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姓宋的,你要點臉不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關係,雲娘人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原本吱喳火燎特別爽利的一個人,現在動不動就哭,很多時候,綿娘都不知道她在哭什麼,別說綿娘,就算是她自己,都說不出來自己究竟是在為什麼事哭,問她,她就隻說是想要哭就哭了。

栓子娘本來就是個說話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的,一個說錯,就將人惹得一場痛哭,開始的時候,顧及肚子裏的孩子,多番隱忍,時間長了,栓子娘就忍不住了,若不是有栓子和栓子爹從中間周旋,恐怕早就鬧得不可開交,後來雲娘就三五不時的回家住一段時間,爹娘總是最包容自己的,說錯了話也不怕,親娘和閨女,總是臭嘴不臭心,而且,阿雲娘是真的心疼這個閨女,所以,對雲娘很是包容。

可是,漸漸月份大了,雲娘就不方便再來回跑了,栓子隻能將人接回家去,總不能讓媳婦將孩子生在娘家。

綿娘三五不時的跑一趟梅花村,少不得一番寬慰,可是她心裏惦記,也不能天天往那去,阿雲娘去了,綿娘的心就放回了肚子裏。

隻是這樣一來,收山貨,收花筐的事情,綿娘就不得不自己操心了。

宋李氏原本還擔心綿娘放不下麵子,得罪了人,幾天下來,發現其實事情根本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嚴重。

阿雲娘打好的底子,收貨的時候,將質量卡得死死的,一點以次充好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到了綿娘這裏,雖然有想要渾水摸魚的,可是被綿娘冷著臉拒絕了兩次,一番道理講下去,告訴他們這做生意糊弄別人其實就是糊弄自己,沒有了聲譽誠信,自然也就沒有人再跟他們做生意。

一個女娘說的話不可信。

可是一個將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的女娘說的話,就特別可信了。

綿娘的驢車早已經換成了馬車,馬車上麵還支了簡易卻結實的車棚,免了風吹日曬雨淋的。

家裏的弟弟也送到了同洲城最好的竹山書院去讀書。

開學的時候,還給弟弟新做了兩套衣服,送給先生的束脩也是這十裏八村的頭一份,當然了,跟鎮裏縣裏的大戶人家比不了,可就算是當初豆腐娘子那麼拿秀才為重,秀才也沒有宋知恩這份榮耀。

就像是綿娘前麵開始的時候打算的那樣,這十裏八村現在不光是隻吃她們家做的豆腐,就連山貨這些東西,也隻能賣給她們家。

別人看這門生意好做,眼紅也想要撬行,給了高價,要求放低了一些,可是卻沒地方去賣,譚老板做生意比綿娘更堅毅果斷。

他財大氣粗,直接斷了別的貨商來同洲城做這門生意的可能,又隻收田如絲鋪子裏的貨,而田如絲同樣的隻收綿娘的貨,這樣一條線發展下來,那些撬行的人自然無門路可走,拿著收上來的貨去臨縣賣,結果到了那,才發現,那邊出貨的門路也被譚老板給壟斷了。

那邊的人到是可以收他們的山貨,隻是價格壓得特別低,又挑揀的厲害,一番折騰,再加上路費,撬行的人回頭一算賬,不僅沒掙到錢,還賠了錢。

隻能歇了這份心思。

村民們的山貨自然也就隻能賣給綿娘。

誰也不想斷了自己家的財路,自然不敢做出以次充好的事情。

其實宋家的日子好過了,跟宋知孝也脫不了關係。

宋知恩去竹山書院讀書,薦書是縣太爺寫的,宋知恩以前讀書不用功,基礎差了一些,就算是有江一寒寫下的那些書單,學得也不全都是課本上的那些東西。

竹山書院本來是不收的,可是縣太爺的親筆書信送上來,又知道宋知恩的兄長正在邊關奮勇抗敵,竹山書院的山長也就破例收下了這個學生。

不過醜話說在了前頭,宋知恩進了書院,就是書院的學生,山長老師自然有管教的權利,若是管得嚴格了,家裏大人不允許有任何的意見。

否則,就趕緊將人領回去要緊。

綿娘自然是沒有意見的,不怕老師管得嚴,就怕老師不想管。

半年的時間,雖然還不足以讓一個內向的人成長為舌粲蓮花八麵玲瓏的人,可是,綿娘跟著譚老板,張師傅,周掌櫃這些人打交道,這樣的場麵還是能得體應對的。

回答的不卑不亢,態度落落大方。

山長那裏也就落了個好印象,覺得這女子不像是一般的鄉下人那樣,胡攪蠻纏,見識短淺。

轉念一想,也就是這樣通情達理,性格堅毅的人,有一個能從配軍到將軍的哥哥才不稀奇。

再轉頭去看宋知恩,少年眉目清秀,目光通透,看起來到是可造之材。

這個學生也就欣然收下了。

隻是學費住宿費夥食費,皆是不菲,不過這些錢現在對綿娘來說,已經不是難題,她早有準備,甚至沒有動用到宋知孝留下來的錢,隻靠著自己掙的錢,就足夠供弟弟讀書了。

隻是新買了車馬,再加上宋知恩上學所需的開銷,家裏的日子還是難免有點緊吧,不過窮日子過慣了,她跟宋李氏在過日子上,追求真的不太高,母女兩個,什麼樣的日子都能過得了。

家裏的雞蛋今年都沒有拿去賣錢,除了送田如絲的和張師傅周掌櫃的,剩下的一家三口每日早晨煮個雞蛋,平衡著因為不能吃葷腥所缺的營養。

開春的時候,宋李氏又孵了一窩雞仔,小雞吃著豆腐渣,被綿娘喂得很好,眼看著上了秋就能下蛋了。

跟桃源居的生意還在做著,綿娘每次去算賬的時候,都能從張師傅那裏學上一道新菜,她現在也已經明白了,那個每次都訓斥自己的老頭,實際上是想教自己一些本事的。

綿娘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入了老頭的眼,成了那些師兄弟們口中的小師妹。

沒錯,就是小師妹。

小宋豆腐是宋知孝的妹妹的事情,同洲城的人都知道了,桃源居的那些學徒們又怎麼會不知道。

一開始的時候,綿娘還被人數落過,尤其是寶盛,兩個人天天接觸,綿娘是女子的事情他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桃源居的夥計學徒們自然也少不了抱怨。

他們也一直拿著綿娘當兄弟看,雖然這個兄弟不喜歡和人勾肩搭背,接觸的時候也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他們從來沒有懷疑過綿娘是女子。

這些人轉頭就被張師傅一頓臭罵,頓時一點意見都不敢有了,見了人也都規規矩矩的。

有那心思浮躁的,有一次在胡同裏截住了綿娘,胡言亂語的剛說了幾句,綿娘這方麵的心思一向敏感,當時將手都已經伸到褡褳裏準備去拿那把匕首了,就被張師傅追了出來,他下手不留情,一通鍋鏟敲下去,將好好的一個人打得成了一隻豬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也都給打了下去,桃源居裏的年輕小夥子都不敢再有半點輕浮心思。

後來也不知道張師傅都跟這些人說了什麼。

等綿娘下次再去桃源居算賬的時候,就從“小宋”變成了小師妹。

綿娘就這樣稀裏糊塗的成了這些人口中的小師妹,她甚至都沒有正式拜過師傅。

主要是張師傅不提,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也知道自己這個徒弟資質其實並沒有那麼好,也沒有時間真的去刻苦學習廚藝。

張師傅的大廚本事都被她做成了家常菜,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弟弟和阿娘現在越來越喜歡她做的菜了。

每每想到這些,綿娘就覺得自己對不住張師傅的一片苦心,可若要說拒絕,不想學,她又委實說不出來。

所以,隻能一邊挨罵,一邊繼續當人家不記名的小徒弟。

宋李氏天天坐在家裏掰著手指頭算兒子已經走了多久。

綿娘沒有掰著手指頭算,她隻是將阿哥和江一寒走的日子記在心裏。

深夜睡不著的時候,想得更多的卻是江一寒的那個心上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她實在是想不出來,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打動那樣一個冷清木訥的人,還讓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藏著自己的心思,不敢隨便說出來。

玉佩和簪子被她一起放在了那個盒子裏,綿娘不懂這些珠寶首飾,可也知道那支玉簪是真的用了心做出來的。

一定是一位矜貴優雅端莊美麗的大家閨秀。

她心中如是想,卻總是忽略了心底的那一抹酸澀。

清溪書鋪也是她每次進城都必須要到的地方,所有關於邊關的事情她都是從吳掌櫃那裏知道的。

消息倒比縣太爺還要靈通,得知大軍班師回朝,綿娘心中也開始盼望著了,不斷的猜想阿哥他們什麼時候才會回家,沒人的時候,也會悄悄地猜想,江一寒是不是也要回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人的身上用上“回來”這個詞,也來不及去深究。

隻知道好像是在這兩個人能否平安歸來麵前,其他的都成了無足輕重。

其實她今天本來是要翻過山去梅花村賣豆腐的,可是大早上的就被人糾纏著找上門來,害得她脫不開身。

找上門來的人是陳二牛的媳婦,顧秀池。

綿娘當時趕著馬車,剛走出大門,就被人給截了回來。

直接一句“姓宋的,你要點臉不?”將綿娘給砸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