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紛紛看向綿娘,包括剛才明確表示不讚成騙人的宋李氏和裏長,雖然說他們不讚成靠這種手段欺騙人家,得到生意,可是聽到綿娘說人家老板娘竟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還是很吃驚很好奇。
“怎麼知道的?”
幾位長輩異口同聲的發問,讓綿娘不由得後退一步。
撓撓頭,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說道:“詐出來的,不過我想她應該是早就聽說了,要不然沒憑沒據的,怎麼就會
一口咬定我是女子呢?”
“詐出來的?這倒也是,綿娘的身份真的不能說是什麼秘密,這縣城上隻要是有心大廳的人,都能知道到底是
怎麼回事。”
綿娘給老板娘解釋:“那個還有剛才,嬸子說的隻能說是玩笑,人家老板娘可沒對有那種心思,人品端正得很,咱們可不能胡說,累了人家的名聲。”
“沒有?”
阿雲娘跟裏長媳婦盯著綿娘,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來替人詭辯的痕跡,卻發現她是真的認為老板娘沒有那種心思的。
裏長媳婦微微一笑,阿雲娘輕哼一聲:“你個傻瓜,就你這樣的,人家就算是有,恐怕你也是看不出來的。”
綿娘更覺得疑惑了。
“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再說了,我們隻是正常做買賣,怎麼就能說人家是有那份心思呢?那要是這樣說的話,那做買賣的人多了,難道憑誰都是有這份心思的?”
“這是什麼屁話,一點都說服不了人。”阿雲娘揪著人問道:“我問你,她已經知道了你是女的,她就沒有生氣嗎?”
“生氣啊?”
“你看這……”
“我騙了她,她能不生氣嗎?別說是她了,這要是換做是我,別人這麼騙我,我也是一定很生氣的。”
綿娘坦言道:“不過生了氣,賠了禮,也就好了。”
阿雲娘不敢相信:“你賠了禮,人家就算了?”
“那也不是,她生氣嘛,我當時就假裝離開了,不過我沒有拿錢……”
“真是個傻實在的孩子,你說你不拿錢,人家要是反過頭來不承認可怎麼辦啊?”
裏長媳婦拉住阿雲娘:“你別說,讓綿娘說,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聽你說了。”
阿雲娘不服氣,不過接觸到眾人的目光,她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到了旁邊,果然不再開口。
綿娘繼續說道:“我也沒走遠,就躲在胡同裏,果然啊,她很快就拿著錢追出來了,把錢給了我,我們接著說起了收山貨的事情,她還告訴我,這生意不好做,外村人更不會像是咱們本村人這樣好說話,不過這裏麵利潤可觀。”
她搬了一張凳子,坐在桌子前麵,掰著手指頭給大夥算賬:“我能,不會算大賬,也不懂得那麼多的道理,可我知道,他們要這麼多貨,肯也就是說譚老板那邊需求量肯定大,我不收,也會有別人收,若是隻有一夥人收,我掙的錢就要打個對折,若是有三個人收,四個人收呢?他們這剛開始,慢慢的名聲傳出去,收山貨的人越來越多,那咱們掙的錢也就是越來越少,就像是我賣豆腐是一個道理,以前咱們這附近三三家做豆腐的,一年到頭,大家能掙的錢都是有數的,可是自從那兩家做豆腐的不做了,這三份錢可都是流進了我一個人的兜裏,不僅是這樣,我現在打著桃源居的旗號,你們就看著,就算是以後還有想要做豆腐的,我這不欠手縫,他們就很難做下去。”
“那可是不一樣,做豆腐,你做的豆腐多好吃,別人家的豆腐又怎麼能和你做的比。”阿雲娘說出了其他人的心聲。
綿娘笑了:“同樣的道理啊,隻要是價格合理,質量上乘,既能打發了賣主,又能打發了買家,他們還會跟別人做生意嗎?當然了,做生意的事情我還是不懂那麼多,可我覺得啊,這世間所有的事情,大概是都逃不過這個道理去。誠信為立世根本!”
綿娘想著張師傅周管事給自己強調了一遍又一遍的這個話,越發覺得是真的有道理。
眾人麵麵相覷,宋李氏顯然是已經聽了綿娘給自己掰扯這個,現在又聽一遍,心裏的主意還是沒有改變,她依然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想要綿娘冒這個風險。
其他人也都陷入沉思狀,與其說是被綿娘說動了,倒不如說是被綿娘繞蒙了。
隻有裏長抽著煙心裏暗暗點頭。
最後是綿娘的老叔清了清嗓子,開了口:“道理呢,我是不懂的,我這輩子,唯一弄懂的事情也就剩下種地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通,更別說是做生意了,這麼多年就算是賣糧的時候還要找個人幫著照應一點呢。不過我覺得綿娘說的也沒錯。這做買賣跟做人是一個道理,偷奸耍滑肯定是不成的,時間長了,誰都認清楚你這個人了,就不跟你來往了,可若是老老實實,對誰都誠心以待,那麼你這個人一定是誰都願意相處的。做生意,大抵也是這樣吧?不過是想轍,讓自己的路越走越寬,朋友越交越多。”
“沒錯,是這個話。”裏長敲了敲眼袋鍋裏的煙灰,抬起頭來,對大家說道:“咱們這些人,在這四方天地中圈的久了,認得的就是四周的那幾座山,見識到的,就是頭頂上的這片天,這輩子,走的最多的也就是那條官路,遇到達官貴人,馬車轎子,還要趕緊閃開,說到底,那條這一輩子,淨走毛毛道了,路越走越窄,日子過來過去,過了一輩子,也就是這樣而已。”
他看著大家夥兒,問道:“咱們總說人的命,天注定,富貴貧窮都是咱們還沒出生就已經注定好了的,可這是真的要怪老天爺嗎?”
眾人被他的話繞了一圈,隻覺得好像是更糊塗了,阿雲娘更是直接看向裏長媳婦,真心想要問問她知不知道她們家男人究竟是再說什麼。
綿娘到是越聽眼睛越亮。
裏長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喉嚨,繼續說道:“咱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出去看看,也沒想過泥腿子不隻有種地這一種出路,而他們這一輩,可是比咱們要想得多,陳大牛知道帶著人出去幹活,讓每家的能跟著他多掙一點錢,這就是年輕人,他們比咱們有遠見,有想法,知道不能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到老,同樣的道理,綿娘也是這樣,家裏她一個女子,種不了地,那就隻能另外想出路,出路找到了,又想著多掙錢,讓這個家裏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可是自己過得好不算,她得找一個營生,能讓大家都跟著一起掙錢。行,營生找到了,看著能掙錢,大家夥也願意,可就像是她說的那樣,生意要往大了做,才能越做越好,往小了做,也就隻能越做越小。”
這番話說的直白又囉嗦,不過卻漸漸讓大家夥兒明白了,眾人的目光在裏長和綿娘的身上倒了一個來回,隨即落到始終一言不發的宋李氏身上。
宋李氏接觸到這樣的目光,想了想,坐正了身子,說道:“他叔,你說的話呢,綿娘也給我講過,我多少也明白一些,可是,道理歸道理,這做生意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的,賺了錢還好,萬一要是賠了,我跟他爹撲騰了一輩子攢下的家底可就都要賠進去了。”
裏長輕笑:“嫂子,怕什麼呢?就算是賠,又能賠多少,咱們一回收不來錢,難道還會賣給他第二回嗎?嫂子,也比怪我說話不好聽,你們這個家裏有啥,除了這三間房,那幾畝地,剩下的也就是一頭驢一輛車,這是你跟我大哥撲騰了一輩子攢下來的,剩下其他的,還不是一雙兒女掙回來的,行,就算是賠了,咱們就當是種地趕上大旱三年還要交租納稅,再勤快一點,就什麼都找補回來了。”
宋李氏還是有些猶豫,其他人讓裏長這麼一說,卻覺得可行了。
卻也不敢往深了勸宋李氏,還是讓她自己拿主意。
宋李氏看著綿娘,又看看裏長,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大圈,心裏已經開始鬆動,不過還是拿不定主意,覺得這畢竟是大事。
屋子裏的幾個人也耐心的不說話,給她思考的時間。
裏長轉而對綿娘說道:“這樣,你們娘倆再商量商量,有什麼困難的,再找我,如果定下來了的話,我會去各村打招呼,跟他們的裏長村長都說一聲。嫂子,其實你也別怕綿娘被為難,這收山貨,你們家出錢,讓他們兩口子出力,你見著過誰敢給弟妹氣受?”
他說的是阿雲爹娘,這話說出來,阿雲娘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是大大方方的笑著回應道:“可不是,綿娘就是看中了我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讓我來唱這個黑臉的。”
阿雲娘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看了綿娘兩個叔叔一眼,就是不想讓他們因為綿娘將這個事交給自己了心裏有什麼不舒服。
“這倒是,我們私底下還說呢,這滿村子人劃拉劃拉就沒有比嫂子你更合適的人選了,除了你,真不知道誰還能勝任。”綿娘老叔心無城府的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