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風雲暗湧

老六動手的時候並沒有十足的勝算,這個排行老二的,一直是他們之間武功最高的那一個。

他罕遇敵手,不,這麼多年,就沒看見他遇上什麼對手。

不管他們遇到多麼強勁的對手,處於多麼危險的境地,隻要老二出現,他們就會反敗為勝。

可就算是沒有遇到過對手,老二也隻是一個人而已,他不是神,他有弱點,有短處。

並不是無堅不摧。

所以,老六選擇了偷襲。

他用彼此之間多年攢下來的那些信任做賭注。

畢竟曾經並肩作戰過,這麼多年過來了,就算是沒有感情,彼此之間應該有信任的。

可他還是失敗了。

刺出去的匕首落空,江停已經飛鷹一般掠出一丈之外。

他脊骨忽然竄起一陣寒意。

究竟是江停早有防備,還是他的武功真的高到這個地步,可以後發製人?

這兩種原因,無論是那一種,都足以讓他不寒而栗。

他忽然開始後悔,自己立功心切,太急於帶著投名狀去榮王麵前邀功,而沒有布置的更好。

可惜,他現在就算是改變主意也已經來不及了。

江停的劍已經出鞘。

那是一把樸實無華的劍,甚至連一個像樣一點的劍穗都沒有。

可是,當那把劍握在江停的手中的時候,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寒光凜冽的殺意。

老六的劍也出鞘了。

同樣帶著凜冽的寒光。

這把劍也是殺意騰騰。

劍下亡魂亦是不少。

可卻不一樣。

老六看著那把劍,低聲道:“我記得,你這把劍是寒鐵打造,那寒鐵,還是他國貢品,剛送來的時候,多少人想要據為己有,主子卻誰都沒有應允,卻轉而打造成了一把劍,一把匕首,送給了你。”

江停看著手中的劍,輕輕一頷首。

“你的匕首呢?”

“送人了。”

“送人,你竟然會將自己的東西送人?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凡人心思?”老六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

“我本來就隻是一介凡人。”江停眼中露出一點疑惑,似乎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質疑。

“身為皇家暗衛,是不能有感情的,你將匕首送給了誰?”老六此刻十分的好奇。

他沉默寡言,情緒內斂,如無必要,常常十天半個月都不會說上一句話。

他就像是他手中的那柄劍一樣,是一把上好的兵器,卻沒有人類該有的感情。

事實上人怎麼會一點感情也沒有,哪怕是暗衛,他們也是人。

會受傷流血,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願與不願。

他想不到一把兵器也會有人類的感情,會將自己的防身利器送與別人。

“我的妻子!”江停像是想到什麼,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情的笑意。

“妻子,你的妻子?”老六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他覺得江停應該是在和他開玩笑。

可是他的心裏又十分明白,這個人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他更不敢相信了。

江停卻抿抿唇,略有些羞澀的說道:“已稟明父母,隻是還未過門。”

可就算是這樣,老六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什麼人,你的妻子?”

“一個鄉下女子,溫柔純善,性格剛強,品質高潔。”

老六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存在。

“鄉下女子?”

他喃喃自語,又像是真的費解:“有什麼好的,粗鄙醜陋,沒見識。你雖然身份特殊,若是真的要娶妻,也不至於……”

不至於娶一個鄉下女子為妻。

他想不通江停怎麼會選定那樣的人做妻子。

也更沒想到江停會告訴他這些。

他們這位排行老二的,可是從來沒有這麼多話的時候。

老六想到什麼,陡然睜大了雙眼:“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難道就不怕我把這些說出去嗎?”

“一個死人,怎麼會再有說話的機會。”

江停語畢,已經提著劍刺了過來。

老六後之後覺出劍格擋,可還是晚了一步,雖然躲過了要害,肩頭還是被刺中了。

江停隻要出手,就絕不會留情。

老六這方才知道,自己今天的伏擊已經失敗,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一搏,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可若是就這樣逃出去了,沒有投名狀,他也要麵臨被昔日的主子瘋狂追殺的境地。

當今聖上不會允許自己的手下有叛逃的人。

生機被自己截斷,他一向自詡心思深沉,臨危不亂,現在心裏卻生了懼意。

忽然間後悔自己一時衝動。

十幾個回合下來,老六身上掛了重彩。

他不甘心的看著自己的傷口,麵目猙獰的道:

“老二,我勸你,那雙眼睛看清楚一些,朝堂之上局勢越來越不好,就連以前唯一能和榮王抗衡的顧侯也已經死了,整個顧家落在榮王府的半子身上,顧驄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這人沒有忠心可言,他隻會跟著他的嶽父走,這一下,榮王可不隻是把持了朝政,軍權也握在手裏三分之一了,當今聖上從未得勢,難道你真的要成為皇家死士嗎?”

顧侯死了?

江停的身子有片刻的停頓。

當年親曆過那場禍事的人也越來越少……

老六看準時機,再一次攻了過來。

江停慢了半招。

劍尖擦著他的袖子劃過。

後發製人,他再一次迅速占了上風。

老六的心中徹底畏懼起來,他就算是分神,自己都不能刺中他。

他這個編號為“二”的同伴,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危急時刻,根本容不得他有半點的思考餘地。

兩個身影再次纏鬥在一起。

老六最後看到的,是那柄寒鐵打造的寶劍沒有任何餘地的刺向自己的眉心。

他真的錯了,應該沉得下氣來的,他不應該這樣急於求成。

慢慢來,或許他還會有機會。

喜字,紅燭,鞭炮的碎末鋪滿了院子。

他拉住了要走的人,對他心無城府的笑著:“老二,我給你講個笑話啊!”

那是他們哥幾個商量出來的辦法,誰讓老二一直不說話。

他們也想看看這個冷麵閻王到底會不會笑。

失敗了。

那雙眼睛不為所動,拂衣而去。

他身高隻是中等,身形卻飄逸,和黑暗融為一體,神出鬼沒,總讓人無所察覺。

一個沒有感情的兵器,是一個值得托付的同伴,可也是一個絕對強勁的對手。

老六的身子軟了下去。

江停徑自進了宮牆之內。

這個時間,江停直接去了當今聖上的寢宮。

宮牆之內,再度被人攔下。

“老二?回來了?”

來人是老四。

江停點點頭,身上還有血腥氣。

兩人擦肩而過,他低聲說道:“青果巷那邊這兩天有人常常徘徊,顧驄似乎正在查老太傅的案子。”

江停身子一凜,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輕輕一頷首,肯定了自己的說法。

江停將目光轉了回來,看著宮門口的大太監進去通報。

很快,;老四就看到江停就被傳召進去了。

聖上待老二總是不同的。

他們自然知道,老二總也不在聖上身邊,其實是被派去做更要緊的事情了。

皇帝陛下剛剛入睡就被喚醒,臉上還帶著濃濃的不虞,看到江亭,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問道空氣中的血腥氣,他慢慢的精神了,坐直了身子,沉著臉看著江停。

這人一身黑衣,自然是看不到身上的血跡,不過血腥氣刺鼻,他的臉上也依然殘留著紅色的血漬。

“怎麼回事?”

江停將今晚之事一一回稟。

皇帝陛下目光瞬間犀利起來,將暗衛營的隊長找來,讓他去查處老六的住處。

果然,在他的處所翻出了一封密函,上麵有著榮王府的印記。

密函由總管太監拆開,呈到皇帝手中,短短幾行字,皇帝陛下看完之後勃然大怒:“想不到朕的身邊竟然會出現這種人,真是死有餘辜!”

眾人下跪請罪,大統領自請責罰。

皇帝陛下的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江停的身上。

江停跪伏在地,不曾抬頭,卻能感覺到那目光如影隨形。

“將人處置幹淨了,不要流露出半點風聲去。”皇帝陛下對統領下了令,轉而又說道:“你治下不嚴,差點釀成大禍,自去領罰。”

統領領旨謝恩,自去退下。

室內留下江停一人,總管太監也識趣退下。

皇帝陛下揉揉鼻梁,神色之中很是疲憊。

“江一寒,你知道嗎,當初的太傅就是被這樣一封密函定的罪。”

江停猛然抬頭,望著那坐上之人,麵無表情,隻有眼中帶出一點倔強。

“你為什麼不能沉住氣,將他帶來讓統領大人好好審訊一番?”

“不敢,唯恐內中再有他的同夥。”

相信的時候,全然的相信,一旦懷疑,所有人都成了懷疑的對象。

這就是他們生存的環境。

皇帝陛下幽幽歎了一口氣。

神色複雜。

隻是他沒有平複心情的時間,江停從懷中掏出密函來交給他。

信封打開,裏麵隻是兩張白紙,浸了水,用燭火烤幹,上麵的字跡一點一點的顯示出來。

“老三死了。”皇帝陛下平靜的陳述著事實:“你說得對,我們身邊,現在根本不知道可以相信誰。”

誰是榮王一直以來埋伏下來的棋子,誰又是臨陣倒戈的叛徒,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

“顧侯去了。”皇帝陛下逐字逐句的讀完那封信,對江停說道:“你去祭拜,當初保你活下來,顧侯也是盡了力的。”

江停猛地看向他。

皇帝陛下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