照顧,更不要你這與他毫無關聯的人。而在你身邊不斷有人死去,又有源源不斷的老人送進來,誰要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住的開心,誰簡直不是人。

住在養老院的人,大部分無兒無女,一個人終身未婚,基本上心智不怎麼成熟,精神不怎麼正常,這樣的人往往極度不自信。紀子被安排陪一位老婦人聊天,她也記不清自己多少歲了,檔案上她的名字叫做山口苗子,擁有專科學曆,工作人員告訴紀子,這位老婦人年輕的時候長的很不錯,也曾經有男生喜歡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十六歲開始,痤瘡開始占領她的臉,痤瘡足足困擾她到三十五歲。因為英語和數學不好,她沒辦法上大學,隻好讀專業學校,畢業之後學校授予她專科學曆。她一度也想要結婚生子,卻因為拒絕相親而把自己逼上了絕路。自己沒有好條件,條件好的怎麼能看得上她。可她又不肯將就,現如今在養老院整天以淚洗麵。她總說自己不想活了,卻從未實踐過。以至於她的同伴見到她總是要說:“你不是去死了嗎?怎麼還活著?”她真想找個縫兒鑽進去,可能是長期服藥的關係,在一次誤服了許多鎮靜藥之後,仍舊眼明如鏡。

紀子看著她,想象自己還算不錯,至少有丈夫,有兒有女,衣食無憂。她想說一些寬心的話,但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對方就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紀子就陪著她坐著,沒一會兒對方就問道:“你為什麼老坐在這裏?”紀子說:“我是受命陪你聊天的義工,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說:“你想說什麼都可以,隻要不罵我。”紀子說:“女人在一起,話題多半都是些瑣碎小事,你的遭遇讓我想起了一部中國電影,名字叫什麼我不記得了。說的是有兩個農村人去南方打工,一個人發生意外在工地上死掉了,那人竟然屍體偽裝成活人帶上了車。結果車上來了打劫的,劫財劫到了死人頭上。沒想到劫匪被對方的義氣所感動,放棄了搶劫走掉了,把死人帶上車這件事常人無法接受的,他和他的同伴被趕下車,他隻好徒步往回走。為了混口飯吃闖入了一場葬禮,有一個老人,無兒無女,他自己出錢給自己辦了一場葬禮,沒有別的想法,就是感受一下葬禮上兒女哭泣的場麵。那位仁兄哭的最起勁,那位老人送給他一輛獨輪車,讓他運送屍體。他在一家店鋪裏吃飯,結果被訛詐了許多錢,沒想到施工方給的錢是假鈔,他隻好挨了一頓打。”

老人聚精會神的聽著,沒一會兒就想起了呼嚕聲。工作人員看到這一幕被嚇了一跳,笑著說:“真沒想到,你居然能讓她睡著。”之後她就種下了病根,紀子被公益組織固定安排在這一家養老院專門給這位老婦人提供服務。一開始是紀子一個人說,時間一長演說變成了討論。紀子說:“你當時為什麼要拒絕相親呢?”山口苗子說:“我受過西方人的影響,對傳統的相親有很嚴重的抵觸心理。”紀子說:“千金易得,知己難求。這話不對,千金不易得,知己更難求。”山口苗子說:“我年輕的時候之所以不願意妥協,隻是因為不想做讓自己後悔的事。現在我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也許是因為我這個人對於命運的安排非常排斥,上天要加倍處罰我,讓我晚年受盡折磨。”紀子說:“其實比你淒慘的大有人在,當然這並不能減少你的痛苦,不過你為什麼要選擇來這裏居住呢?”山口苗子說:“騙子把我的錢都騙走了,我走投無路才來找慈善組織。”紀子說:“對於有些人來說長壽是福,對於有的人來說長壽不是福。”

不知不覺間,山口苗子已經恢複了睡眠,在她幽暗無比的生活中,紀子成為她生活中僅有的一點亮光。真子的生活中充滿了陽光,她和男友在公開場合手牽手的照片上了各大報紙的頭條,大川明鑒在內閣府的辦公室翻閱報紙的時候看到了這一照片,真子的照片他是見過的,不過這一下次有點不一樣。一個星期後下午兩點半,他應邀在真子的學校發表演講,真子負責給首相獻花,當真子走進他的時候,他的心跳速度快的幾乎令他窒息。真子送給他的花辦公桌上的花瓶裏足足放了一個星期。就算是完全風幹之後,他仍舊舍不得丟棄。而是將它夾在書本裏長期保存。某日下午,趁著秋筱宮沒有別人,他去拜訪。去了果然隻有真子一個人在家,有機會接待首相,真子當然很高興,沒有理由不盡力讓對方高興。弄了幾個菜,還有一壺酒。推杯換盞間兩個人都醉了,大川明鑒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真子腦子一熱就沒有把他推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