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娘對人說話向來是留三分情麵,這麼半點情麵都不留,還是第一次,李東平李東安兩兄弟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李天賜站起來惡狠狠的盯著綿娘。
綿娘不以為意,送給李天賜一個挑釁的眼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就不信這一家人真的轉了性子,不管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來的,都應該盡快解決,不然的話,時間長了,阿娘難免又要被哄騙過去,對李天賜百依百順。
她可不想再過回以前的日子。
宋李氏沉不住氣,聽見綿娘這麼說,心裏的怒火再次升騰。
“綿娘,你怎麼說話呢?”宋李氏剛才在大兒子那裏討了個沒臉,沒想到女兒也敢當著娘家人這麼不給麵子。
她當場就要發怒,卻被李韓氏勸下:“小妹,小妹,你別生氣,綿娘這麼說其實本來也沒什麼錯,就是我這個當舅媽的說話不過腦子,綿娘,是這樣,咱們這麼多年沒見麵了,彼此之間免不了也有些誤會,現在人多,什麼話也不好說,等晚上人都走了,咱們好好嘮嘮,唉,我剛才聽你阿娘那麼一說啊,心裏就惦記著,也不知道我這外甥女究竟是受了多少苦。”
她說著話又要去拉綿娘的手。
被綿娘不著痕跡的躲了過去:“我去讓人給你們弄吃的。”
她說著話人就已經走到了外麵。
宋知孝站在牆頭上看著她,青年像是一個賭氣的孩子一樣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妹妹。
綿娘先去廚房讓寶丫重新給他們支桌子擺飯,從廚房出來,出了院子。
宋知孝從牆頭上跳下來跟了上去。
兩兄妹直接去了井台旁邊。
“我不是說了不給他們吃飯?你到是好心。”宋知孝心中憤憤,綿娘就是太軟善,才這麼容易被人欺負。
“家裏那麼多人看著,難道真的要讓阿娘下不來台?”綿娘不慌不忙的說道:“他們吃一頓飯兩頓飯能有什麼打緊的,要緊的反而是他們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多半是知道咱們家日子好過了,找上門來打秋風!”宋知孝沒好氣的說道:“他們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嗎?當初走的時候為什麼連個口信都沒留下,怕的就是咱們家去找他們,現在你看看穿的那一身衣服,就算是用腳趾頭也能想到,日子不好過了,找上門來了。”
“恐怕是不止這點事。”綿娘若有所思。
“不止這一點,他們還想怎麼樣?也真是要臉!”宋知孝不覺高聲。
“綿娘,我和你說,當初咱們家受難的時候,他們怕受連累,舉家搬走,連個口信都沒留下也就算了,現在找上門了,若是真的遇到了難處,也不是不能幫他們,可我就是不喜歡他們話裏話外的態度,分明是瞧不起人,把咱們都當傻子一樣糊弄,也就是阿娘還信他們那一套,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
宋知孝越想越氣憤,李家一家人怎麼樣且不要緊,親娘對妹妹竟然半點維護都沒有,任由人家說這說那,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要我說,這樣的人就直接趕走了,管他想要做什麼,咱們都不留他們就是。”
“趕走,真的趕走了,恐怕阿娘第一個就不會答應,你不是沒看到,阿娘拉著李天賜的手就沒鬆開過。真的把人趕走了,還不一定會怎麼和咱們鬧呢!”
宋知孝聞言也沉默了下來,他可以不在乎李家的人,卻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親娘。
“他們到底能為什麼事情來?”
“總之不會是好事得了,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那麼說話舅媽都沒生氣,這若是換做從前,怕不是早就急眼了。”
“那怎麼辦?”投鼠忌器,這家人仗著有阿娘給他們撐腰,還不一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宋知孝想想就覺得頭大。
綿娘勾勾唇角,笑著說道:“山人自有妙計!”
宋知孝疑惑的看著妹妹,卻被綿娘胸有成竹的樣子鬧得更摸不著頭腦了。
綿娘小聲將自己心中的盤算說出來,宋知孝也不由得跟著點頭,臉上漸漸流露出輕鬆地笑容。
“你這個辦法好,不戰而屈人之兵,就算是阿娘,這一回恐怕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綿娘歎了一口氣道:“要不是顧忌著阿娘,誰跟他們繞這麼大的彎子,像你說的那樣,直接把人趕出去才是真的省心,可就是要顧忌著阿娘啊!”
宋知孝看著綿娘,心中酸澀:“阿娘那麼對你,你卻還要處處顧及她的感受。”
“那不是親娘麼?你心裏有那麼多的不滿意,該有的孝順不還是一點都沒落下?”
兩兄妹相視一笑,互相打趣。
宋知孝聽了綿娘的辦法,當真不再跟李天賜幾個人鬥氣。
晚上吃完晚飯,大家夥兒都散了,宋知孝主動張羅著住處。
“這屋子裏實在是不寬敞,舅媽跟我阿娘睡到綿娘那個屋子裏去,四個人擠吧擠吧到也能睡下,這屋子,要是睡咱們四個大男人,委實有點夠嗆。”
他臉上沒什麼笑容,不過好在也不再是冷著一張臉,比白天看起來好說話,這讓李家人心裏有了點底,知道這個家裏,必定還是宋李氏當家,就算是宋李氏說了不算,宋知孝跟綿娘也不會太忤逆母親。
李韓氏眼中閃過算計的光芒,連忙笑道:“這倒也沒什麼,其實這屋擠擠也能睡下你們四個人。”
四個人,頂多是翻身困難一點,勉強擠一擠,還是能擠下的。
“話是這麼說,可是舅媽,你摸摸這張炕,這炕頭都能烙煎餅了,怎麼睡人,這樣,我想辦法,總不能讓兩個舅舅出去找地方睡就是了。”
李韓氏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想要聽宋知孝出去想辦法,可總覺得哪裏有不對勁的。
緊接著就聽宋知孝說道:“這樣,表哥跟我去院子裏睡,這天氣,沒風沒浪的,搭塊板就能睡了。”
聽到這個話,宋李氏跟李韓氏同時攔人,李天賜也下意識的躲到了姑姑的身後。
“這怎麼成?”涉及到寶貝兒子,李韓氏可要比宋李氏還著急。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李韓氏連忙掩飾性的咳嗽了一下,道:
“這外麵夜露更深不說,還有蚊子,怎麼能讓你們哥倆住到外麵去?去誰家不能借住一晚。”
都當上將軍了,還住在這麼窮酸的地方,可見這窮酸的秉性早已經根植在骨子裏了,別說是將軍,就算是有個元帥給他當當,怕不是也要一樣的。
李韓氏心裏翻著白眼,臉上掛著笑。
“這有什麼?”宋知孝的確是比白天的時候更多了一份耐心,讓宋李氏心裏都舒服了下來。
“我們在外麵打仗,風餐露宿都是常見的事情,別說是我,就算是我們元帥,打仗忙的時候,也是隨便在外麵找個地方就睡下了。”
這話說得李韓氏無法反駁,總不能說自己的兒子可是要比他們統帥幾十萬兵馬的大元帥要金貴,可是不反駁,又覺得這話是真的有毛病的。
“不信您問我阿娘!冬天的時候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宋知孝說的是他跟江一寒趕路的那一次。
宋李氏點點頭,這個她是能做證明的。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你天賜表哥就是個普通人,跟你們不能比啊。”李韓氏仍舊是不讚同,她哪裏舍得兒子去受那個罪。
宋知孝聞言,勾了勾唇角:“誰還不是個普通人,要不是被逼無奈,我也不會在戰場上拚命。”
這話說到了宋李氏的傷心處,她一時間有些恍惚,光記得兒子這些天跟她犯倔了,都忘記了,兒子這條命在沙場之上,也是九死一生保下來的。
“再說了,去別人家,有些話就不好說了,我們哥倆,正好在一處嘮嘮嗑,舅媽,您也不想天賜表哥一輩子都隻是個種地的吧?”
“啊?”李韓氏一時間不是很能明白宋知孝這番話的意思,心裏翻轉了幾個來回才反應過來,她眼中不由得露出急切地光芒,就連李東平李東安兄弟倆看著宋知孝的目光也熱絡起來,李天賜從姑姑身後站出來,狐疑的看著宋知孝。
李韓氏連忙問道:“大郎,你是說?”
“咱別的不說,天賜表哥總比我聰明機敏吧,我都能學會的事情,他一定也能學會,與其一輩子在莊稼地裏打轉,還不如去戰場上搏一個功名回來,光宗耀祖,不是比什麼都強嗎?”
聽了這番話,幾個人的眼睛裏都放出懾人的光彩,尤其是李韓氏,死死地盯著宋知孝,生怕他說的是假的,或者這個人就是假冒的,宋知孝真是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裏,這才是他們找上門來的目的。
可明明白天的時候,宋知孝還跟他們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麼到了晚上,就這麼好說話了?
這裏麵,怕不是藏著什麼事情。
李韓氏心裏泛著狐疑,李東平已經開口問道:“大郎,你不是騙我們的吧?之前你又是拍桌子又是摔碗的?怎麼這會兒到是能全心全意的為我們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