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娘懷疑自己是聽岔了,回頭看了一眼宋李氏的臉色,就知道自己並沒有聽差,她說的竟然是真的。
這可真是不可思議了,綿娘覺得好笑:“您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呢,那樣的一個人,阿娘,您覺得他有什麼理由——”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在自己的身上比劃了一下子。
意思是自己和江停之間可是隔著十萬八千裏遠的距離呢。
“除非他腦子壞掉了。”
綿娘窘迫而難堪,阿娘以前總疑神疑鬼的也就算了,現在竟然懷疑到了江停的身上。
宋李氏想了想,也覺得的確是沒理由的,顧驄那樣好色之徒暫且不說,江停這種並不好色的,怎麼看怎麼也不像是會看上綿娘這樣的人。
宋李氏思來想去,也想不到江停能看上綿娘的理由。
可是取而代之的卻又是另外一個疑問,既然這樣,那麼江停對他們家這麼好,究竟是圖什麼呢?似乎隻是愧疚什麼的根本說不過去,可是江停對他們家的好有真的是不圖回報的。
宋李氏再次陷入了熟悉的疑惑之中,隻是這一次沒有再像上次那樣,懷疑江停是不懷好意的。
不過也是很久都沒有想通這件事而已。
反倒是江停很長時間不來之後,她也開始惦記這個人究竟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在外麵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為難的事情,似乎也正是這個時候,她才忽然意識到,江停也不過是個二十郎當歲的孩子,看起來神通廣大的,可實際上是跟自己的兒子一般年紀。
為了這,她又給江停做了一雙鞋,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再做起來似乎就真的得心應手了。
也比上一次更用心了,用上十二萬分的心思,隻是為了感激人家的好心好意。
當然,這是後話。
綿娘燒了炕,去做飯,給毛驢添了料草,又將豆腐盤子都刷出來。
弄完這一切,宋知恩還沒回來,就趕著毛驢車,拉著木桶,去了井台上打水。
遠遠地,就看見兩個身影站在那,也不知道在吵什麼。
綿娘認出其中一個是陳大牛媳婦,心裏打了個轉,猜測另外一個年輕女子大概就是陳二牛的媳婦,那位顧家的姑娘了。
她心裏有些別扭,不過已經走到了這裏,斷然沒有再趕著車回去的道理,隻能趕著毛驢車走了過去,才知道兩個人正在吵架
秀池過門好幾天了,還是什麼活都不幹,這天家裏的男人都不在,陳嬸讓開口指使她來打水,秀池用不知道井台在哪做借口,就是不想幹活。
陳嬸生氣,讓陳大牛媳婦帶著她出來認認地方。
陳大牛媳婦本來就跟她別扭著,早就想要給她點教訓嚐嚐,得了這個命令,連忙帶著人過來了,到了這裏,兩個人就生出了分歧。
陳大牛媳婦讓秀池打水,秀池百般推辭,最後被陳大牛媳婦嘲諷兩句,一生氣,直接將軲轆放了下去,就這樣鎖鏈斷掉了,水桶到現在還在井裏漂著,兩個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正在互相埋怨著,綿娘就趕了毛驢車過來了。
秀池看到綿娘,臉色頓時更不好了,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將頭扭過去了。
“你就是誠心的,你說你一個女子,心眼咋就這麼不踏實呢。”陳大牛媳婦對這個妯娌有意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兩個人的不和就像是當初陳家的婆媳不和一樣,都擺在了明麵上,誰都懶得裝。
秀池冷笑:“我故意的,說我是故意的,你也要有證據才行,別紅口白牙的誣賴好人。”
“還好人,你可別糟蹋好人這兩個字了。”
陳大牛媳婦也看見了綿娘,不過她不想將綿娘卷進來,所以,一直不去看綿娘,隻是揪著秀池說事。
這兩個人有越吵越凶的架勢,綿娘隻能過去勸阻陳大牛媳婦,現在最要緊的是將水桶撈上來,將繩子接好。
“我去找人吧。”
綿娘將毛驢車拴在旁邊的樹樁上,轉身就打算去找人,卻不防聽到身後的秀池忽然說道:
“行啊,我不是好人,誰是好人,這個嗎?被人休了的黃花大閨女,陳二牛做夢都念叨的人?”
綿娘看著秀池,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陳大牛媳婦也是片刻之後,才意識到她說了什麼,伸手直接推了一下秀池:“胡說八道什麼呢?”
井台上冰滑,秀池沒防備,被她這麼一推,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手腕杵著冰麵上打了個滑,隻聽得一聲輕響,秀池的臉頓時扭曲了起來。
綿娘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上前,心裏躊躇著,腳下卻已經本能的走了過去,卻被秀池指著鼻子說道:“你站住,今天你要是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晚上我就去你們家炕頭上養傷。”
中氣十足,看來是沒事了,綿娘衝著天空翻了個白眼,實在是懶得搭理她。
秀池捂著手腕憤怒的看著陳大牛媳婦:“你要死啊,想殺人?你怎麼不把我直接推井裏去,沒了我這個人,不就如
了你們的意了麼啊!”
陳大牛媳婦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把人給推到了,剛才那聲響十有八九是扭到了手腕,她正過意不去,想要將人扶起來,道個歉,沒想到就聽見秀池說了這番話,登時憤怒壓過了內疚。
“殺人我不會,你要是再胡說八道,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陳大牛媳婦對綿娘是真心維護,眼看著綿娘受自己牽連被人這麼說,自然是不樂意。尤其這個人還是秀池。
秀池的額頭上卻凝出了汗水:“撕爛我的嘴,也要看你有沒有那份能耐,我可告訴你們,別以為我是好欺負的,嫂子,嫂子又怎麼樣,我看不起你,你就連我腳下的牛糞都不如,還上趕著在人家麵前買好,可惜了,你再怎麼買好,人家不也沒做你們陳家的媳婦嗎?就算是被休棄了,人也不肯給你們陳家當媳婦,也就是你們自己,還拿著人家當做是個寶。”
她捧著手腕從地上站起來。
手腕的確是扭到了,不過這個人也是硬氣,愣是一聲不吭的從兩個人身邊走過。
走出去很遠,才回頭衝著兩個人吐了一口口水,表示自己的不屑。
綿娘覺得好氣又好笑,遇到這樣的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過跟著秀池吵架,她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這個架要是真的吵起來,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就更引人猜忌了。
綿娘沒有那麼蠢,她看著陳大牛媳婦,無奈又心疼的叫了一聲嫂子:“她以後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別再為了我跟她爭吵,橫豎被說兩句,我也不會少塊肉,你們是一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過日子,因為我一個外人鬧成這樣,這多不好。”
綿娘說的是真的,她感激陳大牛媳婦對自己的維護,可也真的不願意見她們妯娌不和,上次陳大牛媳婦因為她跟陳嬸鬧得那麼僵,就已經讓她很不自在了。
“我不說,你自己說,可你倒是說啊?任憑人家在那紅口白牙的胡說八道,你還有閑心去叫人。”
“那不然呢?”
綿娘攤手,對著井口一努嘴:“現在不趕緊弄出來,等一會大家夥都來打水,多耽誤事啊,再說了,這裏怪冷的,哦,我跟她,因為那點破事吵吵吵,不是也犯不上嗎?”
“是啊,犯不上,就我一個傻瓜,替你跟人家吵架,就因為人家說你兩句,我到成了壞人了。”
陳大牛媳婦抱著胳膊,氣得不行。
綿娘走過去,勾著人的手臂說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的,你可不是壞人,你是我姐,親姐姐,那麼疼我。”
陳大牛媳婦想要掙開她的手,沒掙開,隻能由著她抱著,不過臉色好了很多,語氣卻還是很僵硬:“別,我可當不起,這要是我親妹子,她這麼說了,我早就上去撓她了,你別想太多,我可沒有當你是親妹子一樣護著。”
這若是放在以前,綿娘臉皮薄點,這會兒早就將人鬆開,轉身走了,不過現在綿娘臉皮厚了,陳大牛媳婦說這話她多想想就知道她是言不由衷的了。
當即微微一笑:“不管你是不是拿我當親妹妹,我都拿你當親姐姐看待還不行嗎?嫂子,你也別擔心,我也不是什麼軟柿子,那個二牛媳婦要是再說的過分的話,我自己就會收拾她的。”
一句“二牛媳婦”將她和陳二牛之間的瓜葛瞬間扯斷了,陳大牛媳婦看著她,心中略有些感慨,又有點不服氣的問道:“你真的就對二牛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什麼想法,嫂子,咱們好是好,可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我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綿娘說著話,往井裏看了一眼,借著陽光,看到水桶還在水上漂浮著,扁擔是夠不到,看來要去拿鉤子。
這個東西好像是雲娘家裏就有一個。
陳大牛媳婦看著她,她神色坦蕩,眼神清亮,有沒有什麼想法似乎都直接擺在了臉上。
真的是什麼想法都沒有。
陳大牛媳婦覺得可惜的同時,又有點欣慰:“你這樣也對勁了,他們老陳家的灶坑也不是那麼好燒的,憑什麼好姑娘都要嫁給他們。”
她誇綿娘的同時也順便誇了一下自己。
綿娘噙著笑看著她。
陳大牛媳婦梗梗脖子,揚了揚下巴:“怎麼著,我說錯了嗎?本來就是這麼回事,我不是好姑娘嗎?”
“是是是,你不是好姑娘,還有誰是好姑娘。”
兩個人正說的熱鬧,就聽到一聲嗬斥:“你們兩個幹什麼呢?”
兩人扭頭,卻看見陳嬸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走了過來,一雙眼睛正盯著自己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