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痛哭失態

太後心頭一顫,臉上極力鎮定,可是心裏已經著了慌。隻見流蘇朝瑞王神秘的一笑,“沒什麼,太後聽我說奢香樓的飯菜十分好吃,就想讓我帶一些來給她嚐嚐。”

太後急忙順著流蘇的話往下說,“是啊,吃了半個月的齋飯,我這嘴裏都沒有味了。”

這樣假的戲,瑞王怎麼可能相信?他朝太後道:“皇奶奶,您每年正月的初一到十五都要吃齋念佛,您可還誇過宮裏的齋飯好吃呢。”

流蘇很不耐煩地回道:“人上了年紀,口味就不會變嗎?你們男人啊就是不細心!”突然她用力地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把瑞王上瞅下瞅。

瑞王被她扣上不細心的帽子,也沒覺得什麼,這會子又被她這樣打量,心頭不快,“流蘇?”

流蘇大笑起來,一臉興奮的樣子,“你也會說人話啊?我還以為你隻會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呢!太後娘娘,您可得好好說說他,說人話多好……”

“寧流蘇!”瑞王輕斥一聲。

“我不說了。”流蘇立即識趣地閉了嘴,惹惱了龍鴻煊可不是好玩的,他比龍弘燁難對付得多!

“說實話!”瑞王口氣之強硬,不容抗拒。

“又來了!”流蘇撇了撇嘴,向太後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對方配合她,“太後娘娘,臣女早就說了瞞不住瑞王殿下的,您還不信。”

“實話。”瑞王今天顯然被流蘇弄得沒什麼耐心了,全然不複昨夜的有趣溫雅。

“太後娘娘就是想給殿下準備一份特殊的生辰賀禮。”流蘇把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的生辰?還早得很!”瑞王打定主意,要看流蘇怎麼把這件事編下去。

“信不信由你。”流蘇把話說到這裏,也是盡了力了,接下來隻能靠太後讓瑞王相信這件事了。

好在流蘇的外婆跟隨歐陽懌多年,也經曆了不少事情,冷靜下來之後,這點心智還是有的。她追憶起了往事,南宮家的滅,慕容一族的死,宸後的無奈赴死,這些年來韋氏一族對他們所做的種種,他們祖孫三人又是如何的艱難度日。

聽到這些,瑞王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層霧意。隻有經曆過的人才知道,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人,失去最愛的母親,從千恩萬寵的嫡皇子變成廢後孤子的痛楚!那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孩子,半分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孩子!

太後說著說著就想起了她親生女兒之死,更是悲從中來,抹淚不止。

瑞王起身上前扶住了太後,他沒有說一句話,可是流蘇分明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滔天的仇恨。生身之父又如何?殺母之仇,滅族之恨,這裏麵的千溝萬壑豈是所謂的父子親情能彌合得了的!

流蘇靜默而悲憫地望著瑞王:殺韋氏,報母仇!原來他們是一路人!

惹了太後一通哭,瑞王心中愧疚,也不敢久留了,臨走的時候把流蘇也給順走了。說是珍禽苑裏來了好多珍禽異獸,要帶流蘇去見識一下。

出了仁壽宮的大門,瑞王就黑著一張臉,捏住了寧流蘇的手腕,“你竟利用我?”

流蘇用力掙脫也掙不動,偏偏青竹與雪牙不知跟榮華跑到哪裏去玩了,體嬌力弱的流蘇對瑞王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隻能服軟認錯,“昨夜的事,是我不對。”

如果昨夜瑞王不站出來救韋芙蓉,循王一旦跑過來,肯定會與惇王大打出手,這是惇王的圈套!所以她先去了奢香樓,讓那裏的人把循王灌醉了送回府裏,隻怕這個時候還醉著酒呢。

瑞王的力氣又加大了幾分,“我說的是剛才!”

他龍鴻煊不是個小氣的人,明明察覺到了流蘇的意圖,還是站出來幫了十三弟一把,那是顧念手足之情。可是,寧流蘇今天得寸進尺了!

流蘇忍痛,咬著牙道:“對!我就是在試探你!我故意在太後麵前提起你的生辰,又算準了你今天會來找我,所以利用太後演了這樣一場戲,想要看清你的目的!”

她擔下了所有的事情,隻為了保住太後不惹瑞王懷疑。瑞王與太後相輔相成,是彼此最有力的保障。她寧可讓瑞王認為她心機深重,也絕不能影響了他們的祖孫之情。

“知道錯在哪兒嗎?”龍鴻煊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好似地獄裏的閻羅,凶神惡煞,恐怖之極!仿佛隻要流蘇說錯了一個字,他就硬生生把她的手腕給擰斷!

“我不該利用太後!”流蘇的眼裏泛起了淚光,“對不起!我以後不敢了。”

“你要記住,永遠不要觸及我的底線,否則我不管你是誰,殺無赦!”龍鴻煊放開了流蘇的手。他可以容忍別人的試探,真能探去什麼那是別人的本事,可他決不允許別人利用以及傷害他最親的人!

流蘇隻覺得手臂好像被鐵鉗夾過一般,又紅又腫,火辣辣的疼。雖然疼得想哭,可是心裏卻是高興的,龍鴻煊會這樣對她是因為他在乎太後!他越在乎太後,太後在宮裏就越有保障。她好不容易才與外婆團聚,就不想再失去,她祈求太後能夠長壽百歲,哪怕是用她的壽命去換,她都願意!

“以後,不用來了。”龍鴻煊下了命令,毫不留情。

“如果太後要見我呢?你要讓她傷心失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為什麼不肯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流蘇歎了口氣,瑞王實在難纏得很!

“不必再說!”龍鴻煊決定的事情,從無更改。

“你不能這麼做!”不讓流蘇見外婆?這決不行!

“仁壽宮,我做主!”龍鴻煊冷戾地發出了最後一次警告。同樣的意思,他不想一再重複!

“憑什麼?”流蘇的憤怒也飆升到了極點!

“就憑這個!”龍鴻煊一根手指朝宮牆戳了過去,立即把厚實的宮牆給戳通了!

流蘇一震,所有的委屈與痛楚在一刹那間爆發了出來!

“我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狡詐、陰狠,為了達到目的可以利用一切,不擇手段!”流蘇的眼淚突然間像斷了淚的珍珠一樣掉了下來,無盡的痛與恨在心中翻滾,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可是我跟你一樣!我不是生來就這樣的,我也是被逼的!你母親死了你好歹還有太後,她是真心對你好的!可我娘被姨娘毒死的時候,我才五歲,我連什麼是死都不知道,我還以為我娘隻是睡著了!我的父親和祖母為了掩蓋真相,硬說我娘是病死的,後來還把姨娘扶了正,我外公外婆不相信,可是他們又沒有證據,吵了鬧了,我外婆受不了打擊也跟著走了,外公一病不起……”

流蘇聲淚俱下,悲傷得不能自已,無力地倚住宮牆才勉強沒有倒下!

當流蘇的第一句話蹦出來時,瑞王並不以為意,甚至帶著些許不屑,以為這又是流蘇說服他的手段。可當他聽到流蘇那些痛心欲絕的話,看到她抑製不住的眼淚,他的心頭巨震!

流蘇是他見過最堅韌的女子,她永遠從容淡雅,仿佛無堅不摧,仿佛無往不利,內心強大到足以讓人忽略掉她的年齡!可她不過才十四歲,也是個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的小姑娘!

震動!驚詫!龍鴻煊的五髒六腑有一種被人擰起來揪緊了的淒楚!

他與流蘇又何嚐不是一樣的人?他對流蘇又何嚐不是在試探利用?那些探而不知的秘聞,原來竟是流蘇與他有相似的經曆!

他們的母親都是在他們尚且年幼的時候被害致死,他們艱難淒苦地長大成人挨到今日,在各方勢力的旋渦之中圓滑周旋,無非為了自保,無非為了報仇!他好歹還有一個能夠保護他的太後,流蘇有什麼?一個垂垂老矣,隨時都可能給她招來殺身之禍的老外公!

眼前這個哭泣無助的寧流蘇,才是真正的她吧!他們都一樣,從他們母親去世的那一刻起,從他們背上仇恨的那一日起,他們就失去了脆弱的權力!

龍鴻煊的心中不忍,幾乎想也沒想,就上前去攏住她的肩,輕拍她的背。

流蘇別過頭去,一邊拚命止淚,一邊狠狠罵道:“走開!”

龍鴻煊一愣,他從不曾與任何外性女子這般親近,寧流蘇是他第一個想親近的人,卻又是無法靠近的人。他收回手後,拿出一條絲帕遞給流蘇,“妝花了。”

流蘇不接,固執地拿自己的絹子抹淚,可是她全身僅餘的一點力氣都拿來支撐自己不倒下去,已經柔弱得連自己的絹子都拿不動了,眼睜睜看著它落到了地上。

瑞王幫流蘇撿起,見她仍是氣惱難平,眼淚不止,寧願兀自咬牙死撐,也不肯看他一眼!瑞王隻覺得一陣心疼,一把將她摟進了懷裏,“對不起!”

“放開!”流蘇在他寬厚溫暖的懷抱裏掙紮著,她每掙紮一下,龍鴻煊都將抱得更緊一分!

前世今生,多少年了,她寧流蘇想要的也不過是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可是老天給了她那麼多的磨難,卻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她!龍弘燁騙她負她,龍翎軒欺她辱她,龍炎彬雖然愛她卻又始終不能懂她。

“你受苦了!”龍鴻煊心疼地說。

流蘇的身子一軟,再也沒有半點掙紮的力氣,跌進了他的懷裏。龍鴻煊抱緊了懷中嬌弱的身軀,除了心疼流蘇更痛恨上蒼不公!

她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本該是在母親懷中撒嬌、父親膝下承歡的年紀,可她卻硬逼著自己成為這世上最心腸冷硬的人,用自己柔弱不堪的身軀去對抗世間的暴風驟雨!

“我好了。”不知過了多久,流蘇剛一收住淚勢,就去推開瑞王。

她今天一定是瘋了,才會把她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麵,暴.露在龍鴻煊的麵前!讓別人看清真實的自己,這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幸是她哭到後麵悲傷不能自持,沒有將前世今生和盤托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人生在世,誰能沒點委屈呢?流蘇在心中狠狠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必須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