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舞傾城

自從如柳傳來消息說二姐在偷偷練習長姐準備在中秋宴表演的嫦娥舞之後,寧流妍母女就讓如柳死死盯住這支舞,因為她們根本不信流蘇的舞技有多出色。結果不出她們所料,流蘇的這支舞最用心的地方就是舞台製造出來的亦真亦幻的效果。

於是她們母女倆不動聲色,暗中買通了布置場地的公公,讓他把寧流妍撫琴的位置就放在流蘇的正前方,使流蘇淪為她的伴舞!

她興衝衝地跑到場上去準備,卻發現她的位置往前方挪了很多,而且還比較靠邊!最要命的還不在此。她由於坐下彈琴的緣故本來就會顯得比較矮,於是一再要求把她底下的位置加高,一定要擋住二姐,可現在倒好,二姐那邊的後台那麼高,她這裏卻十分低矮,這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都是絕對擋不住流蘇的!

她頓時大怒:“誰把我的琴放——”

“這樣與本王近一些,不好嗎?”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循王生氣地打斷她的話,轉身就走。

循王哥哥生氣了?寧流妍一下子慌了神,一定是自己誤解了他的心意,所以他生氣了!怎麼辦?怎麼辦!她想都不想拔腳就追,可她一個千金小姐的腳力如何能與習武的男子相比?自然是追不上的,在這皇宮內苑又不敢放聲大喊,隻能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默念:

“循王哥哥,我聽你的!我什麼都聽你的,隻要你不生氣!”

其實她哪裏知道,這是流蘇特意關照循王說的,免得流妍在開舞前就鬧起來。若是在家裏,自然可以使她們母女的陰謀敗露,可這裏是皇宮,不管誰出了差錯,整個寧相府的臉上都無光。給別人看了笑話,倒也罷了,她是絕對不能給韋家人看笑話的!

所以隻好委屈一下循王,且用美男計把事情擺平。

可是龍炎彬心裏頭苦啊,這種事他最是做不來的,若是對著一個傾城美人還好一點,偏偏是對著寧流妍那樣的自傲又花癡的小丫頭,害得他老是擔心自己一不留神對方就會把口水擦到他的衣服上,實在是連看一眼都不願意。可是流蘇的要求,他又無法拒絕,隻能硬著頭皮上了,說完那句話就趕緊逃了。

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循王的心情才稍好一些。盯著仍是光線昏暗的舞台,暗自問道:流蘇啊流蘇,我的犧牲這麼大,你可想好要怎麼報答我了嗎?

“十三弟好像十分期待啊!”說話的是剛剛回到席位的龍弘燁。吃蝗吐蝗,盡管滿肚子翻江倒海的惡心,他還是能神色如恒地坐在這裏談笑風生。若說起演戲的功夫,龍弘燁絕對勝過世間所有的戲子。

“難道五哥不是?”循王一笑,將懷中美酒一飲而盡。

龍弘燁不再說話,也飲了一杯酒。幸好這位皇弟沒有看中那把龍椅,不然他可要比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裕王要難對付得多!

這時琴音輕起,眾人紛紛安靜了下來,隻見舞台上一層又一層的輕紗緩緩拉動,仿佛鱗鱗的水波,眾人自然覺得新鮮,一個個瞪大了眼睛,隻見一輪明月破水而出,慢慢升到了空中。

琴音嫋嫋,如風拂弱柳的聲音,眾人側耳傾聽,那是誰的腳步?

期待著,期待著,明月中的剪影漸漸清晰,婷婷娉娉、秀骨珊珊、似真似幻,那不是嫦娥仙子又是何人呢?

眾人擦亮了眼睛,所有的與嫦娥有關的傳說一下子有腦海裏翻騰了起來,那樣的美麗,那樣的寂寞,那樣的柔弱無依……他們將所能想像的最美好的一切都賦予了舞台上那個美麗修長的剪影,隻覺得一顆心都隨著月中嫦娥的舞姿,忽上忽下,忽快忽慢。

韋皇後冷笑了起來,這個小女孩當真是一等一的聰明,明明舞技平平,無法與黃小姐相提並論,就在舞台布置上下足功夫,故意製造出這樣如夢如幻的效果,人們都被她帶入了舞蹈的意境,而全然忘記了去看她的舞技!

可她當真就能舞得下去嗎?韋皇後看了一旁彈奏的寧流妍一眼,她今日的琴怎麼彈得有些緊張啊?不知待會兒會不會更緊張呢?

嘣——!

一個極其刺耳的聲音,寧流妍手上的琴弦斷了一根!

眾人皺起眉頭,紛紛不滿地朝寧流妍看去,就連她的母親也流露出微微的不悅,寧流妍更加心慌,她一心指著以琴技博得循王青睞,又怎麼故意弄斷琴弦呢?她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雖然有些緊張,可也不至於拔斷琴弦呀!

然而現在解釋什麼都是沒用的,隻有硬著頭皮把曲子繼續彈下去,哪怕是支離破碎,她也絕不可以半途離席!她更加用心地彈奏起來,結果——

嘣!嘣!!

又連續斷了兩根弦!這本就是一張九弦琴,一下子斷掉三根弦,她還能怎麼彈啊?寧流妍到底是個孩子,此時已經完全亂了手腳,對著幾根斷弦,就想大哭起來!

台下眾人麵麵相覷,不滿情緒一下子高漲。這寧家的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若說是彈斷一根琴弦還能說成技藝太差,是無心之失,這可是連續彈斷了三根琴弦呀,絕對是故意藐視皇恩!

場上氣氛一片肅靜!就有人想起身靠他寧家一個不敬之罪,寧相爺與老太君的臉色何其難看,連三夫人也是一片慘白,寧流妍已經嚇得連哭都不會哭了!

就在這時!

月中的嫦娥仙子突然破月而出,眾人完全沒有看清她是怎麼離開月宮的,就見她向著人間盈盈飄來。裙擺搖搖蕩蕩似有瑩光波動,掩麵的雙袖上隨風擺動如有柔光跟隨……她越走越近,帶著絲絲若有若無的仙香!真是說不出的柔美,道不盡的神秘!

不再有人記得先前的尷尬,一雙眼睛牢牢地盯住越來越近的仙子。

就當人們以為仙子觸手可及之時,流蘇突然一個轉身,背過身去。她極快地朝寧流妍使了一個眼色,寧流妍還算沒有完全傻掉,知道自己不將這曲彈完,就跑不掉不敬皇室的罪名,當初可是她一力自薦要為二姐撫琴的呀!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隻能補救!

就是琴音再次響起的刹那,流蘇一個旋轉,露出廬山真麵!

眾人一片驚訝!嫦娥仙子真的從月亮上走出來了!

薄紗下的容貌絕嫣清麗,雲髻如霧,星光點點閃耀其中,衣裙上更是瑩光熠熠,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種難以言明的柔美光華裏,她隨風輕輕而動,舉手抬足之間仿佛都有光芒跟隨……

果然是仙子呀,根本無須再舞,嫦娥仙子隻須站在眾人麵前就已足夠!人生能見幾回仙?哪怕隻有一次,死而無憾了!

流蘇看著眾人如癡如醉的眼神,知道自己今日已經大獲成功,再看韋後,神色倒是沒變,隻是握著酒杯的指節為何有些發白呢?好了,仙子降臨人間看上一眼,就該要回去了,各位再會。

仿佛知道她要走,眾人的心情急切起來,仙子怎麼剛來就要走?心中真是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舍啊!就在這時,一陣大風吹來,瞧啊,連風都不舍得仙子離去,要留你一留呢!

然而風勢過大,竟將流蘇臉上的麵紗帶走了!

這可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再想去抓,已是不可能了。如此完美的一舞絕對不能留下半點遺憾,否則就會大打折扣。於是她對眾人燦然一笑,眾人恍然,隻覺得連月華都生生被這一笑逼退,黯淡了下去。

一笑傾城!不,是一笑,勝卻人間傾城無數!

就在眾人都驚詫於這一笑之時,流蘇已然轉身,以最快的舞步衝回了月中,那機關安排得實在太巧,沒有人看清她是怎麼回去的。隻見月亮中又隻剩下了一個絕麗而孤寂的剪影!

燈滅、琴寂,台下卻沒有一點聲音!

仿佛很久,皇帝才帶頭站起來鼓掌,“好啊!好一曲嫦娥舞,當真如嫦娥下凡,美不勝收!”

其實在皇帝反應過來之前,有三個人已經在心裏為流蘇喝彩了。

這第一個自然是循王,舞台是他布置的,他隻預料到流蘇會跳得很好,但絕不想到會好成這樣,更沒有想到流蘇看起不過清麗,嫣然一笑竟可以把在場所有的美人都比下去,即使是他心中豔絕天下的宸後也不過如此了。

第二個就是惇王龍弘燁。他知道循王對這個女子有好感,而且母後似乎故意針對這個女子,所以格外留心。他見過人間無數傾城,初看流蘇時隻覺得她的美貌不過爾爾,並不突出,可剛才的一笑,連他都不得不承認有一種怦然心動之感。

這第三個人嘛,正坐在樹上呢。若不是因為他的母親多年前也曾舞過一曲嫦娥舞,他是不會無意中過來觀看的,這支舞與他母親所跳的無論是風格與喻意,都截然不同,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居然更傾向於這支舞的舞境,當然,僅僅是傾向於,而且隻是一點點。跳舞的女孩勝在心思,舞技全然沒有看頭,與他母親完全是天壤之別。

聽到皇帝喝彩,其他人才恍然大悟,紛紛鼓起掌來,隻恨平生所學的好詞太少,不足以表達出他們對這支舞的讚美之情。熙貴妃與怡妃自然十分高興,這賠率可是很高的,她們賺大嘍。

玉貴嬪冷笑道:“還是別高興得太早,還沒到最後的評選呢,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她是韋皇後一手從最低等的淑女提拔起來的,什麼都聽韋氏的,根本就是韋後身邊的一條哈巴狗。

熙貴妃輕蔑地睥了她一眼,冷聲回道:“這麼明顯的結果,玉妹妹都看不出來嗎?哎呀,眼睛不好使就去找太醫瞧一瞧,可別在這裏丟人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