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玉貴嬪怒不可遏,卻又不敢當著皇帝的麵發作,更不敢找韋皇後敘委屈,誰不知道韋後最恨沒用的人。隻得恨恨道:“倒要看看最後是誰丟人現眼!”
“快去請寧二小姐過來,她的衣裙是哪裏做的,當真是出彩得很!”
怡妃是個在衣飾極其上心的人,因為比華美,她絕對不能越地皇後與她的姐姐,先天輸了一步,就隻能在有限的範圍內多花心思,才能夠出彩,從而搏得皇上的關注。
很快,流蘇就跟著怡妃的宮女來了,此時的她已經基本恢複了跳舞前的樣子,隻有衣服鞋子上還有殘餘的瑩光。
她自然是故意的,再美的仙子若是讓你天天看,你也會看厭看煩的。隻有很難得才能見到一次,才能讓人長久記住,甚至銘記一生!人啊,總是有那麼幾個犯賤的地方。
怡妃先是將流蘇的衣服誇了一通,然後又讓她上前,親自用手去摸,並放在眼皮底下仔細地看了看,方才問道:“這衣服你是在哪家衣坊做的?為何上麵會有亮瑩瑩的光芒?”
流蘇正要說話,卻聽韋皇後身邊的周嬤嬤冷不防地開口:“這京都裏誰不知道錦繡衣莊的衣服是除了皇宮織衣局以外最好的?怡妃娘娘這樣問,真是有些孤陋寡聞了!”
怡妃臉色一白。循王厲聲喝道:“跪下!”
周嬤嬤居然反問,“奴婢為何要跪?循王殿下總——”話沒完,已經被循王一腳踹得跪下來了。還欲掙紮著爬起,卻被循王暗中點穴,動彈不得了!
玉貴嬪立即跳了起來,“循王,皇後娘娘身邊的奴才輪得到你教訓嗎?”
循王爽朗一笑,“怎麼?我堂堂一個王爺,連管教奴才的權力都沒有嗎?那我可就要去問一問皇後娘娘,什麼時候她身邊的一個奴才都比我這個皇子還要尊貴了?”
玉貴嬪急道:“怎麼說她都是皇後娘娘的人,你這樣做就是對皇後娘娘不敬!”
“不敬?”循王厲色道,“一個奴才居然以下犯上,向皇妃發難,與皇子頂嘴,這才叫不敬!”
他忽而又戲謔了起來,“莫非這是皇後娘娘定下的新規矩?”說著,他朝怡妃身邊的主事太監道:“小德子啊,皇後娘娘定了新規矩,你趕緊去跟周嬤嬤學,免得別人說我們恃寵而驕,連規矩都不懂!”
小德子心領神會,立即跑過去笑道:“對不住了周嬤嬤,您看這祖宗十八代的,咱們打哪兒開始罵起呢?”
周嬤嬤全身都被點了穴道,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心裏那個氣啊!可是又能怎麼樣呢?小德子已經罵開了,不帶髒字卻也不留餘地,卯足了勁為自家主子出氣,他罵的是周嬤嬤,打的卻是皇後的臉麵。
這樣的事雖然不止一次了,可也不是天天都有。玉貴嬪驚得目瞪口呆,“都瘋了!都瘋了!”韋皇後都不出聲,仍跟沒事人似的品著茶,她還能說什麼。
流蘇看著循王那樣子,差一點笑出聲來,這個龍炎彬做事就是這般沒有輕重讓人哭笑不得。可她也感動於了他的一片孝母之心。重情重義,是他最令動人的地方,也恰恰是他最致命的弱點,否則他不會那樣輕易地死在裕王的手上!
可是韋後,就任由別人傷了她的臉麵嗎?流蘇斂了斂神,故意大聲說道:“回稟怡妃娘娘,臣女的衣裳是臣女的二娘專程從天衣閣為臣女給定製的!”
這邊話音剛落,三夫人已將牙齒咬格格直響:趙梨容你這賤婦,你等著!
方才流蘇一曲舞畢,三夫人就第一個奔了過去,寧流妍的琴弦連斷三根,實在太不尋常了!若不是流蘇奇幻的舞蹈救了場子,她的女兒已經被有心之人拖到皇帝跟前問罪了,叫她如何能不心急?
她一去,寧流妍就撲進了她的懷裏,隻因這是宮裏,才極力克製了哭聲,窩在她的懷裏簌簌落淚。那受驚後又強撐的可憐模樣,任哪個母親看了都非得心碎不可!流蘇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把自己被剪壞的舞衣遞給她看,又托人把流妍的琴找來,那琴弦上果然被人動了手腳!事先被給人切開了一道極細的口子,隻要流蘇用力去彈,弦就會繃斷。
三夫人思前想後,除了趙梨容她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能做出這些事!
這惡婦先是利用五姨娘的貓弄壞流蘇的衣服和鞋子,使流蘇換上她事先準備好的鞋子,差一點就惹怒韋皇命喪黃泉;然後又在流蘇的衣服上動手腳,欲令她在晚上演出時丟臉,禦前獲罪。
最令三夫人不能容忍的,是趙梨容居然在流妍的琴弦上動手腳,害她的女兒差一點冒犯皇家被治罪。她早就知道趙梨容母女就怕她的妍兒後來居上,一直以來都千方百計地打壓,可她沒想到趙氏竟連這樣惡毒的法子都想得出來!妍兒隻是一個還不滿十三歲的孩子啊,今日這事雖得流蘇救場過去了,卻也是永遠都抹不掉的恥辱!
傷害她的妍兒,這筆賬絕對得好好算!
因為她對趙梨容母女有著太過痛徹心肺的恨意,所以她竟有意無意地忽略了,流蘇每次能夠脫險並非她運氣好,而是她極為聰明擅於應對的事實。在她看來,隻要整垮了趙梨容母女,她麵前的一座大山就算倒了,她就是寧相府真正的並且是唯一的女主人!
至於流蘇,就算再聰明也隻是個無根無勢的人,能夠自保已是艱難,到時也隻能依附於她。更何況她還隱隱覺得流蘇精明一些不無好處,若是太笨了,怎麼能為她所用,又怎麼對付得了趙梨容母女?
這樣一想,三夫人越發覺得把流蘇接回來是對的,至少能夠放到前頭替她們母女擋一擋。而且二夫人越是對流蘇下狠手,流蘇就越隻能往她這邊靠。
當然流蘇身上的這條裙子看似平淡,卻能如此出彩,她不可能不心存疑惑。流蘇卻笑稱二夫人她不識貨,隨便去個不知名的製衣坊找了件很普通的衣服就塞給她,原是要讓她被人輕視,沒想到衣服裏另有乾坤,反而令她出彩了。
居然這麼巧?三夫人並不完全相信這個解釋。但是她絕對相信趙梨容比誰都想要流蘇的命,更何況她覺得就算流蘇再聰明,也不可能事先知道這一切,提前把衣服做好。所以也隻好暫且相信,並且告訴自己,流蘇除了聰明,還是很有運氣的。
所以,當她們看到衣服的暗記裏有天衣閣三個字時,便決定來個順水推舟,將這天衣閣捧一捧,怎麼說也能搶掉錦繡衣莊不少生意。隻要是能打壓到韋氏,三夫人向來是不遺餘力的。二夫人不就仗著娘家厲害嗎?最好徹底整倒她的娘家才解氣呢!
熙貴妃一聽不是韋家在背後撐腰的錦繡衣莊,頓時來了興致,笑問:“哦,天衣閣?”
流蘇點頭,接著說道:“天衣閣是去年才開的新衣坊,坐落在繁華裏大街,天衣閣的衣服不追求富麗奢華,卻很新奇用心。怡妃娘娘所指的瑩瑩光芒,其實是攙了熒光粉的金泥、銀泥,排成花樣印在衣裳上比絲線繡的花樣要輕盈,而且抖動的時候熒光粉就會發亮,一到了夜裏十分有趣。”
她邊說邊抖了抖衣袖,袖子上果然又亮起了瑩光,十分神奇。
怡妃大為歡喜,“這樣精心的衣裳還真是不多見。”
流蘇繼續道:“聽說天衣閣還有好多比這更新奇的衣裳呢!就是那賣主不肯輕易示人,尋常人去求,價出千金他也不舍得賣,但若是遇到了適合的衣主,便是白贈那賣主都是肯的,還說什麼衣本天成、佳主難得。”說罷做出好笑的模樣,“哪有這樣做生意的,可不是要賠本了嗎?”
怡妃已將在天衣閣牢牢記在心裏,這家衣莊的衣裳恰是她最需要的,不僅是她,在場的許多名門千金也都悄悄記下了。能使平淡無奇的寧流蘇一舞傾城的衣裳,絕非凡品!
怡妃有心再燒一把火,轉臉向熙貴妃道,“不如姐姐給這衣裳取個美名吧,可是成全了一段佳話呢。”
這樣的機會怡妃本是當仁不讓的,可是韋後的那句話令熙貴妃生了嫌隙,她必須極力彌補,絕不能讓她人有可乘之機!
熙貴妃心頭微微一漾,她想著自己這個妹妹從來都是謙讓自己的,就連進宮也是被父母所逼,她並不願意來與自己爭搶這個丈夫。進了宮之後更是對自己恭敬有加,事事扶持,若不是在宮裏必須得有個孩子依靠,她是連孩子都不願要的。有了循王之後,更是主動服藥,堅決不再懷孕,就是怕自己多心。自己在裕王之後又有了三個女兒,每一次也都是因為有她的幫襯才沒被那韋後所害,如今自己兒女雙全,妹妹膝下卻隻有循王一人。
所以,對於這個妹妹,她心有虧欠的,對循王也極可能的視若己出。越是這樣想著,熙貴妃越是覺得自己方才對妹妹的氣生得毫無來由!妹妹是對自己母子怎麼樣,她不是最清楚的嗎?妹妹是一心要循王讓賢,支持自己的兒子當太子的,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妹妹嗎,自己怎麼就因為韋後的一句話就懷疑了她呢?
當下笑道:“妹妹覺得嫦娥羽衣,好不好?”
怡妃立即道:“好啊好啊,跳嫦娥舞可不就該穿著這樣的嫦娥羽衣嗎?”
兩位皇妃一說,自然其他的千金貴妃也跟著說好,哪怕她們覺得這個名字已經俗氣得不能再俗氣了。
兩位競舞之人已經舞畢,皇帝自然派人張羅著投花選魁!如今八月正是桂花遍地的時候,皇帝便讓每人拿一枝桂花去投,流蘇與黃小姐誰得到的桂花多,那誰便是皇宮折桂(貴)了,喻意很是吉祥。
眾人都很興奮,想知道自己看中的那支舞是否高出一籌,然而明眼人都知道,這不是兩位舞者的比拚,而是韋後與兩位皇妃之間的比試!
就在花枝發放完畢,眾人摩拳擦掌的時候,韋皇後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是衝著小德子去的,“罵累了吧?來人,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