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是逼你去死呢？蒼天可見，我顧驄對你宋綿卻是一片真心。你莫要將我與他們相比。”
這個“他們”究竟是誰，兩人全都知道，隻是此時此刻，兩人全都默契的不去說他們的名字而已。
“不能將你和他們相比，是啊，你們的確不能相比，你這樣逼迫我，調戲我，若是讓他們知道了，隻怕恨不得立刻將我沉塘，到了那個時候，誰是害我的真凶，誰又是害我的幫凶，哪個能分得清！”
“胡說，誰敢？”
沉塘，那樣的場景，顧驄想都不敢想，這天是他的女人，他心心念念，寤寐求之的女子，自己疼愛都來不及，怎麼能讓人將她沉塘，隻要想想那畫麵，他就覺得受不了，心裏仿佛裂了一個口子，痛的不行。
“誰都敢，禮義廉恥，貞潔女德擺在那裏，我沒了禮儀，沒了廉恥，失了貞潔，少了女德，不去沉塘，難道還活這麼？其實早在你第一次輕薄我的時候我就應該去死了，可是，我不敢，我怕死，我還這麼年輕，我家裏弟弟尚未長大，母親癱瘓在床，兄長老實，父親倔強，我放心不下他們，也舍不了我這條命。”
她的淚水噴湧而出，竟是一發不可收拾，顧驄連忙將人摟得更緊一些，殷殷哄著：“阿綿莫哭，阿綿莫哭，沒人逼你去死，也沒人敢逼你去死，你且放心，你且放心。阿綿莫哭！”
他翻來覆去的就是這兩句話，實在是說不出別的什麼來，綿娘抽抽噎噎的說道：“放心，我怎麼放心，曼說別的，隻要現在有人過來，看到我衣衫不整的和你抱在一起，我就活不過明日，顧驄，你是要逼死我啊，你是真的要逼死我啊！”
麵對這樣的指責，似乎所有的辯解都是蒼白無力的，做過的事情不能否認，正在做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響亮的甩在他的臉上，讓他無話可說。
他把人放開，重新給人整理好衣衫，係上汗巾子，係上扣子，將她有些淩亂的碎發別到耳後，拿出帕子，輕輕地擦拭著她的眼淚。
雪白色的絹帕上，一個小小的“驄”字繡在邊角上。
柔軟絲滑，質地上乘。
擦在臉上，比生了老繭的手指可是要細膩多了。
“我疼你都來不及，怎麼會逼你去死呢？”
他輕聲細語，極盡溫柔之能事：“就是太在乎你了，才不敢輕舉妄動，不然的話，你早就已經是我的人了。”
他不裝腔作勢的時候，說話一向淺白直接。
也更加真誠。
綿娘漸漸止住了哭聲，眼淚卻依然還在。一滴又一滴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看的顧驄既心疼又愛憐，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
都已經說好了的不逼她，忍耐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一個名正言順，光明正大麼？
怎麼今天就忍不住了呢？
說到底都怪那個秀才，若不是那個混賬王八蛋做的那些混蛋事，他又怎麼會失控。
這麼長時間了，麵對綿娘的眼淚，顧驄依然是束手無策，隻能又是賠禮又是陪笑的。
偏偏收效甚微。
珍珠小了點，可還是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掉。
“阿綿，按理說，我應該感到高興的。”
顧驄無奈的歎著氣：“你大概也就隻有在我麵前能這樣肆無忌憚的想哭就哭，隨便怎麼哭。”
這倒是實話，當著爹娘兄長的麵，受了再多的委屈，綿娘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就是怕家人擔心，當著秀才和豆腐娘子的麵，綿娘再苦再累也不肯哭，就是想要爭一口氣。
也就是隻有在顧驄麵前，才能這麼放肆的哭出來。
第一次哭還是因為懼怕和委屈，第二次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這一次，綿娘一邊掉眼淚，一邊琢磨著，大概是因為真的摸清楚了，也就隻有她哭了，顧驄才會收斂。
“這也就是你，讓我沒轍，若是換做別人，她就是哭的天崩地裂，也與我無幹。”
顧驄也是委屈，就連麵對家中長輩，他都沒有這麼無奈，退讓過。
蕭宗羨那麼囂張的來，還不是讓他給趕走了。
也就是眼前這個嬌人兒，幾滴眼淚掉下來，他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來了。
最後還是靈光一閃，岔開話題，才讓綿娘止住了哭聲。
“當日救你的人，你看清楚了麼？”
綿娘搖了搖頭。
“他沒有現身？”
還是搖頭，衣服袖子卻被抓住了，綿娘近乎急迫的問道：“你知道他是誰麼？”
“你這麼著急，問他是誰做什麼？”
顧驄的毛病又犯了，聽到綿娘這麼關心別人，他就忍不住泛酸。
有一個秀才杵在那已經夠讓人惱火的了，現在又忽然冒出來一個所謂的恩人 ，這不是存心讓人心裏添堵呢麼？
“他幫了我，總要謝謝人家。”
綿娘心懷感恩，那天的事態嚴重，若是沒有對方及時出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她的表情難得柔軟又溫暖，剛剛哭過的一雙眼睛猶如浸了水的明珠，配上紅紅的眼圈，讓顧驄差點沒忍住，又想將人摟在懷裏，不過顧驄這一次很直接的遏製了這個念頭，她現在心裏想著別的男人呢，他可不想在這時候抱著她。
“不肯露麵，就是不想要你的謝謝，怕你打擾了他，這種事情，不用勉強的。”
不管對方到底是什麼人，讓綿娘惦記上了，就不是好人，為了不讓綿娘終日惦記什麼救命恩人，顧驄昧著良心將對方說得無私了一些。
綿娘半信半疑的望著他：“我隻是想謝謝他，怎麼是打擾他呢？”
“這世上本來就有許多那樣的人，隨手之勞的俠義之舉，他們根本不放在心上，或者是四海為家，行走江湖，或者是有要事在身，不露麵就是不想被打擾了，這樣的人，不要主動去找他們，那樣反而是給他們添麻煩。”
他信口胡謅，一點都不心虛：“若是想要見你，當時就露麵了，怎麼會悄沒聲息的。”
藏頭露尾，偏還趕得那麼巧，就把人給救了，那一片，又不是什麼必經之地，說不定是另有圖謀，反正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絕對不能讓阿綿將人找到，。
為了杜絕一切麻煩，他還要盡快找到對方，看看人家到底是在圖謀什麼。
“這樣，你再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景，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幫你找到恩人。”
綿娘抬頭看了看天，太陽有點晃眼睛，讓她立馬收回了目光，疑惑的看著顧驄：“你不是說，不要打擾他麼?”
“我隻說不打擾他，沒說不應該知道他是誰，知道了對方是誰，咱們也不需要做什麼，隻是等著日後找個機會，報答回去就是了。”
“誰和你是咱們，再說了，誰用你報答。”綿娘小聲分辨著，語氣裏帶著一絲著惱。
顧驄不以為意，反而笑道：“我和你不是咱們，那是誰們？至於報答，這麼大的恩情，自然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總是盡力能為對方做的越多才越好，我不替你報恩，我是替我自己，若是沒有他的出手相救，我簡直不敢想後麵會發生什麼事情，我謝他，能讓我見到安然無恙的阿綿，這還不行麼？”
他靜靜的看著綿娘，黑沉沉的目光仿佛能看進人的心裏。
被這樣看著，綿娘漸漸紅了臉，連忙避過了他的目光，略帶點賭氣的說道：“誰管你，整日裏不琢磨正經事，就知道胡思亂想些沒用的。”
“這怎麼是沒用的。”顧驄微微一笑，道：“眼下這些事情，就是我最大的事情。來，再好好說說吧，當時到底是怎麼個情景？”
綿娘無奈，隻得將當時和豆腐娘子說過的話又當著他的麵說了一遍。
顧驄何等敏銳，在綿娘的描述中捕捉到了豆腐娘子不曾想到的細節。
“他們當時羞辱你？”
綿娘沒想到他會問的這麼仔細，想了想道：“隻是言語上沾了一點便宜，不算什麼，你不是已經將他們收拾了？”
她不知道顧驄到底將人收拾成什麼樣子，不過有梅天貴的例子在前，顧驄的出手就不會太輕了，她看著顧驄漸漸激動起來，眼瞅著就要壓製不住脾氣，連忙再次扯住了對方的袖子，道：“你不要這樣，你是回來靜思己過的，事情鬧大了不好收拾，更何況不是還有那個什麼世子在，萬一讓他捉住你的把柄，對付你怎麼辦？”
顧驄看著抓著自己袖子的那隻小手，目光漸漸挪到綿娘的臉上，輕聲問道：“你擔心我？”
綿娘迅速鬆開了手，咬著嘴唇，不肯再出聲，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顧驄又追問了一句。
綿娘無奈，隻得答道：“我隻是不想讓你為了我再惹出什麼麻煩來。”
她雖然不知道那個什麼世子的身份到底是有多貴重，可顧驄當時的小心提防卻讓她留了心，總覺得對方一定沒有顧驄說的那麼簡單。
兩個人既然是冤家對頭，對方能千裏迢迢找到這裏來，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報複的，說不定就在等待時機，等著顧驄犯錯，就像是她想要收拾秀才，也要找準合適的時機一樣。
“阿綿，你就是在擔心我！”顧驄臉上雲開霧散，他反手握住了綿娘的手，笑著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