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閨女?”張桂花心中擔憂,又見她走了神,忙又喊道:“二閨女,爹娘叫你來並無旁的事,你也年歲不小了,但凡你這麼大的,多已訂親。”
劉稻香從自家便宜娘親的嘴裏,感覺到了濃濃的憂心,她的婚事有那麼難嗎?
她還沒到十五歲好麼:“娘,不是還有一、兩年麼,十六歲說親雖晚了點,但誰叫爹娘疼寵我呢!”
張桂花聞言氣樂了:“你呀,少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她沒好氣地伸食指輕點自家二閨女的腦門。
她與劉三貴自然是對她十分疼寵。
但再疼寵也不能耽誤了她的親事。
“爹今兒有一事要與你相商,你且先聽聽再決定。”劉三貴的印象中,自家二閨女是個有主意的。
他便把劉喜貴的打算說了一遍。
“你自個兒瞧著如何?可願意?”
劉稻香不免有些頭疼,又問:“爹、娘,我真有那麼難嫁出去嗎?”
張桂花本想點頭,後又想起問話的是自家嫡親閨女,忙又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娘,你也知道,你閨女我又不愁嫁,何必急於一時。”劉稻香真不想早早嫁人。
“不是,閨女,是這麼回事,女兒家家的,要早點訂下親事才行,越是往上走越難說到好的親事,都怪爹以前沒能耐,又管不住你養奶,這才耽擱了你的親事。”劉三貴一直認為自己的二閨女不好說親,都是因為劉齊氏那張破嘴給誤了。
“爹,我雖不反對成親,但真不想早早嫁人。”劉稻香覺得自己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哎,你這傻丫頭,咋不急了?”張桂花氣得直拍她的後背,又道:“你看看與你同齡的,不說旁人家的,隻說翠花、珠兒、巧兒,這一個兩個不是說親,就是嫁人了,對了,你珠兒姐姐都已經快要生了。”
張桂花這個當娘的真為自己的二閨女揪心,眼看就要十五了,還沒人上門願意結親,她不得不反省自己,自問是不是哪兒沒做好,也曾悄悄問過羅姑姑,誰知人家羅姑姑卻說她已做得非常不錯,與世家大族裏的當家主母相當。
“二閨女,爹也不瞞著你,也不想學別人弄什麼盲婚啞嫁之類的,這樁親事,你且先想想,願不願意,全由你自個兒拿主意。”劉三貴眼見自家婆娘急得火燒眉毛尖了,忙開口救場。
“娘覺得,若他家真願意不給勝兒納小,倒也不失為一樁好親事,我瞧著你爺納那麼多妾,當初你親奶要不是個機靈的,哪裏有你爹,更不要說有你們了。”這也是為何張桂花與劉三貴都樂意的最根本原因。
本身經曆過或感受過這樣的事,自然是不願意自家閨女受委屈。
張桂花見劉稻香不說話,又道:“不說旁的吧,就說這家裏妾室多了,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糟心事,再說了,娘還不知你是一根筋,總可能納得那旁人,若說你大伯家許旁的承諾,我都不會在意,這一條,很對我的心思。”
劉稻香聽明白了,自家爹娘因為劉喜貴許諾了不讓劉智勝納妾這一條,打動了兩人的心。
她一時躊躇了,不知該不該應下。
“爹,娘,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嫁入高門大戶,隻想著嫁個能包容我小任性的男子,也不求那人有多大的能耐,但也不能太過老實巴交,得有點學問但也不拘非要懂什麼八股文。”
劉稻香的意思是她即想找個胸懷闊廣有文彩的,但也不能是迂腐的秀才。
“你聽聽爹的想法,爹是這麼想的,你大伯娘出身還算不錯,知書達理,你大伯這人雖自私了點,貪了點,但也沒太大的壞心思,智勝這孩子,我們也是看著長大的,念書也還行,有他外公督促著念書,將來總會撈個一官半職,你若不想跟公婆住一個屋簷下,我便給你多陪嫁幾個院子,你想住哪院就住哪個院。”
對於自家二閨女,劉三貴恨不得掏光家產來給她陪嫁。
劉稻香想了想,方才說道:“爹,我不喜歡智勝哥哥,就是沒來由的,我也知道爹爹的用心良苦,可是爹,你有沒有想過,以往大伯一家子從來沒有對我們多好過,即便後來咱家發達了,也沒見他上門來求親,為何偏偏是爹被親爺爺尋回京城後,他急巴巴地趕上來求親!”
不怪她想得太複雜了,而是劉喜貴夫婦當年真的很無視苦哈哈的劉稻香一家子。
“爹怎會不知,隻是......”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劉稻香的親事成了難題。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爹,我不願意,不怪我記仇,當年我家窮得連一個銅板子都拿不出來時,大伯一家子可是穿著綾羅綢緞,吃著山珍海味,幾時又記得咱們一家子了,要我瞧著,他八成是盯上了我的嫁妝。”
劉三貴一時不解,後又轉念一想,自家大閨女出嫁時的嫁妝的確不少了,要說劉喜貴沒有看中他二閨女的嫁妝,那是不可能的。
這叫劉三貴的心裏又沉了沉,現在的他,對這樣的說親很反感,也特別敏感。
劉稻香的話,如同一盆冰水把張桂花火熱的心澆了個透心涼,冷靜下來的她不免暗暗後悔自己太急功近利,又聽她說道:“孩子他爹,我也覺得不大對勁,先前是聽了那許諾樂暈了頭,現在細細想來,他劉喜貴的兒子很普通,不過是家裏小有薄產,又是個普通的舉子,可你呢,不但是青州第九名,而且,還有個正二品大員的親爹,大樹底下好乘涼,他許諾那這麼多條件,會不會一是衝著錢財,二是衝著爹這顆大樹?”
雖說她家二閨女的親事是個老大難,正如自家閨女所言,還有一年多的時間,還有機會可以挑個更好的。
“爹,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當初咱還不知您不是那人所出時,很明顯,咱家一家子的人品就比那幾個的要好太多。”劉稻香一點都不喜歡劉齊氏,一點都不願意劉喜貴稱心如意。
張桂花一聽,越發緊張起來了,不免又心裏難受,為何自家二閨女的婚事如坎坷?!
“要不,正月十五,我帶了二閨女去白泉寺進進香?”
劉三貴聽了劉稻香的話,心裏涼了大半截,又聽得張桂花如此說,便道:“也好,先前是我太操之過急了。”
換了誰做爹娘,碰到自家閨女說親難,任誰都會急得吃不香睡不安穩。
他想著,或許求得菩薩多了,自有菩薩保佑。
而當事人,劉稻香壓根兒就不急,摟著張桂花的胳膊笑得沒心沒肺:“娘,嫁人有什麼好,可比當爹娘的閨女要辛苦多了,若是隨了夫君外放,遠隔千裏想念爹娘,卻是終難再見一麵,到不如不嫁,陪在爹娘身邊多好。”
“你呀,明明生得顏色極好,也不知咋回事!”張桂花真的很憂心劉稻香的親事,可麵對笑魘如花的二閨女,她又說不出一丁點兒的狠話來。
“算了,即然你不同意,那這門親事算是做廢,明兒,爹就去回拒了你大伯。”劉三貴暗自慶幸,虧得今日沒有把話說死。
“旁人或許還好些,可大伯那一家子,爹不是我無情,養奶是什麼性子,咱們可是一清二楚,那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當初,即便鬧出那樣的事,爹還不是把養爺、養奶當親的一樣伺奉著,可是那養奶幹了什麼缺德事,爬牆想偷我家紅薯粉的方子,她到是敢肖想。”
說起這事兒,劉稻香到是惦記著青州了,也不知小舅舅把那事弄得咋樣了,自她來了京城後,就沒聽自家小舅舅提起這事兒。
第二日,劉喜貴便從劉三貴那裏得到了肯定的拒絕。
“三弟,不是啊,這麼好的親事,咋就不願意呢?勝兒是多好的孩子啊!”劉喜貴心中惱火不已,那個死丫頭怎就如此不識抬舉。
劉三貴沉吟了一下,方才正經答道:“這親事就此作罷,大哥莫要再提,結親是結兩姓之好,可不能叫孩子心中生怨呢!”
劉喜貴聽後很不痛快,自家兒子咋了,他覺得自家兒子很不錯,劉稻香的拒絕不但沒有叫他偃旗息鼓,反而激起他的好勝心,一定要把劉稻香討回家作兒媳婦。
劉稻香並不知道這些,劉齊氏壓根兒就沒機會見到她,每每去鳴翠館尋她,都被守門的婆子告之,自家姑娘被夫人帶著出門應酬去了。
“娘,事情怎樣了?”
“不咋地,我連她人影都見不著,喜貴啊,不是娘說喪氣話,大戶人家結親規矩忒多,那丫頭的身份如今是水漲船高呢,咱把那小祖宗討回來,還得老老實實的供著,可不得了,還是討個聽話點的,門當戶對的才好。”
不是劉齊氏不想高攀,實在是劉稻香家的門楣太高了。
自小在黃府長大的劉齊氏,對於正二品的燕州都指揮使很畏懼,這是融入她骨子裏的奴性在作祟!
“府城不是有那些商戶人家想把自家閨女說給勝兒麼,要我說挺不錯的,要長相有長相,有錢財有錢財。”
劉喜貴氣得不行,半晌才道:“可是卻不能幫襯到咱勝兒,若是把那死丫頭討回家做兒媳,咱勝兒至少要少奮鬥二十年都不止,那簡直是討個金菩薩,就算討回來供著我也高興。”
“那咋成,那豈不是要騎在長輩們頭上撒尿了?”劉齊氏一百個不願意。
“可能讓勝兒往後的仕途一輩子平坦,三弟是個有才學的,又有個正二品的親爹護著,有他這個做嶽丈的照應著,咱勝兒將來的官能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