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韓氏追出來，試圖給自己辯白，到嘴邊的話卻在觸及宋知孝冷冷的目光的時候，咽了回去。
眼見著宋知孝縱身一躍，上了牆頭，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宋李氏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被兒子嚇得，渾身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田大娘和田二嬸看了看姑嫂兩個人，沒有吭聲，端著摘好的菜去了廚房。
裏長媳婦從廚房裏出來，身上紮著圍裙，看了看宋李氏以及站在她身邊的，有心想要勸兩句，寶丫端著托盤去而複返，將屋子裏的事情都說了，廚房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綿娘巍然不動，隻管炒她的菜，裏長媳婦不放心，出來看看。
可現在看到了宋李氏和李韓氏，卻忽然想到了阿雲娘說過的話，隻能是不鹹不淡的說道：“嫂子，今天家裏還有外人在，有什麼事情晚上再說吧，不要讓人看笑話了。”
她提醒著宋李氏，這些事情本來就是應該放在晚上再說的，不說別的，這若是她家閨女，就衝著李韓氏說的那番話，自己恐怕也早就把人趕出去了。
宋知孝沒有當場趕人，已經是很給母親麵子了。
李韓氏撇著嘴角笑道：“，小妹，人家這話說的也對，有外人在，很多事情的確是不好說。有什麼事情等晚上人走了之後再說。外甥像舅，大郎這倔巴脾氣可真是跟他這兩個舅舅一模一樣，小孩子，犯不上跟他一般見識。”
她心中打定主意，就算是自己說錯了話又怎麼樣，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宋李氏的親嫂子，宋知孝還是要叫自己一聲舅媽，就衝這個，就不是眼前這些個老娘們比不了的。
宋有福沒有親兄弟，說起來自己這一家人反倒是他們家最親近的人。
至於這些外人，外人始終是外人，宋李氏藏著的那些糕點可沒分給他們吃。
唉，倒是可惜了，那些糕點，一看就不便宜。
這宋大郎，人大了，地位變了，脾氣也跟著變大了，以前跟天賜在一起的時候，悶聲不語的，倒是看不出來，還有這份出息。
隻是可惜了，他看起來不比自己家的天賜好多少，可見這人啊，都是運道，自己的天賜，就沒這麼好的運道，命苦了一些。
裏長媳婦冷冷一勾唇角，知道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呢，話裏話外強調她們才是一家人。
她懶得跟這個女人計較，該說的話說了，宋李氏要是連這個裏外拐都畫不開，那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至於李韓氏這張臉她是一點都不願意多看，轉身進了廚房。
留給李韓氏一個後腦勺。
李韓氏也不願意將精力浪費在裏長媳婦這種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她也分不清誰是誰，年輕的時候跟這些人就不熟係，這麼多年不見了，更記不清楚哪個是哪個。
她看著自己小姑子，心裏衡量一反，壓下心中的妒忌，對宋李氏說道：“其實也是我不對，我這人你也知道，這麼多年了，都是這個毛病，說話不過腦子，大郎和我生氣也是情有可原。”
宋李氏疼李天賜不假，可是宋大郎這個兒子現在恐怕也是她眼中的寶，李韓氏費著心思琢磨著宋李氏的想法，自然是把人琢磨的明明白白的。
“這孩子，長大了，就不聽話了！”宋李氏搖搖頭，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她遮掩著，不願意讓嫂子看出自己跟兒子女兒之間的矛盾。
李韓氏心知肚明，連忙說道：“可不是麼？我跟你說啊，這孩子大了，就都是翅膀硬了，誰還能聽你一個老太婆說什麼，這大郎還成呢，對你還孝順，你是沒看到天賜氣人的時候。”
“天賜？天賜怎麼了？天賜可是個好孩子，最聽話了。”宋李氏下意識的維護自己的侄子。
李韓氏搖著頭：“聽話啥啊，這不是，當初幫他定了一門親事，結果就因為聽見那姑娘跟她父母背地裏說我跟你大哥的壞話，就死活都要把親事退了。”
“這沒什麼不對吧？還沒過門的兒媳婦，就幹講公公婆婆的閑話，等過了門，還不更難管？天賜這麼做也沒什麼不對的。”
“嗨，話都是這麼說，可你說這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無人說？讓人說兩句這能怎麼樣，我們是能少塊肉嗎？結果倒好，他把親事退了，人家那頭反倒要說他不好，將所有不是都推到我們家的頭上，嗬，現在好了，二十五的大小夥子，名聲就這麼毀了，到現在，連個媳婦都沒說上，若不然，妹子，你一說綿娘的事情，我又怎麼會那麼問？這不就是以己度人，想多了嗎，我可是忘記了，咱們綿娘是什麼人，最老實本分的，怎麼會和那樣的女子一樣。”
“綿娘？哼，綿娘？綿娘的事情不說也罷！”姑嫂兩個說著話進了屋。
李韓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有些埋怨，宋知孝是個絕情的，竟然當真就不給他們送吃的過來了，這可是大清早起來就沒吃什麼東西呢，滿以為到了這裏能打打牙祭。
她正想著，一個身影從廚房裏出來，正是剛才端著飯菜的寶丫。
李韓氏眼前一亮，卻看到寶丫手裏拿著簸箕和掃帚，向著這屋子裏走來。
寶丫是來收拾屋子的。
廢木頭撿起來拿到外麵，又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收拾起來。
宋李氏看著她收拾就上火，想起剛才兒子說的話，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臉色頓時又黑了許多。
對寶丫說道：“去把飯菜端過來，舅爺他們還沒吃飯。”
“我不敢。”寶丫偷眼看著幾個人，小聲說道。
“你有什麼不敢的，是我讓你做的，又不是讓你去偷去搶！”
一個小丫頭都敢不聽自己的了，宋李氏氣不打一處來。
“我怕大哥打我。”宋知孝和綿娘都不習慣她少爺小姐的叫著，就讓她叫著哥哥姐姐，讓小丫頭沒那麼大的壓力。
小丫頭說著這話的時候身上打了個寒顫，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他打你什麼打你？他又不是不講理的人，怎麼會隨便打你？”宋李氏生氣又無奈，知道她是被家裏後娘打怕了，也不忍心。
隻能揮揮手讓小丫頭出去：“你叫綿娘進來！”
她不敢，總有人敢，這個家裏，也就隻有綿娘做什麼，宋知孝才不會鼻子不鼻子眼鏡不眼睛的。
宋李氏這麼一想，心裏頓時更加生氣，明明自己才是那個當娘的，怎麼好像現在這個家都是在圍著綿娘轉悠，什麼事情都有著她來了。
寶丫遲疑了一下，說道：“阿姐在炒菜呢！”
“我知道她在炒菜，怎麼著，我請她過來一趟都不行嗎？”宋李氏耐心耗盡，說話也沒了好聲氣。
寶丫不敢惹怒她，連忙去廚房跟綿娘說了。
綿娘知道屋子裏發生的事情，讓寶丫去打掃就是不想看到那幾張臉，沒想到宋李氏竟然點了名讓她過去。
“我去看看得了，你不要去了。”裏長媳婦攔住了綿娘，宋李氏拗不過兒子，就要為難閨女，她見不得綿娘受氣。
“沒事，我去吧，嬸。”綿娘笑道，她要是不去的話，阿娘還不一定要怎麼折騰。
這樣不給她麵子，恐怕阿娘心裏窩住火。
鍋鏟交到了裏長媳婦的手上。
走出廚房，綿娘揉了揉臉頰。
屋子裏的幾個人還在說話，說著李天賜的婚事，二十四五的大小夥子，到現在還沒娶上媳婦，宋李氏這個姑姑可是比自己的親哥哥親嫂子還要著急。
綿娘不知就裏，走到門口隻聽到李韓氏也不知道在說誰，李韓氏一張嘴，說人好的時候能把人捧上天，同樣的，說人不好的時候，恨不得把人踩在泥裏。
多少年了，光漲歲數，不長出息。
綿娘輕哼一聲，抬腳進了屋，直接問道：“阿娘，你叫我？”
女兒來的還算痛快，宋李氏的心裏舒服了一些，點點頭：“嗯，我剛才就讓你去幫你舅舅舅媽他們準備飯菜，怎麼到現在還沒端來？”
她刻意隱去剛才那一段，就想看看女兒要怎麼說，
這會子功夫，李韓氏也知道再鬧下去沒臉的是自己家裏人，連忙拉著綿娘的手說道：“外甥女你不知道，剛才是舅媽的錯，舅媽說錯了話，讓你哥哥生氣了，這才發了火，不僅砸了桌子，還讓小丫頭把飯菜端走了，舅媽這個人吧，這大半輩子都是這樣，光漲歲數不長腦子，說話嘴上沒個把門的，你要說舅媽是故意的，心思壞，舅媽是真的沒有那個壞心思，你說再怎麼說咱們也是最親近的人，舅媽怎麼著也不會故意給你們添堵是吧？”
“舅媽這話說的，是不是這不都讓您說了嗎？我還能說什麼。”綿娘竭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被人這麼摸著，她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不過舅媽有句話到是說對了，雖然咱們是親戚，可是說起話來還真要過過腦子，有些話能說，有些話，明知道說出來會讓人不痛快，就不應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