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水麵還有二十米,十米。我幾乎能聽見太監宮女們焦急地喊叫。意識卻漸漸消失。
似乎從新回到充滿氧氣的世界,我看著眼前這個冷峻地幾乎冰涼的麵容,固執地一聲聲輕喚,“莫修……莫……莫……”
突然感覺身子一震,熟悉清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不要說話,朕帶你去看太醫。”
“莫……莫修……”我著急地喃喃自語,仿佛丟掉了一樣東西,生怕再也找不會來。直到有一隻溫涼的手緊緊抓住我,“別怕,我在這兒……”
夢中我仿佛回到了坤靈山,那個時候的葉童尹華寧誠還有莫修竟是如此真實,我看到自己被綁架,看到自己落水,還有自己負氣下山卻被狼群圍攻……還有,我逃掉莫修與我的婚禮,穿著血一樣的嫁衣嫁給了尹華。然後自己卻自私地以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醒了過來。
眼前是漸漸澄清的世界,慕容修一身淡色紗衣飄訣,發絲自然散落,三分入畫的眸子透著些淩傲,卻隻是輕輕微閉著眼睛,將兩片涼薄的唇抿地不見一線。
我伸出手,就在剛剛碰上他的麵頰時,那一對清晨剪水般的眸子刹那間打開,沉浸出潑墨般無盡的深沉。而我卻沒有再繼續,因為他已經很明顯地刻意避開我的手。
我訥訥地抽回手,微微抬起睫,“剛才做夢時,想起很多事情。莫修,我……”卻還沒說完卻被一隻手附上額頭,淡淡的聲音不夾雜一絲柔情,“看來你好多了,好生歇著吧,我走了。”
我幾乎有一絲驚訝,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袖子,“你別走,你陪陪我。”
他猶豫著轉過身,輕輕將唇勾起,卻不似在笑,“既然不會遊泳,為何要三番五次地下水。”
我吃力地坐起來一點,“剛才,剛才是你救了我,對不對?”我執拗地問,卻沒有任何回答。認真地抬起頭,慕容修卻執意要走,“你怎麼不問我想起了什麼?你不是問過我是否記得,那年那月,垂柳紫陌洛城東。你不是還拿著那副畫像固執地問我是不是吳杳杳,你現在為什麼連問都不問了,難道見了還不如不見麼,難道這六年……”
“不要跟我提這六年,這六年帶給我的,你不會懂。若不是這次意外,你或許會將我永遠忘了罷了,既是這樣,我還求什麼?我此生,也不再固求要你一個吳杳杳,本就得不到的東西,我也不想強求了。”慕容修端過我采集的那罐露水,微微勾起唇角,我聽見極輕的嗤聲,就是輕笑留下的聲音,“你采這個,就是為了給我喝?”
我訥訥地點點頭,卻迎上他苦澀的笑,“我究竟做了什麼,竟讓你這麼恨我?”
還沒來的及張口,門口卻站著一個小太監,“皇上,齊貴妃那邊……”
“知道了。”慕容修放下露水,似再也不想看見我轉身而去,“我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救你!”
我癱坐在床上,慕容修,為什麼,為什麼你竟連一句話都不願聽我說。狠狠砸著床,“香兒!香兒!”
香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娘娘,您可醒了,您昏迷了整整一天,皇上就守在您床邊不吃不喝一天一夜,誰勸都不聽。”香兒自顧自說地走到我床邊,卻讓我有些驚詫。
眼淚不爭氣地留下來,“難道他守著我,就是為了說那些狠話給我聽!”
香兒有些疑惑,“皇上說什麼了娘娘,對了,他已經將冬瓜給您還回來了。說是宮外有晉國的軍隊在找這個孩子,他也是為了孩子的安危,讓您不要多想。”
“什麼?”我急忙下床穿鞋,“晉國的軍隊?那冬兒在哪裏?你快帶我去見他!”
香兒端上一碗魚湯,說什麼也不讓我動,“冬兒現在還在睡覺,你啊還是明天再去吧。”
我雖然心切,卻拗不過她,忽然想起那罐露水,“香兒,你去幫我拿給太醫,問問這露水為何不能喝!”
香兒有些吃驚,“這露水難道還有問題?”
長歎一口氣,再沒有說話,莫修竟然是為了冬瓜的安危才帶他進宮的。心中雖然有些釋懷卻更深地是失落。我從進宮來的第一天,就想著拿到金石玉珠。因為害怕,從來沒有想過為莫修負責。六年前我固執地以為我的死會是個解脫,現在想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罷了。我太懦弱,懦弱的甚至不敢麵對自己的感情,寧可將它埋葬而將這份愛毫無保留地給了冬瓜。
我甚至可以為了承擔自己犯下的錯誤不惜進宮求取金石玉珠,卻從沒想過自己進宮給慕容修帶來的幾乎是怎樣的一種毀滅。
他六年不娶,卻在我嫁給他時將我逼在門外,他在宴會上給過我機會,我卻因為自己的懦弱和害怕而逃之夭夭,讓他最終絕望。即便他不知曉冬瓜額身世,卻依舊替我照顧著這個孩子,如果不到萬不得已定是不會將他帶入宮中,我卻固執地認為他隻是一心報複。
所以他現在累了,甚至不想聽我的解釋。
“香兒~”
“娘娘。”
“我去幫我,出宮探探現在各國的風聲,晉國出兵,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畢竟你要比我出宮容易的多。”
我披上一件外衣,“我去看看冬兒。”
諾大的屋子裏,冬兒睡得正熟。幾乎四個月沒見,似乎瘦了一大圈。以前圓圓的小肚子也沒有了,嘟著小豬嘴,雖是熟睡眼角卻還噙著一道淚痕。
我親了親他的小臉蛋,卻不料將他弄醒。看著我愣了半天,最終還是委屈地哭起來,“娘親,你為什麼不要冬兒。為什麼要把冬兒一個人丟在家裏,娘親,你真的是娘親嗎,還是冬兒的夢,你能不能不要走,冬兒好不容易才夢見你一回。上一次你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上上次你躲著我不要同冬兒說話,娘親,冬兒想你……”
我抬起他的小腦袋,用力忍著眼淚卻還是不爭氣地哭了出來,“你看好冬兒,我是娘親。娘親沒有不要你,娘親怎麼會舍得丟下你。可是娘親是個膽小鬼,娘親怕告訴冬兒這一切娘親就不想走了。冬兒,你不會怪我吧?”
冬兒搖著小腦袋,一把抱住我,“娘親~隻要你不走,冬兒就不怪你。”
我抬起頭,“兒子,如果娘親要離開這裏,你能不能留下來替娘親看著你爹?”
冬瓜長得虎頭虎腦,一臉馬上就要哭出來的表情更加惹人喜歡,“娘親,你為什麼還要走,冬兒沒有爹爹,冬兒隻要娘親。如果娘親走了,就帶著冬兒一起走。”
我一把抱起冬瓜,放他睡倒然後輕輕拉上被子,一下一下地拍著他,“冬瓜不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小孩,冬瓜自然有爹爹。”摸了一把他的額頭,“你放心睡吧,娘親暫時不會走。娘親最多一個月就回來,好不好?”
“嗯,那好吧。”冬瓜嗲聲嗲氣地回我,將小肥手塞到我手裏,“冬兒等著娘親,可是娘親,冬兒的爹爹到底在哪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看我?”
我輕輕歎口氣,咬了咬唇瓣,“冬兒的爹爹,叫莫修。你一定要記住。”
“莫-修……”冬瓜眨了眨圓圓的眼睛,“可是他在哪啊,我去哪裏找他?”
我輕輕放下簾子,關好窗,又坐回到冬瓜身邊,“你到時候可以去問你幹爹,不過你要答應娘親,一定要等娘親走了以後才行。”
冬瓜歎了口氣,“好吧,可是你一定要答應冬兒一個月之內就要回來!”
“娘親答應你,快睡吧。”
過了幾日,香兒才從外麵回來。一進南宮的宮門,便一番憂心忡忡的表情。還不待我張嘴,便將我拉進屋內。“怎麼了?外麵真的有什麼風聲?”
香兒點點頭,“聽說齊欒要與晉國聯手攻打襄陽!而且慕容修卻沒有什麼準備,外麵都在傳,說襄陽要不戰而降了!”
“什麼?”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有什麼消息?晉楚尹那邊,有什麼動靜?他既然派人找冬兒,那是不是代表他已經發現我了?
香兒歎了口氣,“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性,畢竟人多眼雜,晉楚尹的眼線不知道有多少,多虧了慕容修將冬兒帶進宮,要不然真的不知道會是怎麼樣的結果。”
我轉過身,向前走兩步,“香兒,我要去向慕容修要那串金石玉珠!”
香兒有些詫異,“現在?那萬一他不肯怎麼辦,而且您現在若是出宮,簡直是太危險了!”
我已經顧不了這麼多,莫修不抵抗,我也不能看著他白白送死,“大不了就是他不給我,我們可以另尋辦法,你照看好冬兒,我這就去找慕容修!”
“娘娘……”
慕容修的寢宮把守森嚴,經我三番通報竟沒有一點反應。我咬咬牙,硬闖了進去,反正自己好歹是個慕容修的美人,品階不高,他們卻不能將我怎麼樣!
剛走了一步,侍衛的九尺長槍便橫橫地擋在我麵前,“你們給我讓開!我要將皇上!”
“娘娘您就不要為難小人了,皇上吩咐過,這裏除了齊貴妃誰也不能進,您若是非要進,也得經過皇上的批準。”
我甩開侍衛,“慕容修,你真的要將我擋在這門前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