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你再說，你再好好說說，你媳婦是怎麼敗家的，你看我把不把這盆洗菜水潑在你身上。”
“弟妹，嘿，弟妹，我可啥都沒說，這些話都是你們家大牛說的，這跟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嫂子，我也啥都沒說。”
兩個人扔下話一溜煙似的跑了，剩下陳大牛看著他們兩個的背影不滿的嘟囔道：“這都是什麼人啊，這要是宋知孝還在這裏，人家就肯定不會扔下我就跑的。”
“哼，是啊，宋知孝不會這麼跑，他隻會慢悠悠的走開。”
陳大牛的臉色一黑。
那盆水沒有真的潑在陳大牛的身上，而是潑在了園子裏。
陳大牛隔著院牆蔫蔫的看著自家媳婦，一臉的無奈讓陳大牛媳婦心軟了。
她拍了拍盆底，看著陳大牛說道：
“這個樣子，你能怎麼辦？你一個大伯子，又不能摻和兄弟和兄弟媳婦之間過日子的事情，說白了，人家兩口子過日子，外人都插不上手，也就人家吵架了，動手了，咱們能在旁邊勸勸，拉拉架，這也就頂天了。”
陳大牛不服氣這樣的說法：“我是當大哥的，家裏的長子，那是我弟弟，怎麼就是外人了？”
“真是個棒槌，就算你們是親兄弟，人家兩口子之間，你也是個外人，這個道理你都不明白？”
陳大牛慢慢的轉過彎來，整個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吧唧的站在那。
陳大牛媳婦看著他這個樣子是既生氣又心疼。
想了想道：“你也不是糊塗的人，我也不說你，不過這事你全看爹娘怎麼處置吧，這事真不是咱們這當哥哥嫂子的能管得了的，知道嗎？”
陳大牛站在那沒吭聲，不過看臉色顯然是已經將他媳婦的話給聽了進去。
“戧風冷氣的，你別一直在這呆著，想明白了就回去，這灌一肚子風再著涼怎麼辦？”
她說著話轉身回去，看著秀池從屋子裏走出來瞥了她一眼奔著後院去了。
那眼神淡淡的，帶著些許傲氣。
陳大牛媳婦不知道她這份傲氣從何而來，不過當初定親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好像誰都沒看在眼裏似的，現在還是這副模樣，也不意外，隻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她不禁撇撇嘴角：“這過門都已經第四天了，還是一手不伸，這也不知道娶回來的是媳婦還是個少奶奶。”
陳大牛聽見她的抱怨心裏不由得一沉，連忙叫了一聲：“媳婦！”
“幹嘛？”她回頭，看到他的不安，頓時心裏跟明鏡似的，有幾分不甘心，又有幾分不耐煩的說道：“行了，我知道，她愛怎麼著就怎麼著，我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大家添堵的。”
陳大牛知道她的性格直爽，嘴上雖然不饒人，實際上卻的確是個有一說一的人，不會玩那些虛的，頓時放下了心。
“德行。”陳大牛媳婦轉身走出了園子，跟轉回來的秀池正好走了個碰頭，兩個人幾乎同時扭過了頭去，誰也沒搭理誰。
看得陳大牛不禁愁腸百結。
陳大牛當天晚上就去找了裏長。
裏長媳婦知道兩個人有事要說，給兩個人沏上了茶水，就出去了。
陳大牛也不藏著掖著，裏長處事周到公允，見識又廣，幾乎是全村人的主心骨，大家夥兒誰有點什麼事都愛找他合計。
更不要提這種不是自己家的事情。
他將自己的打算給說了，也說了其他人的意見。
裏長抽著煙，看著這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夥子，眼裏很是欣慰。
等他說完，才說道：“不瞞你說，咱們爺倆想到一塊去了。我這兩天也在合計著這個事呢！就算是不為綿娘她們家，咱們村子隻有這一眼井，每天挑水都要排隊。真的是耽誤不少時間。隻是這事要張羅起來怎麼也要過了三月三，地下大開化，不然的話，地下土都凍著，是挖不動的。”
“那就等到過了三月三。”
兩個人就此敲定了這件事。
綿娘尚且不知道村子裏的人正幫著自己謀劃的事情。
這天清晨，賣豆腐的時候，路過陳家大門口，她正想像往常那樣趕著毛驢車趕緊走開，卻被院子裏的陳大牛媳婦叫住。
她無奈，隻能停下，陳大牛媳婦讓她等一會，回屋去取盆子和豆子。
綿娘不願意站在她們家門口，正想到下一家門口站著，卻看到院子裏有個女子，正盯著她看。
穿著打扮都是婦人模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陳二牛剛過門的媳婦，綿娘下意識的對對方報以微笑，對方卻不笑不言語，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綿娘被她看得不自在，扭過頭去，趕著馬車前行了幾步，終究還是沒有停在陳家的大門口。
陳大牛媳婦拿著盆和豆子出來，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秀池。
小跑著走出了院子。
綿娘正在給鄰居撿豆腐。
她走過去跟鄰居大娘問了好，端著手中的鋁盆似笑非笑的看著綿娘。
綿娘被她看得不自在，低下頭，嘴角卻彎了起來。
鄰居大娘撿完豆腐離開。
兩個人之間崩了很久，還是綿娘忍不住先叫了一聲“嫂子”。
陳大牛媳婦輕哼一聲，拿著手中的盆子點著她。
綿娘也不生氣。隻是將盆子接過去，問她要幾塊豆腐。
“不要。”
“不要你來幹什麼？”
綿娘無奈的看著她。
她輕哼一聲：“來看你啊，要不是我說要撿豆腐，我能看到你嗎？”
她打開了話匣子，就要將心裏的不滿都說出來。
“我就尋思著，這我們家的門前是挖了坑還是築了牆，我咋就看不到你呢，要不是我追出來，你說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話？”
她咄咄逼人，雖然明明知道綿娘的難處，卻還是忍不住責怪她：“你跟這家人別扭就算了，跟我別扭什麼，難道非要將我跟他們一樣看待，我對你的心意你還不明白嗎？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想，我可是拿你當親妹子看的。”
她像是被情郎負了心一般，哀怨至極的看著綿娘。
綿娘心虛的低下頭：“我當然知道嫂子你對我好。”
處處維護她，替她說話，她這邊有什麼事她都跟雲娘一樣跑在前頭，沒少幫她的忙，前些日子更是為了她跟自己婆婆吵了起來。
綿娘心裏早已經過意不去，隻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不想讓你為了我這麼個外人跟家裏人鬧得不愉快。”
她說的是真心話，是真的不想看她為難。
陳大牛媳婦聞言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隻是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為了他們高興，咱們兩個連句話都不能說了。”
她偏頭看向自家院子，秀池仍舊站在門口看著這裏，倒好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
綿娘自是問心無愧，隻是陳二牛那個混蛋是個不省心的，就算是成了親，也不能安下心來，這秀池的脾氣，陳大牛媳婦心裏掂量了一番，到底還是怕她會為難綿娘。
將盆遞了過去：“算了，我也不是真的不講理，我不跟你生氣，不過我要買豆腐，你卻是不能不賣的，你要是不願意停在我們家門口也不怕的，我大不了追著出來。”
她脾氣耿直，向來得理不饒人，卻也不是真的喜歡占個高枝上風的人，若不然，也不會婆婆病倒了，就炕上炕下的伺候著。
她體諒綿娘的難處，自然也就不願意為難她。
綿娘笑著應了，接過鋁盆，問她要幾塊豆腐。
她將手中的豆子送過去：“這些，也就三斤吧。”
綿娘點頭，跟她多撿了一塊，轉而掀開旁邊的桶，裏麵熱氣撲鼻，綿娘問她：“嫂子，要豆腐腦嗎？再拿個盆來，我給你盛點豆腐腦。這塊還有豆漿，你看你要哪個？”
“我不要！”陳大牛媳婦接過自己的鋁盆就要走，被綿娘拉住：“嫂子，我在這等著你。”
她想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率先敗下陣來，隻能回去取盆裝豆腐腦。
路過秀池身邊，聽著她低聲問道：“她就是宋綿？”
“嗯。”她應了一聲，抬腳進屋，將豆腐放下，轉身出來，手裏拿著一隻海碗。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一個臭賣豆腐的。”
秀池輕哼一聲，十分不屑。
“是啊，賣豆腐的，靠著自己的雙手掙錢，自然不像是有些人，坐吃等死好像沒長手一樣。”
“你——”
“我什麼我，真當自己是什麼小姐少奶奶啊，每天吃現成的還挑三揀四的。”
“你做的飯不好吃我還不能說說了？”
“我做飯不好吃，你倒是自己動手做啊，我又不是你的使喚丫頭，這若是能忙的過來也就算了，婆婆生病，你都不能搭把手，什麼活都要我一個人來，行，剛過門那幾天，你還是個新媳婦，咱們不計較，你幹就幹，不幹就拉到，可這都幾天了，你還一手不深，你也好意思嗎你？”
秀池一向伶牙俐齒，卻被她說的啞口無言，臉上當時就掛不住了，一甩袖子進了屋。
陳大牛媳婦聽見她進屋之後衝著陳二牛發火抱怨，冷冷的一勾唇角。
陳大牛從房東繞過來，顯然將兩個人剛才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隻是他實在是拿這種場麵沒轍，這才躲著沒出來。
現在聽見兄弟房裏又鬧了起來，就對自家媳婦不禁埋怨了起來。
“你啊，這張嘴什麼時候能改改這得罪人的毛病。”
陳大牛媳婦冷笑：“活該，誰讓她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