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王“很難過”地皺了皺眉頭,“這不是一邊倒嗎?太欺負流蘇了吧?”
流蘇淺笑著說道:“輸贏並不重要,隻要能搏皇上與諸位貴主一笑,便是輸了也值得,並沒什麼好丟臉的。隻不是照目前的賭注來看,臣女想要贏實在難了,臣女都提不起勁頭放去放手一搏了。”說罷還顧意歎了口氣,作沮喪狀。
皇帝自然聽出了弦外之意,流蘇能不能反敗為勝是這場比試最重要的看點,她都不搏了,這場毫無懸念的比試還有什麼看頭可言?看來給個大大的動力,刺激她一下。於是笑道:“你若贏了,朕便許你一樣你想要的東西,如何?”
流蘇嬌俏一笑,“此話當真?”那一笑之間,光華頓現,別說循王就連皇帝都有一絲恍神。
皇帝略停頓地回道:“君無戲言!”
流蘇當即謝恩,“那臣女先謝過陛下!”
循王笑著打趣道:“流蘇,這下你有勁頭了吧?”
流蘇重重點頭,盡露小女兒家的嬌憨,皇帝十分喜好這口,現在除了年僅十一歲的榮華郡主,已經沒有人會在他麵前露出這種嬌憨了。於是對流蘇不禁多了三分好感。
流蘇將對方的反應看在眼裏,又微微一笑,“可是臣女如果輸了還是會哭鼻子的,不如皇帝陛下也給輸的人一點賞賜好不好?中秋之夜大家聚在一起,不是就是為了開心嗎?”
若是換個人來說,皇帝可能會覺得對方得寸進尺、不知滿足,可偏偏是個可愛的小姑娘,皇帝聽著就覺得很有意思了,便向寧丞相道:“你這個女兒真是小機靈鬼兒,跟朕的榮華郡主一樣,最愛算計朕了!”
寧正陽一聽,自己女兒居然能與榮華郡主相提並論,可見皇帝是有幾分喜愛的,於是再接再厲,謙虛了一番,聽得皇帝很是舒服。
流蘇於是下去準備了,走之前悄悄與循王交換了個眼神。寧流妍卻突然殺了出來,說是要給姐姐彈奏,她們在家裏一直是這麼練習的。老太君一聽就知道壞事,寧流妍這是來搶她姐姐的風頭了,可是皇帝已經同意,來不及阻止了。
皇帝已經興致勃勃地與眾人商量,用什麼樣的辦法確定輸贏最公平。
隻有韋後用手指在冰冷的玉杯口上一圈圈劃著:她提議比舞,就是要寧流蘇輸了難看,贏了又得罪人。要其他的人都討厭她排擠她,可是她撒嬌扮憨地就輕易化解了。贏的輸的都有賞賜,若她輸了,就不會太難看;若她贏了,對方有她求來的賞賜,也不會因此忌恨她。
這個小丫頭的確很聰明。隻不過今晚,她就是要這丫頭好看!
到了專門辟出來給貴女千金們化妝換衣用的單獨廂房裏,寧流妍急不可耐地向流蘇說道:“二姐,一會兒我發好好給你彈奏,你一定可以贏那個黃小姐的!”
“四妹真有心了,多謝四妹!”流蘇明明含著一絲笑意,可聽起來卻冰冷異常。
寧流妍不禁微微詫異,做賊心虛地想難道二姐看出了?可她左看右看,二姐實在質樸得很,怎麼看也不像精明的人,更何況二姐怎麼知道如柳是她娘插過去的暗樁呢?為了這一首嫦娥曲,這十天她可是下了平日十倍的苦功呢!
可是如果她知道這個消息,是流蘇故意放給她們的,不知會作何感想?
按理說彈琴跳舞同時表現時,跳舞的人占主導,極容易吸引眾人的眼光,彈琴的人就成了陪襯。寧流妍肯出來為她伴奏,絕對是出於姐妹情誼幫她,而且她的琴技過人,還能吸引一部人的注意,使大家不必總是盯著流蘇看,而忽略掉她的某些差錯,或者可以直接說成是技不如人的地方。
這恰恰是三夫人母女最狡詐的地方!
流蘇的這支最特殊之處是她的舞台,寧流妍來為她伴奏恰恰是因為她洞悉了先機,利用舞台的優勢,坐於人前,成為全場的焦點。而流蘇則會被當作背景模糊掉!贏?隻怕台下的看官連她跳的什麼都不記得!
所以,她與循王出去遊園之時特意交待了這件事,由循王幫忙,寧流妍想擋她的道?絕無可能!
姐妹倆說話間已經有宮女進來,把她們入宮門前存放的表演要穿的衣服送了過來。這是宮裏的規則,任何人要帶點東西進來,都必須經過層層檢查之後方能送進來,是不可以由本人直接帶進來的。
流蘇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卻見自己跳舞要用的衣服已經被剪得全部都是洞,根本就沒有辦法穿!那麼多洞,就算是要縫補都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在這裏等著她!怪不得韋皇後要送她一匹柔光錦了,又跟周嬤嬤咬耳朵了,這是成心要她在今天晚上出醜啊!看來韋後是對自己上心了,真不容易,自己前世努力了那麼久,她這個婆婆都從來沒對自己上心過,現在不過略施小計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現在怎麼辦?去找宮女理論嗎?當然不可能。就算能查出這衣服經過了哪些人的手,你也說不清是誰幹的,更何況現在時間緊迫,待理論出個頭緒來,查清楚是誰幹的,今日的宴會都該結束了!
寧流妍見此情景,就急忙去看自己的衣服。
確認完好無損之後,才幸災樂禍地來“安慰”流蘇幾句,心裏不斷地想著這次流蘇完蛋了,從今日開始,他循王殿下的眼裏隻會有她寧流妍一個人,隻跟她逛園子,說悄悄話,眉目傳情!
“時間不多了,趕緊換衣換妝吧。”流蘇輕聲道。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寧流妍又是一陣高興,隻是不方便表現出來,硬裝作擔心地說,“那二姐怎麼辦呀?”
流蘇皺著眉頭道:“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好在我不喜歡在人前露臉,穿什麼衣服都沒關係的。”
寧流妍打量了流蘇那一身平淡無奇的長裙一眼,用力克製住眼角眉梢的得色,點了點頭,趕緊走了。好姐姐,你今日就等著好好給我做陪襯吧!
她走後,流蘇的唇角露出一絲冷笑:隻顧著檢查衣服,可仔細檢查過你的琴嗎?
等她們姐妹倆一切收拾妥當,去到後台的時候,那位黃小姐已經急不可耐地展現起舞姿了。她的體形極好,苗條而勻稱,天生的習舞苗子。她的舞技更是爐火純青,一看就知道是經過名師授業,加上自己多年苦練才能到如今的地步。這樣的舞蹈的確難得一見,再加上黃小姐膚白如雪、容貌秀麗,也難怪她的舞能入進韋後挑剔的眼光裏了!
台下的人每看到精彩之處就不停地叫好,鼓掌聲此起彼伏,像是永不停歇一般。等到黃小姐一舞結束,已是掌聲如雷,久久不能停止!
黃小姐款款退下,一身香汗淋漓。流蘇大方地上前道賀,對方的舞的確好,這本身就值得道賀,並無關輸贏。黃小姐倒是有些意外,直覺得流蘇似乎是個極通透的人。然而不少小姐卻以為流蘇是在主動示弱,不禁挑釁道:“寧二小姐是不是怕了?怕了就幹脆認輸算了,免得上台丟人!”
流蘇笑著搖了搖頭,“切磋舞技本不為輸贏,流蘇今日有幸得見黃姐姐一舞,大開眼界,心中歎服。便是敗在黃姐姐手上,也是心服口服,不過流蘇可不以不戰而退,否則豈不辜負了皇帝陛下的一番美意?”
意思是,咱們比就比,大家都把輸贏看得淡一點,隻要能哄得皇帝老頭子開心就好,無論輸贏對你我的父親都是很有好處滴!
黃小姐便道:“這是自然。寧妹妹的表演,我可是拭目以待呢!”
人家都這麼表態了,自己還非要去計較輸贏不是顯得很小氣嗎?這些大家千金啊,就算真的小氣也絕不能現在臉上的。更何況流蘇的話不無道理,輸贏與否,都比不上讓皇帝開心重要。
說罷,黃小姐就在眾多千金的簇擁下離去了。她們不是在稱讚剛才黃氏的舞姿多麼漂亮,就是在請教如何能跳出她那樣漂亮的美感,壓根對流蘇的舞不感興趣。尤其是瞧見流蘇不過換了個發式,連衣服都沒有換的時候,更加篤定了這一點!隻等著她的舞一結束,就去分賭金了。
循王趁著布置舞台的空當湊了過來,自然將剛才千金們的表現都看在眼裏,故意哭喪著臉道,“好流蘇,你可別害得我與母妃傾家蕩產啊!”
傾家蕩產?這麼嚴重啊!寧流妍急忙道:“那循王哥哥就去跟皇帝陛下說說,讓你重新下注吧!”
循王對著她真的是很無語,連這是誇張都聽不出來,還說出那麼不著邊際的話。又嫌跟她解釋太麻煩,索性不再說話了。流蘇卻是捂嘴一笑,“不怕,大不了我賞你口飯吃!”
循王這才笑了起來,“我不好養的,每餐都要吃肉喝酒的!”
寧流妍很不服氣地再次插嘴道:“循王哥哥在到我家來嗎?好啊好啊!我一定會把最好的都留給你的,我爹爹的酒窖裏藏了許多好酒……”
話未完,循王已經走了,隻留下目瞪口呆的寧流妍在那裏咬牙跺腳。循王不同於其他皇子,本就是灑脫戲謔之人,她卻聽話不聽音,將對方的每句話都當成了實稱話,不碰壁才怪。然而寧流妍可是不這麼想的,她絕對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反而把一切都歸在二姐的頭上,覺得都是因為二姐的緣故才使循王厭惡她,於是更加發了狠今夜要把二姐踩到腳下!
循王很快就把後台按照流蘇的要求搭建好了。這位循王隻要是他想辦的事,總能辦得又快又好,可要是他不想幹的事,就能拖拉到底,完全辦得不像樣子。若他有心帝王之爭,倒是有資本與龍弘燁一較高下。可惜他誌不在此,可惜了!
“到咱們了,四妹先去前台準備吧!”流蘇微笑著說。
“不用二姐提醒,我知道怎麼做。倒是二姐可要好好表現呀,別害人家賠死了!”在循王那裏受了氣的寧流妍,對流蘇再也沒有半點好臉色,連表麵的和氣也維持不住了。
她也不管流蘇聽了會怎麼樣,一扭身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