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玉嬪賜茶

“你無傷而去無傷而歸,足矣。”流蘇一語雙關,眼底滿滿的都是疼惜。

相比於怡妃對循王改變的滿心歡喜,流蘇藏在心底最真實最純淨的痛,才是循王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安慰。多可悲,傷他最深的人恰恰是最懂他的人,也是他最愛的人!

知己,流蘇對他們的關係還真是一針見血。然而這個越過朋友,又不能成為夫妻的關係,卻是循王心底永遠的刺!然而,縱使是刺,他也隻能自己背負下去!因為那是他深愛的人,他不忍心也無法去傷她的心!

所以他隻吐了一個字,“好。”

流蘇的心口又是一痛,她是強忍著把雙手捏緊了拳頭,才沒有去按心口,她不想讓循王擔心,更害怕他會在狩獵時分神遇到危險。韋後不來,不代表她的爪牙也沒有來,一切都必須萬分小心!

她終是淡淡的一笑,“我等你。”

循王點頭,轉身離去。那輕輕的一點頭,就是他對心愛女子的承諾,他會毫發無傷地回來了。他回到出發的隊伍裏,就聽裕王滿是醋意地說道:“十三弟就是比咱們幸運,有這麼個小美人在這裏等著,打獵也能多打幾頭啊。”

皇帝也哈哈笑道:“朕瞧著明年就該有喜事了吧?”

他顯然已經忘記當初要殺流蘇祭塔一事了,因為現在皇太後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連國師都說是上天見憐,說是流蘇慷慨赴死的孝心感動了龍神。

惇王雖然陪著笑,可他瞧著流蘇佇立在那裏盼望循王早去早回的模樣,心裏就不是個滋味,猶如百爪撓心。這個蠢女人居然看不上他,偏偏看中不頂用的循王!

眾人都在這裏各懷心思地想著寧流蘇,瑞王已經打馬上前了,循王緊跟而上。其他人也趕緊去了,可不能讓這倆個小子占了先機。

青竹望著眾男兒離去的方向,十分的羨慕,“真沒勁,循王殿下都不請小姐去打獵。”

“打獵可不是好玩的,別看現在是冬天,皇家的獵場裏還是養了許多凶猛的動物,很嚇人的!”喜蘭的父祖是太醫,所以她知道每年狩獵都有人被野獸所傷,那景象可是十分驚悚呢。

“走吧。”今年的冬日實在太冷,流蘇連在風口裏站一會兒都不願意,更別說去打獵了。循王自然是不會帶她去的,他可舍不得自己心愛的女子挨凍吹風,一個不小心還會被野獸咬。

流蘇帶著兩個丫頭去了供眾女眷暫歇的大帳篷,天冷了,自然是要討一杯熱茶喝喝,胃裏頭才暖。這時候,大帳裏的人倒不怎麼多,一部分跟著男人出去打獵了,還有一部分自然是趁著這樣的好機會,去貴主們的帳子裏走動了。比如三夫人,不就帶著流妍去討好熙貴妃去了嗎?

不過畢竟女眷的人數在那裏放著,雖說不多,但也不少,帳子裏的位置剛剛好夠坐。

流蘇進去的時候,隻剩下最靠門口的一個位置了,旁邊坐著的還是姚晴兒。她倒是不介意的,旁若無人的坐下了,可那姚晴兒的臉色可就不好看了,跟流蘇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流蘇父親的官位比她父親高,現在又深得循王的歡心,連皇帝都說了那樣的話,意思還不夠明顯嗎?說不定明年她就能嫁進王府當王妃了。姚晴兒不過是仗著她父族母族都有勢力,又極得家裏寵愛,才敢去嘲笑流蘇,可流蘇一旦做上了循王妃就絕不是她能得罪的起了!

坐在姚晴兒另一旁的楊芷也很是不安,總覺得這樣不尷不尬的,氣氛詭異。可是流蘇剛來,她們又不好意思馬上走,到時就更要起流言,說她們是存心跟流蘇對著幹了。

說起流言,楊芷的心裏就直發毛。那鎮西侯的千金就因為一個戲子藏了她的隨身首飾,到今天都被人懷疑是與戲子有染呢。鎮西侯更是把她關到繡樓裏,不允許她出房門一步,害得鎮西侯夫人也沒臉出門,以致今日打獵鎮西侯府隻來了吳氏父子二人。

這樣坐著,確實尷尬,可是互相不說話就更尷尬了。尤其他的千金貴女都有說有話的,她們這片卻鴉雀無聲的,怎麼看怎麼別扭。

恰在這時,玉貴嬪的貼身公公小印子帶著一眾宮女來了,說是玉貴嬪體諒眾位千金小姐,特的賞了熱梅湯,給大家品嚐暖身。這都是宮裏的老手段了,打個巴掌立立威,然後又給個甜棗哄一哄。玉貴嬪為了向姚晴兒出氣,可是把當時在場的所有千金都一並罰了,這時自然要來做做好人,畢竟這些千金的父親們都手握大權,犯不著為了一個姚晴兒都全得罪了!

眾人起向謝過玉貴嬪的恩典,那公公就吩咐著宮女們給各位小姐端熱梅湯了。

玉貴嬪今日是代表著韋皇後來的,流蘇當然會十二分的留心一切與她有關的東西。雖說她現在賞下東西,合理合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她的設計。每個宮女都捧有六杯茶,隨機走到各位千金的麵前,任她們吩咐丫環自行拿取,並不是把某一杯指定送給某人。流蘇又仔細看到了那些茶盞,完全一模一樣。

已經有先領到的千金打開了那茶盞,一股梅花悠然飄來。小印子立即解釋道,“眾位小姐品嚐的茶湯都是從梅蕊上采下來的雪水,再加上梅花最嫩的花瓣,以及十幾味中草藥泡製而成。最適合冬日飲用,暖心暖胃暖那裏,美容養顏最上品。”

小印子說“那裏”的時候,還生怕大家聽不懂似的,拿手揉了揉肚子。聽得眾千金一頓臉紅耳臊,這太監也太口無遮掩了。可喝起茶湯來,卻是一滴也不肯放過。“那裏”可是她們以後為夫家孕育子嗣的地方,可是馬虎不得。

本來一切都進行得好好的,到了流蘇這裏才出了問題。宮女將托盤拿來,這是流蘇這邊的幾位小姐都不知誰該最先去拿那第一盞,於是推來推去,端盤子的宮女不知是被人推了一下,還是自己沒拿穩,一盤子的茶湯都灑了,更是好巧不巧地滴到了流蘇的繡鞋上。

那是天衣閣出的繡鞋,看著與秋天的繡鞋一樣漂亮輕盈,可是穿在腳上卻十分的溫暖,不像棉繡鞋那樣臃腫笨重,保暖的性能卻更好。一隻鞋子就價值千金,一般人可是穿不起的,便是穿得起,也都是十分愛惜的。

小宮女眼見闖禍,立即跪下來請罪,慌亂之中竟將整個托盤都打翻了,流蘇的一雙鞋簡直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想不換都不行了!

小印子立即過來向流蘇賠不是,又去訓斥那個宮女,要把她拉出去砍掉雙手。小宮女連聲求饒,聲音淒厲。流蘇見她哭得不像假的,鼻涕眼淚都滾了出來,便為她求了幾句情。

好人自是人人都想做的,更何況小印子可是玉貴嬪的人,看流蘇笑話是他最想幹的事情之一呀,轉身回去他就能報告給玉貴嬪,讓他主子高興了。於是裝模作樣又訓了那小宮女幾句,以打她板子為由把她拖了出去,又讓其他宮女端上茶湯,請流蘇消氣。

流蘇向青竹使了一個眼色,青竹便去挑了杯茶,別的千金看流蘇已經挑好,方才讓自己的丫環上去拿。流蘇接過茶盞打開一聞,忽的眉頭輕輕一皺,叫了一聲:“印公公!”

小印子立即應聲,嘴才張開,青竹便用內力帶起一團茶湯掃到了小印子的嘴裏,小印子還沒反應過來就吞了進去。小印子不高興了,正要說話,流蘇已經將這解釋成了一場玩笑,與他說笑了幾句,直至確認他沒有任何異樣。

流蘇才淺淺地嚐了一口,味道不錯,隻是比起奢香樓用罕世梅花泡出來的熱梅湯,要差了一個檔次。喝了茶,謝過恩,流蘇終於可以去屏風後麵把濕到的鞋子換掉了,濕漉漉的粘在腳上,說不出的難受。更不要說茶湯剛灑下去時還有一分熱氣,現在已經涼透,凍得流蘇腳趾發麻。

女眷們出行是可以攜帶一個隨身的小包袱的,經過宮中女官的檢查就可以帶入圍場,放到專門的地方,有宮女看管。喜蘭去領了小包袱裏的另一雙繡鞋過來,可是眉宇間卻很是擔心。

“怎麼了?”青竹問。

“咱們的包袱被人動過。”喜蘭擔心地說。

“確定?”流蘇問。

“嗯!”喜蘭點頭,“我係包袱的時候都會在上麵綁一根細細的發絲,剛才我去領包袱的時候發絲已經斷了。發絲雖細,可是韌性很好,如果不是有人去碰,是絕不會斷的!”

“檢查鞋子!”流蘇命令道。

“是!”喜蘭急忙細細地檢查了起來。

“小姐,玉貴嬪賜下的茶湯應該沒有問題吧?”青竹總覺得那茶裏透著詭異,不得到流蘇肯定的答案,她心裏就不安心。

“我不知道,我隻是感到了一絲害怕,因為我什麼都沒有聞出來,所以才會讓你把茶湯掃到小印子的嘴裏。”流蘇的回答不像以往那樣有十分的底氣。

“聞不出來為什麼還要害怕?”青竹與喜蘭都不懂了。

“就是因為什麼都聞不出來才害怕。我的解藥能解世間萬花之毒,可是對其他的毒卻無能為力。如果他們從毒蛇、蜈蚣、毒蛛這些毒物身上提取毒素,做到無色無味,我根本就沒有辦法。”

流蘇的心口又是一陣針刺的疼痛,隻是極力隱忍,沒有在眾人麵前表現出來。她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她當然害怕對方已經找到了她的弱點,然後借此侵害她的性命。

青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她不願看到流蘇脆弱的樣子,似乎從差點被韋皇後抓去祭塔之後,流蘇就變得格外謹慎。任誰離死近在咫尺,都會害怕吧!於是青竹寬慰了流蘇幾句,其實她不知道,流蘇不是被嚇破了膽,更不是懼死,她隻怕自己死時她的仇人都還活著,活得逍遙快活!

“小姐!”喜蘭十分肯定地報告道,“這不是咱們帶來的那一雙繡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