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閣內。
流蘇已經換上了一身睡袍,她拉住如柳的手,笑道:“好丫頭,你今日辛苦了!”
她今日把如柳也偷帶了出去,原本並沒想著今日就向寧流妍發難,可這不識好歹的東西非要撞上門來,那她就不能浪費到手的機會了!便讓如柳獨自去利源號取了證據,並提前回到落英閣等她。這就是為什麼管家親自去迎她,而她非要先回來換衣服的原因。
如柳笑著:“為小姐辦事,我心裏別提多痛快了!四小姐這叫自作自受!”
流蘇哼了一聲,“誰讓她死皮賴臉地往循王身上貼,不然我也找不到發難的借口。”
沒有欲望又沒有脾氣的人是最可怕的,所以流蘇必須適當地表現一下她的欲望與脾氣,不然洪氏母子這對老狐狸就會聞出味不對了!
喜蘭一臉歡喜,“痛快痛快,今天晚上實在幹得太漂亮了!一想到惇王那張吃了糞似的臭臉,我就樂得不行!”
是啊,流蘇就是眼再拙也認得那隻支金釵,前世的時候她也有一支極其相似的金釵,上頭絞著鸞鳳和鳴的圖案,她怎麼會忘記前世她死的那一日,寧流雲就是用那支金釵一下又一下刺進了她的身體裏!
隻能說龍弘燁太多情,也太囂張了,居然敢給每個被他利用的女人都送上一支七成相似的金釵,顯示他能將世間女子都玩弄於股掌之中嗎?這倒是給了她不少便利,這一世她能靠這支金釵認出不少龍弘燁的相好呢!
前世她的身體被刺了多少下,這一世她就會百倍地還到龍弘燁的身上!一下都不會少!
“利源號是韋家的產業?”流蘇輕輕的笑了,補了一句,“曾經是!”
那支金釵在流蘇死時給她留下了那樣難以磨滅的印象,她又怎麼會不去注意打造那金釵的金店呢?利源號在數月前就被奢香樓買下了,隻能說梧桐好本事好手段,逼得韋氏賣了利源號救急,還不好意思對外頭明說。
要不然,利源號的那些圖樣與賬目,流蘇怎麼能弄得到手?又怎麼能在賬目上做假,讓洪氏與寧正陽相信五姨娘知道金釵這件事?
“這往後啊,三夫人跟五姨娘,可有得鬥了。”如柳笑道。三夫人母女遭了殃,五姨娘卻能舒舒服服、快快活活地生孩子,那可不是流蘇的風格!
“她們鬥起來,無論三夫人還是五姨娘,都不會把全部的精力放到我這裏,咱們就有時間去做其他事情了。”流蘇笑著,這才是她的目的。
“其他事?”青竹不太明白,“小姐是說去庵堂罰抄?”
流蘇看著跟了她朋友多年卻仍是明淨如初的青竹,心中頗覺安慰,笑道:“你當真以為我是去請罰的?”
青竹雖不明白緣由,但有一點她是明白的,“肯定不是,吃虧的事你從來不會做!”
喜蘭立即接過話茬道:“小姐這是為了避開五姨娘,家庵是老太君的地盤,一直是陳媽媽打理的,那裏還有四小姐陪著,三夫人看著,五姨娘想整出事來可沒那麼容易!”
如柳也道:“是啊,四小姐剛闖了這麼大的禍事,三夫人最要緊的事就是保住四小姐不要再鬧出動靜來。”
流蘇叮囑道:“明天三夫人一定會再找你問話,你小心著些。”
如柳回道:“小姐放心,她不會懷疑我的,之前我已經按小姐的吩咐向她透露過金釵一事。想來她以為五姨娘隻是懷疑,沒想到你會找到確實的證據,又想盡快把金釵的事壓下去,所以才按兵不動。”
流蘇點了點頭。若想一朝成事,平日裏的點點滴滴就不能少操半點心,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滿盤皆輸。這才是流蘇勞累的真正原因。
青竹急道:“小姐還沒說什麼其他事呢!”
喜蘭忍不住提醒道:“今日惇王與韋大小姐都吃了大虧,他們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龍弘燁一定會把我供出來,不管韋光荃相不相信,這個仇他一定會往我的頭上記上一筆。”流蘇倒不擔心這個,反正她跟韋氏早杠上了,多一筆少一筆的都無所謂,她發愁的是她不知道接下來龍弘燁要幹什麼!
“我有一種預感,韋家要有大動作了!龍弘燁當街耍酒風鬧事,韋芙蓉被秘密接回了京城……這些事情已不尋常,還有多少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
這一路來,流蘇的腦袋就沒有停止過思索,每深入一層,就不由心驚一下。她越發覺得龍弘燁此次的舉動,意義非常。喜蘭與青竹都勸了流蘇幾句,要她放寬心,她們相信這世上就沒有她寧流蘇應付不了的事情。
如柳卻在一旁思索著,聽流蘇問她,她才說道:“我也不知準不準,我總覺得惇王這一次像是衝著循王來的。”
循王?流蘇的眉頭一皺,擊倒循王可謂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尹氏一族會遭受重創不說,流蘇更會淪為一步死棋!這可是韋氏一族長久以來的夢想,可惜一直都未做成,不知道龍弘燁這次能有什麼把握一擊即中?
見流蘇不言語,如柳有些擔心,“小姐,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這是一個很好的思考方向,我要多想一想。”流蘇給了眾人一個略帶疲憊的笑容,“大家都去歇著吧,青竹明日隨我入宮見太後。”
喜蘭撇嘴,小聲道:“又不帶我。”
如柳瞅了她一眼,“小姐那是疼你,宮裏是什麼地方?青竹就一個人,能護好主子就已是艱辛了,哪還有精力再來護你?”
喜蘭也不敢報怨了,“我知道,我就是說說。”
第二日,流蘇就帶著青竹,抱著雪牙入宮了。這小東西長大了不少,也重了不少,流蘇都快抱不動它了。
為了不浪費雪狼的才能,更為了不讓一頭雪狼王的幼崽淪為看門狗,流蘇對雪牙的培養向來十分上心,近來更是請教了不少訓獸師和獵人,翻閱了無數古籍,隨著它的長大,配合它的天性給它安排了一係列的課程,速度、力量、抓咬、捕食、忍耐力、聽音辨位、嚐草識毒……流蘇費盡了心力。
小家夥倒也學得挺快,可還是愛跟流蘇撒嬌,鬧著流蘇抱它愛撫它。但凡流蘇在邊上看一眼,誇一句,它就滿心歡喜,學什麼成什麼。以前小家夥看到肉食就忍不住撲上去,現在隻要流蘇沒說那東西能吃,哪怕再香,它也決不入口。
饒是如此,流蘇還是擔心國師一夥向雪牙下手。每逢入宮麵見太後,必然要把它帶上。這也是為了讓宮裏的人都知道雪牙是她的,連太後都是過了眼的,別人休要打它的主意!
見了太後,先聊上幾句家常,太後便將眾人打發了出去,其他人都好說,唯獨榮華郡主是個難打發的主。流蘇隻有讓青竹抱著雪牙去陪她玩,她才肯離開一小會兒。
待人走後,流蘇拿出一封信給太後。正是歐陽懌寫給亡妻以為被流蘇燒掉的那封信,燒是肯定要燒的,但流蘇冒險捂到現在就是為了拿來給太後先過眼一瞧,以慰她心中淒苦。
太後一看那熟悉的筆跡,雙眼就是一熱,看著看著,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流蘇什麼也沒做,隻是在旁默默看著,留心著外麵的動靜。隻見太後將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流蘇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太後,燒了吧!”
這裏可是皇宮,她現在可是太後!
太後慌忙抹了淚痕,哀哀地懇求道:“讓我再看一眼吧。”
流蘇無奈,卻不想開這樣的頭,她堅定地向太後搖了搖頭,說道:“流蘇以後會再為太後帶的。”
太後的眼中立即露出了一絲傷心與憤怒:這叫什麼事!明明活著,明明深愛,可她卻不能去見丈夫一麵,就連看一眼丈夫的筆跡,也要小心翼翼!
就在這個時候,流蘇突然起身朝門口衝了過去,太後正是不明所以的時候,就看見流蘇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竟是瑞王!
太後手裏正拿著那信,不知如何處置才好,一時呆住!
幸是流蘇機敏,撞上瑞王之後就往旁邊摔去,瑞王一看就知道她是假摔,若換了別人,他連看都不會看一眼,美嬌娥又如何,摔死了又與他何幹?可這個人是流蘇,是他很重要的盟友,所以他忍不住擔心了一下,這一擔心就伸手將她摟住。
流蘇順勢用手勾住了瑞王的脖子,眨著大眼睛朝瑞王嘻笑道:“多謝殿下相救!”
瑞王的眉頭微不可察的一動,這小丫頭又在打什麼主意?莫不是試探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真是大膽!瑞王順手就將她拉起來,放在她腰間的手同時抽了回去,見流蘇的手還勾著他的脖子不放,不客氣地道:“你這是在勾.引本王嗎?”
流蘇忙放了手,並用絹子擦了擦,仿佛剛才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還一臉笑容地向瑞王賠罪,“我可不敢冒犯瑞王殿下!我隻是擔心殿下半途後悔抽了手,把我摔到地上,那我豈不是丟盡了顏麵?還不如一頭一腦栽下去,倒痛快些,我還能安慰自己是殿下的身手慢,沒來得及扶。”
有她在這裏拖住瑞王,太後已經把信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裏。這時她才明白,流蘇是對的!在宮裏生存就是得萬分小心,天家無小事,任何時候都不能疏忽啊!
瑞王瞥了流蘇一眼,不再理她,走去向太後請安。瑞王是仁壽宮的主心骨,所以特權比榮華郡主要多得多,他可以不經通報,直進太後寢宮見駕。這也是為了防止下頭的人背著他對太後做下什麼事情。
太後極力穩住神色不顯出異樣,與他說起話來。瑞王這樣睿智機敏的人,不可能不發現太後的變化,可這確實是太後真身,他也懷疑不出什麼來。隻能解釋成太後遭受大難,許多方麵發生了變化,於是比以往更關心太後的飲食起居。
瑞王看了看太後與流蘇,仿佛無意地問:“在聊什麼?流蘇要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