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殺機四伏

其實他大可以將信封和玉佩隨便放在一個地方,綿娘自然會撿起,可他這會兒卻像是魔障了一樣,就想要看著綿娘從自己的手上將玉佩再拿回去。

綿娘無奈,將玉佩拿在手中,轉而去接信封。

江停果然痛痛快快的鬆了手。

鍋開了,綿娘將玉佩重新掛回了脖子上,掩藏到衣領裏麵,玉佩貼身掛著,再一次感覺到了熟悉的暖意。

一抬頭對上江停的目光,臉上頓時燒得厲害,之前沒留意,現在她才發覺自己這一舉動似乎很不妥。

隻能借著掀鍋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菜窩窩是玉米麵摻了白麵的,酸菜餡的,放在鍋台上,鍋裏的豆腐盛出來,也放在了一起,又去碗櫃裏拿了筷子和碗:“剛才放鹽的時候也沒看準,你吃嗎?”

摸著黑抓了一把,全憑感覺,她實在是不能保證自己做的一定好吃,也更不能保證江停真的會吃。

“我吃。”江停走了進來,果真不客氣,他也不用碗,就那樣一手筷子,一手菜窩窩,吃得口舌生津。

綿娘坐在門檻上,這會兒視線已經適應了黑暗,比剛才能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江停大概是真的餓了,比上次吃麵的時候,速度快了許多。

“很累?”

“這幾天淨啃幹糧了。”

幹糧就涼水,為了騰出來看她的時間,連坐下喝口熱茶的功夫都沒有,不過這樣的日子也是一項過慣了的,不覺得苦,隻是被她問起,才覺得略有些委屈。

自從記事起,還是第一次有人問他累不累,在他滿身疲倦的時候,給他做上一口熱乎乎的吃食。

豆腐有點淡,也沒燉到時候,湯也填多了,不過正好,喝著解渴,最重要的是,真的熱乎,一直熱乎到心裏,然後再蔓延到四肢百骸的那種。

這人,一臉風塵仆仆,心裏壓了那麼多的事,要和那麼多各異的人打交道,過的日子,比自己可是辛苦多了,綿娘看著江停,忽然有了一絲心酸。

隱隱覺得這人其實並不應該過著這樣的日子。

他寫的一手好字,有一身好功夫,舉手投足間也不見粗野鄙陋,哪怕是現在這樣風卷殘雲一般的吃東西,架勢也還是好看的。

她看著他,忍不住勸道:“慢點吃,不急的。”

他的動作果然慢了下來。

“我懂得不多,你究竟要做的是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還是想要勸你一句,不管要辦的事情究竟有多重要,還是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這和剛才那個萬一一萬的說法差不多,說白了就還是擔心他。

江停翹起唇角,豆腐湯裏多了一絲甘醇。

“你哥哥在邊關挺好的,不要太過擔心。段不嚴秉性剛正,不會對他過多照顧,可也不要擔心,他會受到什麼迫害,他治軍嚴明,手下沒有那種糊塗蛋的。你哥哥的本事,他看的到。”

綿娘心裏有些失望,隨即明白人家堂堂一軍主帥,對手下自然不會偏多照顧。

是自己貪心不足。

江停這樣,都已經冒著很大的風險呢。

菜窩窩吃幹淨了,豆腐也吃的一點不剩。

他轉身來到門口。低著頭看著她道:

“我走了。”

“你萬事小心。”綿娘站起來,殷殷叮囑。

“宋綿。”他直呼她的名字。

“嗯?”

“你且放心,我知道你的心中都裝著什麼事情,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他縱身一躍,上了房頂,奔著村外去了。

綿娘目送著人離開,轉而將目光放回自己的手中,看著手裏的玉佩發呆。

房門打開,宋知恩揉著眼睛出來,綿娘心虛,連忙回了屋。

江停的馬沒牽進村子裏去,怕的就是鬧出動靜來,會給綿娘添麻煩。

出了村子,騎上馬,吃飽喝足,渾身暖融融的,這次再看眼前的漫漫長路,再也不覺得孤寂了。

摸出懷裏的釵子,仔細的看了一下,就像是綿娘所說的那樣,這釵子實在是沒什麼出奇的,就是一根最普通的木釵,放到市場上去賣,都沒人肯要的那種。

觸手光滑,是戴了很長時間的。

都說物似主人,可見也不全是這樣。

它的主人可比它打眼多了,眉眼精致好看,內心溫柔堅強又純善。

不像它,裏外都是一根木頭。

釵子珍而重之的放回懷裏。

他和宋知孝的瓜葛隻有段不嚴知曉,就連段不嚴,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隻知道這個宋知孝,是他讓關照的。

段不嚴不會多問,也不會和除他們以外的任何人提起。

釵子放回懷裏,他不願意讓別人知道自己的身上多了這麼一樣物件,免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給綿娘帶來危險。

日夜兼程,江停必經之路上遇到兩撥攔路的,都被他解決掉了。

第四天子時過半,他終於來到京城外麵。

京城的大門近在咫尺,他卻不得不更加小心行事。

城門關鎖,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

離城門隻有一裏多地,道路兩旁突然出現了十幾個黑衣人。

對方簡明扼要的闡明來意:“兄弟,人可以進城,東西留下。”

之前兩撥都跟這些人一樣穿著,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撥,江停早已經有所防備,冷冰冰說道:“你們找錯了人。”

“找錯了人?”對方的首領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兄弟,知不知道我們最近截殺了多少可疑的人,識相的,不要和我們主子作對,趕緊將東西交出來,或許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那也請勸勸你的主子,識相的,不要和天下人作對,或許他還有一線生機,當然,也要你們有命回去才行。”

“好狂的語——”最後一個字還未說出來,他的喉嚨已經被一劍刺穿,他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柄劍,以及它的主人:“你——”怎麼會有這麼快的速度?

長劍拔出,其他人也終於反應過來,立刻圍擁過來,江停與這些人交戰到一起。

這些人隨便拎出一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然也不可能輕易斬殺那些所謂的可疑人士。

剛才突然折損的一員,也隻是因為江停出手迅速,猝不及防,這些人還未有防備,此刻這些人不敢再輕忽以待,奮力出擊,一場惡戰。

江停眼中,再無之前的平和,餘下的,隻是凜冽的殺意。

他從小到大麵臨最多的就是殘酷。

他們這些人,是皇帝的暗衛,也是皇家養得死士。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這是他的生存環境,也是他們這些人的人生信條。

這樣的血腥廝殺,沒有驚動城牆上的兵卒。

夜色清明,刀光劍影,四天前他還站在綿娘家的廚房裏,吃著熱乎乎的菜窩窩,燉豆腐。

現在,就要在生死之間遊弋。

濃烈的血腥氣味蔓延開來,江停可以感受到自己臉上,刀上,衣服上都濺了血。

死傷已經過半,眼看著勝算越來越小,這些人也萌生了退意。

可江停不會放過他們。

這些是榮王府養出來的死士,他不能放走任何一個,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就像是雲娘對他評價的那樣,這個人心狠手辣。

他像是解決前兩撥人那樣,解決了這一撥人。

此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他擦去臉上的鮮血,歸劍入鞘。

看了看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

從最先說話的那個人身上,收羅出一塊令牌,看著上麵的“草木”二字,冷冷的勾了勾唇角,邁步向著城門走去。

進了城,才發現城內戒備森嚴,走的時候還沒有這樣,

江停行動間更加小心了幾分。

時值深夜,避開巡邏的打更的,江停奔著皇宮而去。

卻注意到城西顧家燈火通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也沒有時間去注意,城內戒備森嚴,宮牆之內的戒備也森嚴了許多。

江停眉頭一皺,猜測著宮廷之內可能發生的事情。

腳步不停,越過一重宮牆,被迎麵而來的人給堵住了。

“老二?”

江停停下了腳步望著對方。

經年累月的相處,哪怕是黑衣遮麵,僅憑一雙眼睛,也足以認出對方來。

“嗯。”江停惜字如金,認出這是老六。

對方情緒有些激動,摘下麵巾,看著他,臉上彌漫著一股悲愴之色。

“老四死了。”

老四?

江停回憶著那個人,自己這次臨走之前,他還和眼前這人上次一樣,揪著自己不肯放行,非要給自己講一個笑話。

“你知道老四是怎麼死的麼?”

江停搖頭。

“他是被賜死的。”

“賜死的?”

“沒錯,他被榮王活捉,帶到聖駕前對峙,主子沒有救他。”老六摸著手中的劍柄,回憶著往昔眾人一起挨過來並肩作戰的日子。

“我心裏悲憤,明知道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聖上,是不是我們隻有死路一條,老四的死到底值不值得。”

江停看著老六的腳下,想著自己的身世。

當初全族被斬,天家的網開一麵,留他一條性命,也隻是一場更大的施恩。

讓他視死如歸,忠心耿耿。

皇帝身邊,怎麼會養無用的人。

父親想要翻案,談何容易。

他與當今,固然有小時候的情意在,可是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固若金湯的更大原因,則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這個道理,是他還在六歲的時候,父親將他抱上膝頭,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來的。

“帝王之術。”

那個時候的江太傅捏著兒子的手,告訴他:“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牢牢記住這四個字。”

江太傅用心良苦,唯恐小太子的另眼相待讓小兒子會一時糊塗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這四個字,既是提醒著他君臣之別,也提醒著他為君者,自有權謀心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江停想到當初父親的教誨,靜靜說道。

老六走過來,站在他的麵前,憤怒的問道:“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我們這樣的,就應該聽憑命運的安排,任人宰割嗎?”

他說著話寒光一閃,袖中匕首已經拋出,直接刺向江停的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