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一場大火

顧驄揚了揚手,顧武趕著馬車離開。

馬蹄聲漸去漸遠,顧驄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當初成親之時,自己就知道,注定要辜負這個女子。

可那個時候的他,並不覺得有絲毫的愧疚。

就連榮王府門口的石獅子上都曾經撞死過人,住在那個府裏的,又有哪個是幹淨的,榮王府後院的醃臢,足夠說書先生說上個幾天幾夜也說不完。

把她當做棋子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她的父親,權傾朝野的榮王,日子過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都與自己不相幹,要找也應該是去找榮王。

蕭婉茵從來不是個幹淨的人,耳濡目染,跟榮王妃學了多少手段,就像是當初在這個府裏的那個丫鬟,哪怕是什麼也沒做過,自己問心無愧,還是被她拿捏了一把。

那個丫鬟被整治的那麼慘,最後被驅逐出去,手段可見一斑。

可惜,自己當初也是默許的。

其實就像是這場婚姻一樣,看似一切不過都是爺爺跟榮王在推波助瀾,事實上若不是自己點頭,爺爺絕對不會逼迫自己娶她。

自己也是,說人家不幹淨,他又何嚐是幹淨的人。

隻可惜,蕭婉茵一葉障目,就看見了自己這麼個人渣,卻不知道,真正幹淨的隻有山的那一邊,住著的那個女子。

顧驄眯了眯眼睛,想起綿娘的同時,也想起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江停,江一寒,江停愚!

江家的小公子。

他竟然不知道,江家小公子原來早已經對綿娘傾心,若不是今天葬禮上自己無意的一瞥,覺得那個背影似曾相識,轉而想起了當初到祖父靈前祭拜的文大人,也不會將一切聯係在一起。

形跡可疑的文大人。

似曾相識的木釵。

在成衣店裏自己攔住綿娘兄妹之後,及時出現的江一寒。

以及當初軍營裏,戰場上,江一寒對宋知孝種種庇護。

所有的事情聯係在一起,都說明了一件事。

江一寒跟綿娘有瓜葛。

那根木釵就是見證。

他現在更是跟宋知孝同進同出,也不知道事情究竟進展到了哪一步?

當初對自己那麼排斥的綿娘,現在是否已經對江一寒傾心?

隻要想到這些,顧驄就心如刀絞。

恨不得立刻出現在綿娘的身邊,將一切都問清楚。

可惜,他不能,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完。

他不能讓爺爺的心血毀在自己的手上,不管蕭宗羨和榮王妃究竟是怎麼死的,榮王府的人都留不得。

他輕歎一聲,也不知道爺爺當初有沒有想過,他的權宜之計,最終竟然禁錮住了侯府。

恐怕今天不管自己怎麼做,在皇帝的心目中,都一定是比不上江一寒,段不嚴等人的。

甚至連宋知孝可能都比不上。

爺爺一輩子與榮王周旋,分庭抗爭,臨了,卻稀裏糊塗的做了一回妥協,真是後患無窮。

他現在,隻希望蕭婉茵能安安分分的過日子,不要再折騰。

其實也不怕,自己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她蕭婉茵不過是一個弱女子,也攪不起什麼風浪來。

顧驄轉身回去,關上了角門,眼睛看著自己院子的方向,想了想,奔著大哥顧騅的院子裏走去。

顧騅體弱,不適合練武,隻能每日裏讀書,以前讀的都是兵法,經史子集一類的,現在每日裏倒是看一些閑書,話本遊記之類的,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眉目間到是越來越舒朗了一些。

顧驄過去的時候,果然人還沒有歇下,見他進門,笑著招呼了一聲,將書放到了一邊,顧騅擺起棋盤兄弟兩個兩個閑聊起來。

顧騅的夫人來給丈夫添衣,見到顧驄在這裏,連忙讓人準備茶水點心,讓兄弟兩個聊一聊。

顧家兄弟之間的關係原本一般,甚至互相忌諱,自從爵位落下來之後,彼此之間的關係反倒是親近了起來。

顧驄不是獨斷專橫的人,遇到事情,也願意跟顧騅商量,隻是對顧騂,始終防著一手。

兩兄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卻忽然聽到外麵吵鬧的聲音。

顧騅要起身去查看,卻被顧驄摁住了手腕:“大哥!”

顧騅看著顧驄,眼中漸漸明了。

“走水了!”很快,外麵有人喊道。

顧騅攔住了要去幫忙的夫人和丫鬟,讓她們自去休息,說是一切自有家丁護院去收拾,哪裏需要女子幫忙。

顧騅夫人溫婉和順,向來以丈夫為天,聽到顧騅這麼說,就退了回來。

帶著丫鬟們散去。

眼見著書房裏隻剩下兄弟兩個,顧騅低聲問道:“人送走了?”

顧驄點點頭,神色有些複雜。

一顆棋子落在棋盤上,顧騅長長歎了一口氣,低聲說道:“這也是無奈之舉,這樣隻為保全她的性命,你已經是仁至義盡。”

顧驄輕輕地搖了搖頭,靜默不語。

究竟是為了保全蕭婉茵,還是為了保全自己這一家人,他自己心中有數。

說是仁至義盡,心中始終有所虧欠,蕭婉茵畢竟隻是一個女子,從頭至尾,都沒有自己做主的權利,而自己,當初分明是有拒絕的餘地的。

兄弟兩個都不說話,書房內一時間陷入安靜之中,隻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清脆聲。

跟外麵的吵鬧熙攘形成鮮明的對比。

過了片刻,顧驄被殺了大片,顧騅蹙眉:“你心不靜!”

顧驄搖了搖頭。

顧騅心中略有些酸澀,看著自己的這個堂弟,低聲道:“今天的事情之後,你會將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之上,以後的仕途會很難走。”

不管顧驄怎麼做,眼前這一個局都不容易化解。

留著蕭婉茵,皇帝陛下會如鯁在喉,始終對忠勇侯府懷疑。

可若是一旦蕭婉茵的死訊傳出去,那麼天下人恐怕也會恥笑顧驄的薄情寡義。

又有多少人會看穿眼前的走水不過是一個金蟬脫殼的假象?

就算是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以後也要加倍小心努力,還要看住了雲南的蕭婉茵,那個女子的心計和手段全都不少,一個不防,說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想到這,顧騅眯了眯眼睛,一向溫和的眉眼,閃過一道寒芒。

“大哥!”顧驄察覺到了,警覺的望著他。

顧騅抬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顧驄壓低聲音說道:“過了今晚,這世上再無蕭婉茵!”

“我知道。”這半年的時間,顧騅已經習慣了以他馬首是瞻,現在聽他這麼說了,自然也不會質疑什麼。

隻是說道:“老三,記住了,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大哥隻希望,你能保重自己,牢牢支撐著侯府,不要讓爺爺的心血毀於一旦。”

當初爺爺的一時妥協,可能也沒想到會換來今天的後患。

也許是已經想到了,隻是仍舊要妥協,這世上,本來就是有很多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顧驄一子落下,將自己陷入四殺陣中,這一次被殺的片甲不留。

顧騅搖頭,顧驄倒是不以為意:“我的棋藝,原本就不如你!”

他起身開門,終於聽清楚了外麵吵吵嚷嚷的都在喊著些什麼。

月光照進來,一地清輝。

顧騅望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那個背影此時是如此的孤寂清冷。

當初他們三兄弟競相爭取的位置,如今竟然是這麼大的負擔。

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可有想過?

“我去看看。”顧驄回頭,對著顧騅微微一笑:“自己住的院子著火了,我這個男主人怎麼可以置身事外?大哥,你說我要不要表演一下伉儷情深的戲碼呢?”

他也不是真的想要顧騅的回答,說完之後,就踏著一地月光離開。

宋知孝看著江一寒再次將那張紙折好之後,珍而重之的放回懷裏,有些詫異的問道:“你不打算給綿娘看嗎?”

畢竟是當今天子的親筆,就算是那個位置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也是一種榮耀。

是江一寒的榮耀。

綿娘應該會很高興的吧?

江一寒輕輕地搖了搖頭:“不了,我怕嚇到她。”

“嚇到她,你小看我那個妹子了,她沒這麼膽小。”宋知孝有些不以為意:“你沒看到,看見聖旨她都是麵不改色的,也就是我們老族長視若珍寶的收起來。”

江一寒失笑:“我知道,不僅視若珍寶,還擺在了你們宋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前。”

宋知孝扯扯嘴角,有點難堪,也有點驕傲:“畢竟,我是真的光宗耀祖了。”

宋家幾代人才出了他這麼一個當官的,老族長自然高興。

“你是宋家的驕傲!”江一寒能理解那樣的感受,想當初父親沒有翻案,背負著所有的汙名罵名的時候,自己每每聽到別人對江家的議論就會心如刀絞,後來父親沉冤昭雪,得以恢複清白名聲,他再聽到父親的名諱,心裏都跟著鬆了一口氣。

“宋家的驕傲何止我一個!”宋知孝對著綿娘的房間一努嘴,轉而看向江一寒:“綿娘也是,你也是。”

“我?”

“是啊,你是宋家未來的姑爺,有著那麼大的本事,早已經被那些叔叔大爺當成是宋家的驕傲了。”

江一寒雙手枕在腦後,微微翹著嘴角,低聲道:“做這個驕傲,也挺好的。”

第二天清晨,綿娘剛做好豆腐,就聽見大門口吵吵嚷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