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略當然明白龍鴻煊的意思,也希望自己能夠為複仇大業出一份力,可是他對吳家的掌控力實在是,難以啟齒。流蘇看出了南宮略的心思,便安撫他道:
“吳銘東知道你的身世,一定會千方百計防著你。他絕對不會把真正的權力下放給你,這一點,我們很清楚。我們隻想知道,你在軍中的威信到底有多少。或者說,你去軍中策反,有多少人願意背棄吳銘東跟你走?自家人麵前,表哥有什麼話就直說,你妹妹跟你妹夫可是你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哪!”
龍鴻煊也放緩了語氣,“表哥不妨直說。我們了解清楚了情況,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流蘇又道:“複仇大業,我們需要表哥與我們一起完成。”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南宮略也覺得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真是慚愧,目前能控製住的隻有一個先鋒營。因為不論大小戰役,我總是衝在最前頭,所以吳銘東把整個先鋒營都交給我指揮。先鋒營一向是淋血奮戰,每次戰役之後,都會有很嚴重的死傷,甚至有的時候,整個先鋒營就隻剩下了我一個人。若不是我還頂著主帥兒子的名頭,吳家軍恐怕連我的死活也不會管的!”
流蘇雙目噴火,“吳銘東恨不得你死在戰場上吧?這老賊!”
龍鴻煊道:“真是不知道這廝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他養著仇人的兒子,又時時刻刻擔心被你知道真相向他複仇!”
聽了龍鴻煊的話,流蘇的心緒才算好了一點,接道:“一定每天都如坐針氈,噩夢連連!怪不得蒼老得那麼快,得到了榮華富貴又怎麼樣?就不怕是過眼雲煙嗎?”
流蘇這麼一說,眾人仿佛已經能看到吳銘東的悲慘結局。這種人若尚得好死,天底下還有什麼人應該不得善終呢?
龍鴻煊又道:“除了先鋒營,還有哪些隊伍是你有把握策動的?一旦打起仗來,禦麟騎你能指揮得動嗎?”
南宮略無奈的搖了搖頭,“禦麟騎是整個吳家軍的精銳,所以老賊什麼人都信不過,指揮權全在那老賊一人之手。調動禦麟騎,人與兵符缺一不可!”
流蘇隻是輕輕哦了一聲,“這老賊防得可真嚴!”
龍鴻煊又問:“隊伍中可有南宮家的舊人?”
南宮略搖頭,“即便是有,也都隱藏得很深,不然被老賊知曉,必死無疑。”
龍鴻煊沉吟,“若是如此,還真有些棘手了。不過,既然咱們把他們爭取過來的機會太小,那就隻能想辦法不讓他們參與到咱們的爭鬥裏來了。這點,我們可以一起想想辦法!”
龍鴻煊不是沒想過徹底滅了禦麟騎,他相信他的雲西軍完全有這個本事。隻是,無論如何禦麟騎還是除了雲西軍以外,雲蒼作戰能力最強的軍隊,與東狄西蠻一戰是遲早的事,光靠一支強悍的雲西軍是遠遠不夠的,更需要整個雲蒼的軍隊配合作戰。
所以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否則龍鴻煊會想盡辦法把它納為已用!
南宮略一點就透,立即明白了龍鴻煊的意思,“你是說,讓他們去對抗外敵?”
流蘇哼笑一聲,“吃著朝廷的俸祿,難道他們不應該去嗎?”
一直呆在第一線的南宮略怎能不知道,雲蒼與西蠻還有一場大戰要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隻要禦麟騎不來跟他們對陣,他們的壓力自然就會少掉許多,可是——
南宮略苦笑一聲,“他們不是西蠻的對手!”
龍鴻煊眸子微微一縮,“你這麼肯定?”
南宮略點頭,“有一次我們與西蠻交手,兩萬禦麟騎直接被西蠻的騎兵部隊給吞了,無一人存活。”
龍鴻煊重哼一聲,“損失了兩萬?朝廷可是從來沒有接到這樣的奏報啊!”
流蘇冷笑,“老賊欺瞞朝廷是一兩日的事情嗎?但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能讓一手把他捧上天的皇帝再把他給狠狠打入地獄,是不是很好玩呢?”
爬得高是嗎?那就得小心摔得越慘了!既然是踏著南宮家的屍骸,攀上了今天的高位,就應該有準備會死得比他們死更慘!
流蘇忙道:“表哥,你都仔細說說,這些年來吳銘東都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越多越好!”
龍鴻煊補了一句,“表哥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好妥當的安排,不會讓你牽涉其中的。”
南宮略卻搖了搖頭,麵色沉重,“隻要能報深仇,便是玉石俱焚,我也再所不惜!”
流蘇立即道:“那可不成!我好不容易有個哥哥,要是沒了,以後王爺欺負我,我找誰幫忙去?”
龍鴻煊一臉被欺負的表情,“愛妃,本王疼你還不及呢!”
南宮略看著這夫妻二人,終於露出了這些天的第一個笑臉,“流蘇,你不欺負王爺就不錯了。”
流蘇聳肩,“我的名聲已經壞成這樣了?”
眾人又是一笑,南宮略便把他掌握的所有的吳家軍以及禦麟騎的情況都說了,包括他們的作戰特點,習慣性戰術,以及戰場上所暴露出來的優勢與缺點,事無巨一,全部言明。
流蘇對行軍打仗並不是很懂,但她很用力地記住了南宮略的每一句話。有時候一個小小的習慣,也是可以置人死地的。
龍鴻煊雖然沒有上戰場指揮過真正的戰爭,但他已經是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了,對軍事攻略了如指掌,所以南宮略提供的信息至關重要。
“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麼多了。”吳宗嗣一口氣全部說完,才喝了口茶。
龍鴻煊氣得一掌拍到了桌子上,“禦麟騎放到吳銘東的手上,簡直就是暴殄天物!若是放在本王的手裏曆練幾年,定能打到他們西蠻的老巢去!”
流蘇笑著勸慰道:“王爺放心,這日子不會太久了。對了,表哥,你真的辦法探聽到老賊與西蠻達成了什麼協議嗎?”
南宮略搖頭,“當年我們被西蠻打得很慘,兩萬禦麟騎說沒就沒了,老賊十分害怕,我主張傾全部之力與西蠻決一死戰。可是軍隊裏那些高級將領都跟著老賊享樂慣了,幾乎無人同意。不久,西蠻就派來了使者,與老賊秘談很久。直到看到了西蠻小太子,我才知道那個使者竟然是他,雖然當年他易了容,可是那雙眼睛我決不會認錯。”
龍鴻煊道:“他的確是個極不容易對付的角色。”
南宮略繼續道:“當時秘談的隻有他們兩個人,我們連主帥的大帳都無法靠近。誰也不知道他們終究達成了什麼!當時送走西蠻小太子之後,老賊還一臉氣憤的模樣,說是對方要咱們割地賠款,他說他決不能答應。之後又與西蠻打了幾仗,西蠻軍隊的戰鬥力一下子降到了之前的十分之一,我們就這樣勝了,報了大捷!明眼人都知道這其中有貓膩,可是皇帝的賞賜就在眼前,又誰不想要加官進爵,不想要榮華富貴?”
流蘇故意問,“那你呢?為什麼沒有說實話?”
南宮略的俊臉怒得幾乎要變了形,“我直以為他是我的父親!百善孝為先,我隻能相勸,又怎麼能去拆他的台?現在想想,真是愚蠢至極!西蠻狼子野心,隻怕一整個江南都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
流蘇趕緊上前拍拍南宮略的肩,“該來的終究會來,表哥不要太生氣了。當務之急,是尋找舅母,以及探聽清楚那場秘談的具體內容。不用猜都知道,老賊一定是把整個江南都拱手給了西蠻,從而換取他這些年的安穩與榮華。咱們需要弄清他想怎麼給,才能阻止他與西蠻的陰謀!”
龍鴻煊點頭認同,“西蠻明明可以打敗吳家軍,卻故意退讓了。明擺著是想不戰而勝,不費一兵一卒得了江南,然後就有足夠的軍力傾吞雲蒼的其他領土。小小西蠻,野心不小!”
流蘇冷哼,“一條小毒蛇也想吞獅子,它也不想想它吞得下嗎?不過,這小蛇真的很毒,咱們必須萬分小心。”
龍鴻煊指了指自己,“專業打蛇二十年,從未失手過!”
流蘇哧的一笑,向南宮略道:“我家王爺一向這麼風趣,表哥你別介意啊。”
南宮略輕輕一笑,“王爺也隻在你麵前才這麼風趣吧?”其他人想近一近瑞王的身,就被瑞王嚇得魂飛魄散了!看到龍鴻煊對流蘇這般好,南宮略覺得十分欣慰,瑞王能給她的,他怕是一生就做不到,所以他是真心的替流蘇高興,“表妹,你嫁了個好男人!”
龍鴻煊聽了一臉得意,“表哥好見識!”
流蘇忙道:“表哥你可千萬別誇他,不然尾巴要翹起來了!”
眾人又是一笑。流蘇說道:“表哥,我們的人在吳家軍與禦麟騎混了好幾年,也沒有混進核心班子裏,你能幫忙想想辦法嗎?隻要把他們送到吳銘東跟前就成,其他的事交給他們去做。”
南宮略點頭,“這個沒有問題,他的脾氣我也還是很知道的,更何況,隻要不是我送進去的人,他都不會審核得太嚴。”
龍鴻煊道:“那咱們來商議一下接下來要怎麼配合。”
這一商議便是一宿,直到天色將明,南宮略才離開。經過流蘇與龍鴻煊的安慰與疏導,他心緒已經平息了許多。來到瑞王府之前,他還是一個幾欲崩潰的瘋子,離開的時候,他已經又恢複成原來的武功將軍了,隻是眼中多了刻意壓下仇恨的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南宮略走後,流蘇困乏得打了一個哈欠,“表哥真不容易。”
流蘇明白這樣的感受,就像前世她被深愛的龍弘燁欺騙利用拋棄,她當時寧願立即死去也不願意相信這就是事實,至少心底還能留有一份美好的幻想。可是,殘忍的現實把一切都打破的時候,那種麵對,比淩遲更加令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