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倒了,沒有哪片樹葉是無辜的!這其中,最身不由己的那個人其實是你,為什麼你卻要將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身上呢?”
田如絲是真的不能理解:“做事挺幹脆利落的一個人,怎麼也跟那些人一樣犯糊塗?如果換做是以前,你沒有出來做事,隻是守著家裏的四方天地,凡事都聽你爹娘的,咱也就不說啥了,你說你也不能說是一點見識都沒有吧,你還犯這樣的糊塗,我都懶得罵你!”
田如絲第一次聽到綿娘說這些事情,她是真生氣,不光是生那些人的氣,也生綿娘的氣。
顧驄霸道,蕭宗羨跋扈,梅家無能,宋家軟弱,可是綿娘呢,綿娘卻是迂腐,她不明白一個能想得開,拋頭露麵做生意,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的綿娘,心中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的糊塗想法。
綿娘也沒想到互訴心事會轉變到自己單方麵挨罵,被田如絲指著額頭罵了個狗血淋漓,毫無還嘴之力。
前屋的宋知孝本來還以為兩個人在說悄悄話,漸漸地聽著裏麵田如絲的聲音越來越高,擔心兩個人是吵了起來,連忙站起身走到了門口,想要適當的時候勸一下,沒想到竟然聽到了這樣的一席話。
推門的手停在哪,裏麵田如絲怒其不爭,說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紮心。
綿娘被罵的抬不起頭,宋知孝的臉上露出苦笑。
田如絲不明白綿娘的心裏是怎麼想的,他卻大概是明白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對她的脾氣秉性恐怕沒有誰會比他還更清楚了 ,如果出了事,綿娘真的是會怨天尤人,那也就不是她了。
等到田如絲終於罵的痛快了,才想起來綿娘要定親的那個竟然是官職比宋知孝還要大的江一寒,太傅家留下來的獨苗苗,小公子,心裏隻覺得鬆了一口氣。
綿娘見他終於停下來了,也鬆了一口氣,連忙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讓她潤潤喉嚨。
“姐——”
“別叫我姐,我沒有你這麼個糊塗妹妹。”田如絲看著這張臉,又想起了讓她生氣的事情。
“哦,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那當初我們家的那個死鬼和公公婆婆剛剛去世的時候,我可是被人說是克服命硬,按照你的想法,我是不是也覺得他們真的都是我克死的,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下去了?我還就不信這個邪了!”
綿娘被她堵得啞口無言,隻能再次將茶杯往她麵前送了宋。
田如絲冷哼一聲道:“你啊!你啊!你就是一個聰明糊塗蛋,活該被人欺負!就你這樣的,不要說別人,我都想要欺負你。”
綿娘聞言,抬起頭來,清亮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一直到將田如絲看得心虛的別過頭去,沒什麼氣勢的說道:“看什麼看,就算是能打跑地痞流氓,從這方麵來講,你也是一個慫貨。”
綿娘悠悠的歎了一口氣:“連地痞流氓都打不跑,豈不是一個比我還不如的慫貨?”
“你少來跟我抬杠,咱們現在說的是你的事情,誰在說我了!”田如絲明顯中氣不足。
宋知孝聽了這話,覺得詫異,本想推門進去問問,卻臨時改變了主意,轉身回到了前屋,看著忙上忙下的小夥計阿全,一邊幫著打下手,一邊套著話。
阿全對他是知無不言,宋知孝沒怎麼費力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也算不上什麼秘密,差不多整條街的人當初都看見了,不過沒人幫忙就是了。”
無非就是雜貨鋪的生意好,被流氓地痞盯上了,知道田如絲一個女人,也沒什麼後台依靠,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也翻不出花浪來,所以,就鬧到了這裏,本來隻是想要訛詐兩個錢,收點保護費之類的,後來看到老板娘漂亮,就動了歪心思,當時手腳就不老實了。
“左鄰右舍的,都把門關上了,隔得遠的,打開窗戶扒著門看熱鬧,人啊,就是這麼冷漠,平時到是把什麼守望相助掛在嘴邊上,一個一個的,尿罐子鑲金邊,就是嘴兒好!”
這話是老板娘的原話,阿全將田如絲的神情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綿娘趕著馬車過來,在門外就覺得不對勁了,進了門之後,看到屋子裏的情形,也隻是冷笑一聲。
坐在爐子旁邊的長條板凳上,一隻腳還踩在上麵,匪氣十足,比起那幾個地痞不遑多讓。
“怎麼著,欺負人?”
手中的匕首扔出去,一把插在鐵質的爐蓋子上麵,森冷的目光盯著那幾個地痞,冷冷的說道:“欺負人之前,也要看看是誰的人,不要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這一手功夫嚇到了那群人,說的那些話偏偏又高深莫測,那些地痞也隻是街頭上的無賴懶漢,向來欺軟怕硬,見她這樣,哪裏還敢招惹,當真是屁滾尿流的走了。
他說著話指著爐子上的鐵蓋子。
天熱了,這爐子早就不燒了,老板娘做飯燒水都是用後屋的爐子。
宋知孝一打眼,就看到了爐蓋子上麵刀戳出來的印子。
一刀穿透,的確是挺嚇人的。
宋知孝捂著臉,不知道是該為自己妹子唬人的本事驕傲,還是為她的大膽不計後果生氣。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宋知孝想起來了:“你不是說當時你不在?”
“我是還沒來,可是架不住老板娘成天把這件事放在嘴邊上啊,您都不知道,自從我來了之後,這件事老板娘就已經說過不下十幾遍,我現在就連當初小宋老板進屋之後,先邁的哪條腿都知道了。”
宋知孝點點頭,看著小夥計的樣子,又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那你真的相信我妹子會功夫?”
阿全搖搖頭:“以前不太相信,後來知道她是您妹妹,我就相信了。”
宋知孝會功夫,所以他就以為綿娘也會功夫。
宋知孝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樣的想法,搖搖頭啞然失笑。
“那那幾個地痞後來還回來鬧過嗎?”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自從我來了之後,他們可是沒來鬧過。應該是沒有吧,如果有的話,老板娘一定早就說了。”
宋知孝點點頭。
又等了一會兒,屋子裏的兩個人終於出來了,田如絲溫和的跟著宋知孝打招呼,完全看不出剛才在後屋罵人的潑辣。
綿娘站在她身邊,將手上的賬簿遞過去,陽光透過窗戶,籠罩在她的身上,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更是看不出來,她是能拿著刀子將人幾個地痞嚇走的人。
宋知孝越發覺得不可思議,他可是看不出來,自己的妹妹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察覺到他的目光,綿娘疑惑的轉過頭來,用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宋知孝搖搖頭,表示沒事。
老板娘算了賬,對宋知孝說道:“小宋將軍,一會兒你們出去辦完事就回來,中午就留在這裏吃飯了,我一會兒就去買菜,行嗎?”
宋知孝看了一下綿娘,意外她還沒說,當即歉意的一笑,道:“老板娘,我正想說呢,今天來的路上跟綿娘我們就商量好了,是打算在桃源居定一桌的,將綿娘在城裏的朋友都請到了,還請您也不要嫌棄,務必要賞光。”
田如絲也看了看綿娘,見綿娘點了點頭,驗證了宋知孝所說的話,當即也不推辭,隻道:“好,那我中午就去桃源居吃頓好的打打牙祭。”
宋知孝笑了,他大概知道綿娘為什麼跟老板娘這麼投緣了,這麼幹脆利落又通透的女子,有誰會討厭呢。
“哦,對了,綿娘,你說讓我幫你找個小丫鬟,我找到了,就是年紀小點,才十四歲,不過知根知底的,不怕麻煩。”
“哦,什麼人?”
老板娘指了指阿全:“他們家跟前的,家裏後母生了三個弟弟,窮得都揭不開鍋了,更不要提養不養得起孩子。”
說倒那個女孩,阿全知道的更多:“小宋老板,也不瞞您,那孩子不是別人,就是我姨表妹,我姨去得早,留下這麼個妹子,從小就受了很多苦,親爹不疼她,後娘虐待她,幾歲的孩子,就要照顧比自己還小的弟弟,現在眼看著將三個弟弟拉扯大了,最小的那個能走能蹦能上學堂了,他們家就想要把這閨女給賣了,那丫頭聽到了,就大半夜的偷偷跑到了我們家裏去,想要我阿娘幫幫她,我阿娘心疼她,把她藏在了家裏,哪想到那個男人和女人找上了門,非說是我們家拐帶了他們家閨女,讓我們把人交出來,要不然的話,就花錢把人買了,我們家哪有什麼錢,要是有錢的話,也早就把那個妹子給接到家裏來了,哪裏還用得著在他們家受苦。”
他說到這看了看老板娘,繼續說道:“後來我就跟老板娘說了,老板娘就說把這人給您留著,問問您的意思。不過您放心,我那個表妹是真的很能幹的,人也本分老實,她們家裏洗衣服做飯打豬草哄孩子,侍弄菜園子,什麼活都是她幹的,她啥都能幹,隻要是有口吃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