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的話如同一串響雷在趙梨容的頭頂轟隆隆炸開!
趙氏完完全全地呆掉了,腦子一片空白!
隻見她的眼珠子瞪著,嘴巴張著,下巴與手指還抑製不住的顫抖著……對於流蘇回府後發生的種種,她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她所能想到的最壞的情形,也就是流蘇聽到了一點點風聲,所以才千方百計地跟她作對!
她完全沒想過,流蘇竟然知道真相,而且瞧對方的樣子很明顯是知道所有的來龍去脈!
半晌,趙氏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回過神來。她哆嗦著開了口,“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對上流蘇輕蔑而幽冷的寒眸,趙梨容突然狂笑了起來。驚得青竹一步上前就要去護流蘇,被流蘇擺手製止了。趙梨容笑出了眼淚都不肯罷休,一直笑到喘不過氣來,才停了下來,枯死的雙目凶惡地盯住流蘇,指著她道:“原來你是回來報仇的,可笑那程香兒還給你當了筏子!”
“你以為她不當筏子,我就回不來了嗎?”流蘇的聲音簡直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她盯住趙梨容,淡淡扯著唇角,露出陰鷙鋒利的笑容,“你什麼時候這麼天真了,二姨娘!”
趙梨容拚盡全身的力氣大叫起來,臉上都是不甘的憤恨,“我不是二姨娘,我是夫人,我是寧家的當家主母!”
“是嗎!?”流蘇站到趙梨容的跟前,居高臨下,唇角含著無盡的譏諷,“你是寧家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的妻子嗎?你是坐著大紅的花轎,穿著正紅的嫁衣,從寧家的大門抬進去的嗎?都不是!父親尚未娶妻,你為了能離開那窮山惡水的破地方,主動爬上了他的床,令他未娶妻就先納了妾,如此敗壞寧家的家規與清譽,難怪爺爺臨死時連你妾室的身份都沒承認!”
趙梨容臉上的不甘與憤恨被流蘇狠狠剝下,那下麵是滿坑滿穀的心虛與自私,赤裸而肮髒!
流蘇睨了地上仿佛一灘爛泥似的趙梨容,笑容愈發狠戾,“說起來我能知道這一切,多虧了你那個好女兒!姨娘生的賤種,就是低賤,就算把她抬到嫡女長孫的位置也還是上不得台麵!”
趙梨容顫栗地搖著頭,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是雲兒告訴你的?她怎麼會……”
“怎麼會那麼蠢?”流蘇接下了趙氏的話,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哎呀,二姨娘剛剛不求我嗎?那番愛女之情真是讓人於心不忍呢!這樣吧,隻要你到我娘的墳前磕頭認錯,然後自裁謝罪,我便放過你那蠢丫頭,如何?”
趙梨容驚慌失措地望著流蘇,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流蘇挑眉,“不願意?那我一定讓你的女兒比你現在慘上一萬倍,我要她一輩子生不如死!”
趙梨容竟哇的大哭起來,拽住流蘇的裙角,青竹還以為她要給她的女兒求情呢,正想著怎麼幫她勸兩句,沒想到趙梨容吐出口的卻是,“流蘇,你放了我吧!我錯了,我錯了!看在我好歹是你庶母的份上,你給我一條生路吧……”
庶母?她終於肯承認了嗎?可是流蘇已經不愛聽了!“流蘇,也是你能叫的嗎?二姨娘!”
“我錯了,我錯了!”趙梨容一邊打著自己耳光,一邊更正道,“二小姐,都怪我當時年輕不懂事,被程香兒那賤人一挑撥,我為了雲兒,我就昏了頭了。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找她們,你去找她們,放過我吧!隻要你肯放過我,讓我做什麼都行!真的,我發誓,做什麼都行!”
青竹無比震驚地看著趙梨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一定無法相信一個女人為了活命,竟真的什麼都做得出來!趙梨容毒害流蘇母親時,寧流雲才不過是七歲的幼童,她怎麼就能想到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一個七歲孩子的頭上呢!
“你真的什麼都肯做?”流蘇問。
“什麼都肯!什麼都肯!”趙梨容生怕流蘇不相信似的,把頭磕得咚咚直響。
“那我要你好好活著!”流蘇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好好看著我怎麼把你們殺伐殆盡,怎麼把你們一個個折磨得生不如死!你放心,看在你是我庶母的份上,我不會讓你活太久的,不過在你苟延殘喘的每一天,你都得擔心自己頭頂上的刀什麼時候會落下來!從現在開始,你的餘生隻剩下一件事——為你曾經的罪行懺悔!”
趙梨容怔怔地抬起頭來,好半天,才殺豬似的叫了起來,“寧流蘇,你耍我?”
流蘇狠狠一個耳光甩了過去,把趙梨容打翻在地,“都說了,這名字不是你能叫的!長點記性吧,二姨娘!你要真是閑得發慌,不妨猜猜自己最終會怎麼死!好好享受你的餘生,日子不多了。我先走了,去關照一下你的好雲兒。”
趙梨容盯著流蘇離開的背影,感覺自己從頭頂到腳心都是徹骨的冰冷,有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恐懼從她的心底鑽出來,衝到四腳百駭,吞噬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她不是不會害怕,殺害歐陽玉初的這些年,她也會常常做噩夢,夢到歐陽玉初血淋淋地來向她複仇。可她相信自己煞氣大,什麼妖魔鬼怪都近不得她的身,她更相信自己運氣好!韋皇後殺的人總比她多得多吧,要是惡鬼都去報仇的話,韋後就是有幾百條命都不夠用啊,可韋後不還是好好地做皇後、母儀天下嗎?她才害死了幾個人,能有什麼事?
她想不明白,歐陽玉初那麼善良單純的女人怎麼就能生出一個黑煞星的女兒來!
“就算你殺了我,你娘也活不過來了!”趙梨容突然高喊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量,可她曾經鬥垮了歐陽氏,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什麼?”流蘇駐足,回頭。母親之所以會死在她的手裏,不是因為她不夠聰明,而是因為她太過善良,可是趙氏明顯自作聰明地將這份真善當成了愚蠢!
流蘇懷裏的雪牙也凶惡地朝趙氏齜了齜牙,要不是腿短,它一定跳下地去尿趙氏一臉!
“我說,在殺死你娘這件事情上,你輸了!輸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趙梨容如同死灰的臉上,竟有隱隱的得意。她抓住了寧流蘇永生無法愈合的痛處,不是嗎?雖然對方的表情並無半點異樣,可若是對方不痛不恨,又怎麼會如此處心積慮地來報仇呢?這個發現,顯然令她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快感。
可是很快,她的得意與快感,都變成了一根尖刺,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也咽不下。因為寧流蘇居然笑了,笑得那樣輕蔑,仿佛在看地上的塵埃,而她的笑又是那樣優雅,帶著大家世族獨有的優越感。
“如果我娘還活著,一定會為你們求情,要我放過你們。可惜呀,是你親手斷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流蘇留下這樣的一句話,走了。
趙梨容的心裏除恐懼與痛恨,終於生了一絲後悔。是啊,如果當初不是她那麼狠心,不把歐陽玉初毒死,哪怕是毒啞毒廢給她留下半條,有她攔著,寧流蘇就不會非要自己的命不可!趙氏隻覺得身體裏的最後一絲力量都被抽走了。自作孽不可活,誰叫她惹錯了人!
上了馬車,青竹還在那裏氣憤難平,“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怎麼會有這麼狠心卑劣的娘?”
流蘇輕輕撫著雪牙的毛,神色平靜如恒,“殺母之仇大過天,趙氏不害怕倒不正常了。她已經比寧流雲好多了,至少她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顯露自己的本性,而寧流雲為了自己什麼都可以出賣!對了,寧流雲那邊安排得怎麼樣了?”
青竹回道:“都按小姐的意思辦好了,派去的都是最頂尖的師傅,寧流雲也賭著一口氣,練得也十分刻苦。”
見流蘇點了點頭,青竹卻對她的舉動十分不解,“小姐不是要報仇嗎,為什麼還要……?”
“還要對她這麼好?”流蘇挑眉一笑,笑容詭異而含有深意,“在地上摔一跤是摔不疼的,隻有爬到天上再摔下地,那樣才能疼得夠狠夠深!”
青竹點點頭,又搖搖頭,她們大宅門的女人太複雜了。卻又聽流蘇道:“不妨多刺激刺激她,把今天三夫人派我來看她娘的消息透露給她,讓她好好在外頭過個年!”
青竹記下了吩咐,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小姐今日把給底都透給了趙氏,就不怕她告訴別人?”
“告訴誰?三夫人?”流蘇笑著搖搖頭,“趙梨容的命有多硬,以她的個性,她巴不得程香兒陪她一起下地獄,哪會告訴她真相?至於寧相爺與老太君就更不可能了,她們這兩個小妾毒害正室,大家雖是心照不宣的,畢竟沒有擺到明麵上來,當年趙氏都不敢認,如今她會傻到承認是她殺了我娘嗎?”
青竹覺得有道理,可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問道,“那萬一她想不開,自盡了怎麼辦?”
流蘇哧的一笑,仿佛聽了一個笑話一般,“以她的個性,就是把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她也會想辦法讓刀落得慢一點的!隻要寧流雲沒死,隻要吳韋兩家不倒,她始終都會覺得自己還有翻本的機會!”
說著說著,流蘇的笑慢慢消失了,“我已經把最鋒利的刀架到了她的脖子上,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一個瘋狂的賭徒,揣著自己最後的資本,來跟我賭她的命!她今後的每一天都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可她卻不能死,因為她還有最後的賭資,還有拚死一搏的機會!”
青竹歎了口氣。人之死,多死在自己的貪念上。
流蘇等人在快到空鳴山的道路邊,發現了一輛帶著寧相府徽記的空馬車,馬車上血跡斑斑,車篷被射成了馬蜂窩!顯然車中的人經曆了一場惡鬥。
青竹驚呼:“小姐,這是誰幹的?他們人呢,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