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顧驄讓你來的,他又想做什麼?”
“不是,是你丈夫帶我回來的。”
黃杉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瀲香,她知道綿娘昨天受了傷,現在看著她額頭上的傷口,再想到秀才和顧驄背著她各自謀算的事情,不免生出幾分憐憫,卻仍是懶洋洋地說道:“你也不用多問,我就直接告訴你吧,你丈夫已經對我許下了諾言,要和我長相廝守的,至於你,他早已經另有打算。”
綿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那個院子裏走出來的,坐在馬車上的時候,整個腦子還是空的。
梅二嬸連著叫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叫了一聲二嬸,問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梅二嬸沒有給出答案,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梅家二叔隻顧趕著車往前走,一聲不吭。
當初結親的時候是自家這邊先提出來的,現在,姑娘跑了,小子也另有了新歡,說破天去,也講不出個道理來,自家長嫂還要去官府告人家,實在是沒有這個道理。
“可惜哥哥了!”
自己和顧驄糾纏不清,論起來早已經犯了七出之條,雖然是被動的,可也要歸咎於自己不夠烈性,做不出玉石俱碎的事情來,秀才和她的感情也並沒有那麼深,雖然今天發生的事情不是她能預見的,可是綿娘的心裏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綿娘隻是更心疼兄長,阿哥看起來很在乎嫵娘,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看起來也並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若說是豆腐娘子昨天的各種無理取鬧隻是因為嫵娘突然不見了,她接受不了,今天去報官將事情鬧大,就一定是和秀才商量過後再也沒有了挽回的餘地,嫵娘就算是現在回來,恐怕這門親事也已經再難周全。
阿哥又有什麼錯,老老實實的,隻是脾氣強了一點,不怎麼會討好人罷了。
太陽漸漸升起,綿娘有感覺到腦袋昏昏沉沉的,那種惡心想吐的感覺也隨之而來,可是,對上梅家二嬸擔心的目光,她也隻能強忍著了。
宋知孝昨天出去找人,晚上回來家裏看看,早晨天還沒亮就又走了。宋有福一早也出去找人了,雖然知道多半還是無用功,可到底還是不能就這樣坐在家裏幹等著。
梅家二叔二嬸出現在宋家門口,宋李氏連忙將人迎進去,看到女兒頭上的傷,連忙詢問了是怎麼回事。
梅家二叔兩口子聽到宋李氏的詢問,很是有些不自在。
綿娘想了想還是對母親坦白了一切,同時也說起了梅家母子報官的事情,隻是隱去了瀲香的事情。
若是真的要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雙方自然都會抓住一切對自己有利的理由。
出乎意料的,宋李氏很平靜:“你婆婆昨日就揚言要去報官,沒想到居然會是真的?”
心存僥幸也不等於不能接受,宋李氏將梅家二叔二嬸讓進屋裏坐下,又給兩個人倒了水,歉然的說道:“嫵娘不錯,是我們家留不住人家孩子,合該這兩個孩子沒有緣分。”
梅二嬸跟著歎了一回氣,梅二叔想了半天,強忍著尷尬的問道:“親家母,昨天,我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嫵娘不見了,到底是不是和那個貨郎有關?有沒有去找他問問?”
“沒有,昨天大郎下午就去找貨郎了,人家還在街上賣貨呢,並不知道嫵娘的事情。”
梅二叔鬆了一口氣,隨後又不免擔心起來,沒有和貨郎一起走,那麼久是嫵娘自己走的了,一個孤身女子,年輕貌美,出門在外,實在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宋知恩早已經被趕去上學了,宋有福和宋知孝不知道去了哪裏,就算是現在將人找回來,也不可能攔著豆腐娘子不去告官,宋李氏倒也不著急去找人了,知道三個人早飯還沒吃,反而是張羅著給幾個人去做飯。
梅二叔梅二嬸實在是待不下去,連忙走了,臨走的時候一再囑咐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就盡管去找他們。
綿娘母女少不了連連道謝。
送走梅二叔梅二嬸,宋李氏看著女兒頭上的傷口,忍不住又是一陣心疼,綿娘隻能先安慰母親自己沒事。
這頓飯到底還是沒做,綿娘也吃不進去東西,宋李氏讓她去屋裏歇著,也被她拒絕了。陪著母親坐在屋簷下等消息。
中午宋有福回來了,全家人剛端起飯碗,騎著馬的官差就進的院子,兩名官差頤指氣使的走進了宋家的院子,看著院子裏的三個人,開口就問宋有福宋知孝是哪個。
早已經有了預料,見到官差,一家人還是不免慌張,宋有福站出來就被官差直接帶走了,還要去城裏找宋知孝,宋李氏踉踉蹌蹌的跟在後麵,差點摔倒,還好被綿娘給扶住了。宋有福回頭一再叮囑綿娘照顧好母親。
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再一次驚動了全村人,裏長過來了,誰也沒想到豆腐娘子昨天說過的話會是真的,想了想趕了馬車拉著母女兩個也跟著過去。
一路上也商量不出來什麼有效的對策,按理說遇到這種事情,更心虛的隻會是豆腐娘子,沒有教導好女兒,是這個母親疏於管教,嫵娘就這麼走了,也是她失德。
母女兩個都很沉默,誰也沒說話。
宋有福就跟在官差的馬後,走的很辛苦,裏長趕著車追過去,宋李氏從懷裏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了裏長,由著裏長和人周旋商量,這隻是被告,又不是嫌犯,兩名官差最終還是同意宋有福坐到了車上,不然的話,這麼一直走下去,恐怕要到天黑才能到了衙門。
自然換來一家人的千恩萬謝。
有了這樣的開端,再說話就好辦了,裏長打聽著案情,也不是什麼大案子,兩名官差也沒想著保密,將事情都說了,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看到這一家子病的病,殘的殘,看起來並不像狀紙上說的那樣可惡,尤其綿娘頭上的傷還是被豆腐娘子昨天剛剛打出來的。
這讓兩個人心下生了一點憐憫,提醒道:“你們也要做好準備,那苦主的老師和我們的大人有交情,難保判案子的時候不會有所偏向。”
眾人心裏不由得一沉。
這還是綿娘從小到大第一次來到雲州城,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之下,顧不得眼前讓人眼花繚亂的繁榮,隻是憂心忡忡的等著接下來的事情的發生,目光不停在人群中亂串,希望能看到嫵娘那張熟悉的麵孔,讓事情生出一點轉機來。
有這樣想法的顯然不止她一個人,宋李氏和宋有福的目光也一直落在人群當中。
裏長眼尖,看到牆上張貼著的畫像,向宋有福求證:“你看看,那是不是嫵娘的畫像?”
與此同時,綿娘的視線也落在了不遠處的一個身影上。
雖然綿娘並不認為自己和這個人有多熟悉,可還是一眼就把人認出來了。
或許是顧驄的身影過於高大倜儻,即使是在茫茫人群中,也依然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阿娘,我去找個人,一會我去衙門找你們。”
說著話綿娘已經從車上跳下來了,宋李氏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兒已經走進了人群裏,叫了一聲綿娘的名字,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個人正回過頭來。綿娘回頭看著她,衝著父母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擔心。
裏長想要把車停下,兩名官差催促道:“快點走吧,老爺還在衙門裏等著呢,怠慢了大老爺,沒罪也變成有罪了!”
有了這聲警告,裏長不敢再耽擱,連忙趕著車跟上,宋有福和宋李氏回頭看著女兒的方向,不免都有些擔心。
沒等綿娘走到那人身邊,那人已經走了過來,驚訝的看著綿娘:“你怎麼來了?頭上是怎麼回事?”
說著話眉毛就豎了起來,伸手要去查看綿娘的傷口,傷口有點大,劉海都擋不住,一眼就能讓人看到。
昨天見麵的時候人還好好的,這才過了一天,臉上就掛了傷。
“別想著騙我,這傷口,一看就不是撞得?”顧驄猜想著可能會對綿娘動手的人,麵如寒潭。
手被毫不客氣的打掉了,綿娘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道:“找個僻靜的地方,我有話和你說。”
不遠處有個胡同,顧驄在雲州城裏已經轉了幾圈了,對這裏已經算是熟悉了,領著綿娘走過去,還在詢問著怎麼回事。
兩個人在胡同裏站定,回答顧驄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驚愕之中的顧驄憤怒的看著對方:“你敢打我?”想也不想就揮起了手。
綿娘絲毫不懼,近乎憤怒的說道:“打得就是你,顧驄,我真是瞎了眼了,現在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麼久了,竟然一直被你當傻子一樣對待!你安排了瀲香到秀才身邊,為的是什麼?別告訴我你和秀才兄弟情深,體諒心疼他,這就是你設下的圈套,讓秀才傻乎乎的跳到裏麵去,攪黃我們兩家的親事。這樣險惡用心,你說我該不該打你?”
她冷冷的看著他,無所畏懼的等著那一巴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