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居的豆腐被寶盛拉走了，送走了阿雲娘和裏長媳婦，宋李氏轉身就回了自己屋，別說笑臉了，什麼臉色都不願意給綿娘看。
綿娘也計較不起來了，阿娘這樣的對待已經讓她漸漸麻木了，總有許多比舔舐傷口還要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早飯放在鍋裏，站在院子裏提醒了宋李氏一會想著讓宋知恩起來吃飯。
她出去賣豆腐。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似乎每天都是這樣，沒什麼新意，可又似乎這樣的日複一日裏也有著一些大小不同的差異。
有人跟她打聽桃源居，也有人說她運氣好，還有人說這不叫運氣好，這就是踏實做事，誠信本分的福報。
那些不長良心的，作惡多端的遲早會受到報應。
這是幫著綿娘罵梅家的。
還是那個東頭一跺腳，西頭就跟著亂顫的村子。
今天陳二牛沒出來，出來撿豆腐的是她嫂子。
綿娘鬆了一口氣，她實在是不願意看見陳二牛苦著一張臉一副自己對不起他的樣子。
陳大牛媳婦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裏，眼珠一轉，就明白了，當即安慰道：“綿娘，盡管賣你的豆腐過你的日子，別多想，你們兩個之間清清白白，當初也沒有過什麼不該有的接觸，你壓根就沒欠過那混小子什麼，是他自己窩囊，硬抗不過我那公公婆婆，當初沒娶是他自己沒爭取到，現在不也是該相親相親，他要是真的有那個心，拿定主意誰能把他怎麼樣，那是親生兒子，我公公婆婆難道還真的能弄死他是咋的？我告訴你，他啊，就是自己把自己感動的不行，覺得自己癡情著咧，可你看癡情男子多了，誰像他這個窩囊樣，也就隻能感動他自己了。”
綿娘被她逗笑了，實在是想象不出來一個人是怎麼把自己給感動的，可是仔細一想，陳二牛又好像的確是這個樣子。
自己倒是不止一次將話說的很絕情，的確是陳二牛始終在糾纏。
她話鋒一轉，隨即說道：“我說句話，你也別不愛聽。”
“你說吧，嫂子，我聽著呢。”
綿娘這麼一說，陳大牛媳婦倒有些猶豫了：“這話的確不好聽，你聽了可不許和嫂子翻臉。”
綿娘見她這番做派，越發好笑，連忙點頭道：“行，我不翻臉。”
“那我可說了。”陳大牛媳婦不是這樣扭捏的人，這樣吞吞吐吐的，綿娘更不忍心為難她了，笑道：“嫂子，你有什麼話趕緊說，那邊還在等著我過去賣豆腐呢。”
陳大牛媳婦看了一眼，可不是嗎，那邊幾家都站在了一起，正抻著脖子往這邊看呢。
“好，那我也就說了，綿娘，嫂子這是真心話，要是傷到你，就是嫂子對不起你，可嫂子還是要說，莫不說全家都在攔著不讓二牛娶你，就算是全家真的同意了，要我看那小崽子也不會真的娶你的，你畢竟……畢竟事……”
她後邊的話說不出來了，覺得實在是不好說。
綿娘知道她想說什麼，心裏不免有些受傷，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有點介意這樣的身份的，不過她還是笑著對陳大牛媳婦一擺手道：“行了，嫂子，你甭說了，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
“我……”
媳婦
“您可別過意不去，老實說您把這話說出來了，我心裏挺舒服的，真的，我不是和您說場麵話，現在我明白了這一茬，就真的不用覺得對不起二牛未來媳婦，對不起陳叔陳嬸你們一家人對我的好。”
她有些感動，陳大牛媳婦說的話是挺直接，可也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讓她放下了心中的負擔。
陳大牛媳婦還是忍不住解釋：“綿娘，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別覺得嫂子是瞧不起你什麼的，實話告訴你，嫂子現在頂佩服你的，你能將家裏的日子挺起來，遭了那麼多事，遇到那麼多困難，你都沒叫一聲苦，嫂子就是覺得吧，你一直為了這件事，心裏不安，真的是委屈你了。”
“我真的明白您的心思，嫂子，行了行了，嫂子，您可別哭，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才是要真的過意不去了，您這樣的話，嫂子，讓我怎麼辦。“
好說歹說總算是勸住了陳大牛媳婦，綿娘趕著驢車離開他們家門口的時候什麼惆悵啊，委屈啊，都沒有了，心中隻有一個想法，明天豆腐車一定不停在他們家門口，讓他們多走出幾步路去撿豆腐，不為別的，就為了個省心。
陳大牛媳婦看著綿娘越走越遠的身影，又看了看盆子裏的豆腐，一吸鼻子，轉身回去了，剛進院子，就被婆婆拉住了。陳嬸四下看了一眼，直接拽進了屋子裏。
她皺了一下眉頭。想也不想就往外扯了一下胳膊。
陳嬸小聲問道：“跟她說了？”
“說了，你不是都聽見了嗎，還問？”
陳嬸臉上有些不自在，白了自家兒媳婦一眼，又問道：“你沒好好看看她的眼神臉色，能不能看得出來她說的話是不是真心的？”
“你可得了吧，人家可比你實在多了，不會玩這種手段，也比你寶貝兒子利落多了，壓根就沒看上的人，別說人家隻是被休棄了，就算是綿娘過得再慘一點，也不會把翻身的希望寄托在你的兒子身上，人家有手有腳有腦子，能幹著呢，倒是你的那個寶貝兒子，可要看緊了才行，自己作死不要緊，別等到時候連累了綿娘，別的不說，就那個秀池，我一看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兩個兒子綁在一塊，恐怕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陳嬸被這一通說氣得不行，擰了陳大牛媳婦的胳膊，將人擰的“嗷”的一聲，直接跳了起來。
“你幹什麼？”
“幹什麼，有你這麼和老婆婆說話的媳婦嗎？讓你傳個話而已，你說你這陰陽怪氣的，你還甩臉子，甩臉子給誰看啊，二牛咋地啦，再不濟那是你小叔子，是一家人，他丟了你能撿著是怎麼的？”
“他丟人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也別讓我去和人家說，明晃晃的刀子紮在人家的胸口上，這也就是綿娘心寬，人老實才不會多想，你換一個人試試？我還就告訴你，我今天幫你傳這個話，還真就不是看在這一家人不一家人的麵子上，我就是看不慣你寶貝兒子總擺出一副綿娘欠他多少的德行，綿娘欠他啥啊，人家當初是主動找他了，還是和他做出啥承諾了，這事不就一直都是他自己在瞎琢磨嗎，個窩囊廢，半點用處沒有，到是知道埋怨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綿娘騙了他什麼。”
陳嬸被她這麼一噎，一時間竟然氣得說不出話來，揚手要去拍她，被她眼神一掃，揚起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她氣得不行，幹脆叫起了自己的兒子。
“大牛，大牛，看看你媳婦，還不來管管，這是要上天啊，都敢和老婆婆頂嘴了，可真是翻天了翻天了。”
她一連串的高喊，除了昨天被打發去舅舅家的陳二牛，全家人都過來了。
陳大牛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媳婦，想了想，還是先開口詢問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都這樣了還問怎麼回事，你這個不爭氣的，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就不能上去給個大嘴巴教訓教訓她，非要氣死你老娘你才高興是不是？”
陳嬸是真的氣糊塗了，她從來沒有這麼不講理過，雖然對自己的大兒媳婦多有看不慣，可彼此之間也常常是大不記小不記就那樣了，嚷嚷著讓陳大牛多管管他媳婦是經常的事情，可是這樣開口就讓打人還是第一次。
還是陳叔看不過去眼了，一伸手將人拉走了：“趕緊的，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吵這麼大聲，讓左鄰右舍的聽見了，臉上有麵子是嗎？”
他在這個家裏積威甚重，這麼一發話，手上一使勁，陳嬸再說什麼都不好用了。
目送著爹娘離開，陳大牛看向自己媳婦：“好了，這回你也可以說一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怎麼就把咱娘氣成那樣呢？”
他沒有一味的相信自己親娘的話，親娘那句“管管你媳婦”是常常掛在嘴邊上的，可也沒見自己媳婦此次都需要管教。
“氣成那樣，哪是我氣的嗎，咋就不說她欺負人家孤兒寡母的呢？”
陳大牛媳婦平複了一下心跳，想起婆婆說的話，辦的事還是氣的不行。
“當初你弟弟要定親的時候就找去了人家，生怕人綿娘連累你們家，當著人的麵，酸話廢話也沒少說。”
“你說話注意一點，那是咱娘，什麼叫酸話廢話？哪有你這樣說老人的。”陳大牛覺得頭疼，原本以為阿雲娘那樣的性子就都已經夠直的了，自家媳婦這更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什麼時候說話都不帶拐彎的，她自己直來直去，得罪人了也不自知，偏偏阿娘也是，每樣都好，就是有點小心眼，這兩個人對在一起，真是針尖對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