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休書

杏花也沒有因為這事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做人就是這樣,人家對你好,你也要體貼一下別人,過日子嗎,哪能什麼都照著你的想法來。

梅家二嬸倒是想起一個事來。“憨子,吃完飯你還要把嫵娘他們送回去吧。”

憨子就著窩窩,吸溜了一大口粥,在吃了一口鹹菜。“嗯,和伯娘說好了的。”

梅家二嬸撇撇嘴。“你伯娘就沒說什麼時候讓綿娘回家一趟?”

憨子搖搖頭。“沒說過。”

杏花接了一句嘴。“伯娘家的大兄弟現在那個樣子,想必是不好回去吧。”

可不就是這個道理,杏花這麼一說,梅家二嬸也覺得是那麼回事兒。“道理是不錯,隻是讓親家那頭心裏會不舒服的,綿娘心裏也會覺得委屈吧。”

想事兒不能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想,總要為別人考慮一下。那個妯娌,什麼都不說了,做人慣是那樣。

“吃飯,少在那說閑話。”對於這種長舌婦的行徑,梅二叔一向是不喜的,娘們家家的就是這樣,到一起竟說別人閑話,沒有一點正事。

作為一個家裏最有權威的人,梅家二叔一個眼神甩出去,杏花自然不會再說什麼。梅二嬸縮縮脖子,總是要給老頭子麵子。

兩個女人都老實了,他將目光轉向兒子。“你也是,快點吃,免得一會兒那邊急著找你。”

憨子沒說話,隻顧著低頭吃飯,暗暗想著自己的心事。

綿娘一通忙活,一直到上了飯桌才算是歇上那麼一會子,宋知孝也已經背著一大捆的柴禾回來了,比起綿娘之前看的不過拇指粗的樹枝,他背回來的柴禾粗細不均,細的也有拇指粗細,粗的到有兒臂一般。

一大捆柴堆在柴堆上,很是可觀,到底是年輕力壯的莊稼小子,好一把子力氣。

豆腐娘子卻不為所動,隻是抻著眼皮道:“綿娘,還不給你阿哥打水洗臉去。”

也就剩下這一把子蠻力了,和她會念“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兒子比起來差得遠了。

哎,到底是委屈了女兒。她也是不甘心啊,可又有什麼辦法呢?

綿娘打了水來,嫵娘瞄了一眼宋知孝臉上的汗珠,隨即又將目光撇到了別處,不去看他。

飯桌上一家人坐到了一起,之前就尷尬的氣氛到越發的尷尬。

秀才吃東西很是文雅秀氣,仿若是大家閨秀,一樣一樣的挑著吃,動物內髒他是決計不吃的,倒是麵前一盤芸豆炒肉被他吃了不少,那肉還是前兩天婚宴剩下的,被豆腐娘子用鹽鹵上了,就是為了今天用的。

肉有點鹹,秀才打算等一會兒多喝點水。

嫵娘吃得很少,一雙眼睛,倒是看人的時候更多一些,看的是眼前的這些人,這些“家人”。

豆腐娘子注意到女兒的魂不守舍,忍不住問了出來,“怎麼了,菜做的不好吃。”

兒女都是寶,兒子是她的心頭肉,女兒也是她的心尖兒,為了給兒子娶門親,把女兒嫁到那麼個窮嗖嗖的家去,她心裏隻要一想起這茬,就不舒服,總覺得欠了女兒的。所以,女兒所有的情緒變化她都看在眼裏。

嫵娘搖搖頭。“沒有,很好吃,就是不餓。”早上吃的鹹菜條,雜糧麵窩窩,現在想起來有點噎嗓子。

她這麼一說,豆腐娘子難免會多想。

以前最愛吃的菜現在都吃的沒滋沒味的,可以想象女兒有多委屈,偏偏米已成炊,事情到了這地步,也不能反悔了,隻能生生受著。看看自己兒女,再看看宋家兄妹,論模樣,論出身,那對兄妹還真的配不上自己的兒女。

寡婦難啊,這要是孩子他爹還在,有個男人支撐門戶,哪裏會到如此模樣。

這麼一想,這個飯她也覺得沒滋沒味的了,再看看那對兄妹,隻顧著吃飯夾菜,更覺得看不上眼。

怎麼就找了這麼倆貨。豆腐娘子一時氣不過,忍不住酸了出來。“慢點吃,別噎著。鍋裏還有呢。”

兄妹倆的筷子都慢了下來,沒人搭理他們,連吃飯都不許了嗎。

宋家大郎的臉憋得通紅,抬起頭來,看著自己耷拉著嘴角的嶽母,眼含深意的媳婦,還有那個斯文儒雅的大舅子,黑黑的眼珠發出鋥鋥的光。

嶽母一臉的嫌棄,媳婦的不言不語,大舅子的漫不經心,都讓他感覺到了憤怒,那是一個男人發自內心的憤怒。

媳婦在家裏的拒絕和漠然,今天來到這裏所受的冷遇,都讓這個魯直的山裏青年感覺到不能忍受,更不能忍受的是剛過門的妹妹就在這個家裏受到了輕視。

他將筷子放到桌上,碗也放了下來,瞪著眼睛看著梅家的人,說出了和他妹妹當初差不多的話。

“嶽母,您也是為人父母的,你們梅家自詡是讀書的人家,是要出秀才舉人的門戶,就是這樣對待別人兒女的麼?”

豆腐娘子有些不敢相信,這個自打進了她們家的大門就沒說過話的青年漢子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自然是讓她不敢相信。

可是,宋之孝的話還沒說完。他還有話要說:“我阿爹說過,當初說要換親,是您先提出來的,您去了田家灣,親自找了我爹,商量這個事兒,我隻想想問一句,如果您當初瞧不上我們家,為什麼要換這門親,既然換了親,為什麼不能好好對待我們家人,換了親,為啥,為的不是好好過日子嗎?

我們家除了小弟,就沒人讀過書,不懂那些大道理,也沒有別人那麼金貴,但是,我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我家的妹子在家的時候,也是家裏人都疼著愛著的,誰家的孩子也不是狼崽子,為什麼你們家的就比別人金貴幾分,你們家的門檻就要比別人家高了許多。

如果真的不喜歡這門親,行,您提出來,我今天就把話放這,我自己的婚事,我可以做主,大不了不要這門婚了,長兄為父,我也能做得了我妹子的主,我現在就將我這妹子領回去,我們兄妹不爭氣,入不了你們讀書人的眼,是我們自己的錯,與你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