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有急事要辦,所以,將信放下就走了,並沒有逗留。就算是叫醒了你,又能怎麼樣呢?”
宋知恩不高興,覺得姐姐是故意的:“你肯定覺得他那些打打殺殺的本事都不是正經本事,所以不讓我和他學。你和阿娘一樣,就隻想著讓我念書,做一個書呆子,別的什麼全都不會才好呢!”
綿娘點點他的頭道:“什麼叫正經本事,什麼又叫不是正經本事?正不正經的本事不是這麼區別的遇到危險了,能救自己性命,救別人姓命的就是正經本事,可要是學了這些東西,恃強淩弱就不是什麼正經本事了,同樣的,你讀書識禮,就是正經本事,要是讀了書,卻不明辨是非,就算是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叫做本事。”
“我不和你說話,你就知道給我講一些大道理,說得好聽,江先生來的時候,你不還是沒有叫我?”
他是家裏的老小,向來有任性的權利。
這個時候,將姐姐的話選擇性的聽了,綿娘也隻能無奈的說了一聲“你啊!”
半大小子脾氣上來了,纏著阿姐非要讓她保證下次若是江先生再來,一定是不許瞞著他的。
綿娘被他纏的沒辦法,隻能答應了他,心中卻道:若是讓你知道你昨天起夜的時候,你的江先生就在附近,還不曉得要氣成什麼樣呢。
小孩子任性也就是一會的功夫,該幹的活還是要幹,他知道自己現在是這個家裏唯一的男丁,一直在盡可能的幫著阿姐多做事。
這麼長時間下來,他對做豆腐的流程越來越熟悉了,能幫到綿娘的地方也就越來越多。
綿娘的負擔輕了一些,甚至覺得一直壓在心裏的那些心事都算不得什麼了。
隻是不知道江先生要怎麼解決梅家的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縣城,折金胡同,鄭家。
鄭大戶的小妾房內,小妾披著被子瑟瑟發抖的蹲在牆角。
鄭大戶脫得精光被吊在房梁上。
高壯的身體露出來,山珍海味養出來的白肉皮繩子勒成一道一道的,像是集市上吊著賣的臘肉。
苦苦的哀求著坐在屋內正在慢條斯理的喝茶的人。
“知道我是誰嗎?”坐著的人抬起頭來,狹長的眼睛無波無瀾,似乎吊著的活人和昨天晚上被他一刀斃命的死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真是好笑,你花了高價買我的命,卻又不知道我是誰。”
鄭大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對方:“你……你是……你是……”
“沒錯,我就是江停,你的那些人沒有找錯對象,隻是你找錯了人,他們太弱了,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江停的心情有些起伏,綿娘嘴唇的柔軟觸感和肩膀上的單薄柔弱在他的腦海裏一直揮之不去,讓他心緒紛擾的除了這樣的反常以外,還有第一次和女子之間的肢體接觸。
他必須找點什麼事情來分散一下紊亂的心神。
以免自己一直胡思亂想。
可還是忍不住糾結,有了肌膚之親,自己應該對女子負責吧?
鄭家是大戶人家,鄭大戶是外人習慣了的叫法,他本命鄭通,取得就是萬事通達之意,鄭通來往的朝廷命官就有好幾個,仗著自己打通了官府的門路,原本隻經營了幾家商鋪的鄭通做起了一本萬利藥材生意,又開了兩家當鋪,一家賭場,一躍成為本縣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連縣官老爺見到他都要稱兄道弟,客客氣氣的。
生意越做越大,名聲越來越響亮,縣城的人就漸漸忘記了他的本名,都叫他鄭大戶。
鄭通原本想要給自己捐個官,有了官職在身,做起生意來更加方便,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一切尚在籌謀之中,試探了幾回,對方都表示,想要走通這條路,一通銀子砸進去,就是個不小的數目。
他沒那麼狠心,想想那些銀子,就覺得心疼,可是再轉念一想: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
這銀子要是真的砸進去了,換來一個能撈錢的肥缺,也是好事一樁,幾年的時間,撈得盆滿缽滿,拿著錢再繼續去砸,官職再升起了,自己就是真的鄭通了。
好在他現在不用籌謀了。
“奇貨可居”的故事他也讀過,心中還盼著自己能成為呂不韋,所以,對於嫵娘的要求,他雖然有所猶豫,可還是照辦了。
他隻是花了高價請人去殺人,卻沒想到這個相貌普通,扔在人堆裏都過眼就忘的人會是嫵娘口中的那個江停。
更沒想到這個人會逃過他的追殺。
“你……”他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入室強盜,現在聽到對方報上姓名,心中更加的害怕。
“我什麼?我已經得知了你鄭大戶的如意算盤,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若不然,你給我指條明路,告訴我究竟該怎麼做?”
手中的茶杯輕輕的晃著,一片散開的茶葉飄蕩在杯子裏,漸漸沉入水底。
茶水溫熱,像是女子柔軟的唇瓣一樣。
他的眼中沒有一點殺意,鄭大戶的額頭上卻一直在冒冷汗,一顆心似乎下一瞬間就會跳出嗓子眼來。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江先生,江大爺,祖宗……”
男人站起身來,寶劍出鞘,劍尖抵著鄭通的喉嚨,淡淡的說道:“不要亂叫,我沒有你這麼不爭氣的子孫。”
鄭大戶哽住,連喘氣都不敢了,生怕自己一動,就被那柄劍戳破了喉嚨。
隻可惜他的小心翼翼並沒有打動對方,反而讓江停更加的煩躁。
江停不是一個會主動攬事的人,可是,隻要想起綿娘一家差點又因為自己的原因全部喪命,心情就瞬間昏暗。
劍尖輕輕一刺,鄭大戶的喉嚨頓時流出了鮮血。
看到這鮮紅的顏色,江停不僅沒有一點停手的想法,反而想到了綿娘被那些死去的殺手嚇到的場景,眼中漸漸湧現出殺意來。
“我來呢,是想個辦法,怎麼才能絕了你的念頭,你說我該怎麼辦?”
鄭大戶此時哪裏還有什麼想法,隻哀嚎不止,哀求江停饒他一命。
“這一切都是梅嫵的意思,實在是她想殺你和宋家一家,跟我全無關係啊。我也隻是被她要挾的……”
他說著話下身一熱。
江停看著地上滴滴答答的黃色液體,再抬起頭來,心中隻覺得一言難盡,想當初宋知恩被綁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求過饒,更別提綿娘被梅氏女綁在長條凳子上打丟了半條命,兩姐弟都沒這麼慫過。
堂堂八尺漢子,隻是見了血就全都說了。
居然還……
江停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了,這下反倒不遠糾結了,隻希望快點弄清楚這些事情,劍尖再進一點,鮮血流的更多,他冷冷問道:“梅氏,梅氏還說了什麼,你們都是怎麼合計商量的,現在全都給我交代明白了,不然的話……”
隻是片刻,未盡之言就已經彌漫了無限殺氣。
鄭通怕得要死,要不是身體被吊著,現在恐怕早已經五體投地的求饒了。
隻是還在猶豫之中,不想全部坦白,他也知道若是自己今天全部都交代了,全家老小的姓命恐怕難以保全,更別提將來的榮華富貴。
江停稍稍用力,鄭通立刻嚇得哇哇大哭。
江停一眯眼睛,鄭通立刻噤了聲,不敢再嚎叫。
此時再不敢有半點隱瞞,將自己和梅家商量出來的計劃悉數交代。隻是期間盡量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梅家的身上 。
沒辦法,他怕死,要是這條命沒了,縱是有再多的榮華富貴,恐怕也是白搭。榮華富貴都沒了,誰還顧得了這一家子妻妾的姓命。
牆角的小妾聽得他一五一十抖落出來的事情,渾身抖得更加厲害了。不知道他們哪來這樣包天的膽子,竟然做下這樣大膽的事情,是真的不怕全家都被連累嗎?
她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今天能活命,一定卷了銀子趕緊跑,不管這死鬼的計劃能不能成事,自己一定不留下來給他們做陪葬就是了。
眼見著天亮了,隨身伺候的小廝丫鬟開始灑掃忙碌,卻沒人敢闖進來。
他們家老爺和姨娘的脾氣都不好,若是沒有叫人,就貿貿然闖了進去,少不得一頓懲罰。
所以,也就沒人知道屋內的大宅的主人生命正在旦夕之間。
鄭通全部交代之後見江停不說話,開始給自己求情:“江先生,您發發慈悲,高抬手,饒了我這條命,您讓我做什麼都行。真的,我鄭通發誓,若是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他對著江停努努嘴,示意他看看角落裏正瑟瑟發抖的小妾:“您看看,我那妾侍姿色還算不俗,您若是同意了我的辦法,我就讓她伺候您可好?”
他擠眉弄眼,全然一副猥瑣之相,半點不見鄭大戶的光鮮排場。
“鄭通,你……”小妾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指著鄭通就要開罵,卻又在接觸到江停的目光時縮了縮脖子,安安分分的轉過了頭去。
江停輕哼一聲,道:“我不要你的萬貫家財和美妾,你這些東西,自然有人收著,我隻要你去給我做個證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