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總要回家
“本宮昨兒見到了囡囡的娘親。”
皇後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陸難整個人都僵在那裏，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寒冬臘月裏被風霜凍住，一動不能動。
皇後娘娘見到了阿娘？她們說了什麼？皇後娘娘今兒把自己叫進宮來又是為了什麼？
她心亂如麻。
“你們娘倆生得真像。”沒注意到陸難的變化，皇後又繼續道。
除了眼睛，母女倆的五官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再加上陸淩雲年紀不大，如果不知情，說兩人是姐妹她都相信。
“是嗎？”陸難幹巴巴的笑了笑。
從沒有人說她生得像阿娘，阿娘也不會想要聽到這樣的話。
“你娘親倒是比本宮想象的年輕。”
“我阿娘還很年輕，她才三十二歲。”她話裏帶著幾分驕傲。
陸淩雲不操持家中事務，上不用伺候公婆，下對陸難的這個女兒也沒有費多少心，再加上保養得體，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
有些被驚到，皇後微微張著嘴。三十二歲，那就是說她生陸淩雲的時候才十六歲，剛及笄就有了身孕。
仔細一想，這在南平也不算什麼奇事。
“不是說親事要等你阿奶進京之後才能定下來嗎，都要三月了，囡囡的阿奶要到盛京了嗎。”
問這些的時候皇後笑眼看著陸難，她話還沒說完陸難就變了臉色，不過頃刻間她臉上的血色隨著笑容一起褪去，略顯蒼白的臉色嚇了皇後一跳。
她將自己剛剛說的話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仔細檢查後確定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話。
那陸難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我……我阿奶去世了。”長長的沉默之後陸難才開口，臉上的笑容十分勉強。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皇後，陸難根本就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這……”對這個回答皇後也有些啞然。
還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陸難又勉強的笑了笑，繼續道：“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受傷不記得以前的事，也不記得阿奶的事情，怕我太難過所以家裏人一直瞞著我。”
她也曾經想過，要是自己沒有被阿娘罰跪祠堂，沒有見到阿奶的靈位，等到三月哥哥要怎麼跟自己解釋阿奶為何沒來盛京？
沒有要是。
“人總是要老的，你阿奶肯定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活著。”皇後拉過她的手拍了拍。
陸難微微垂著頭不言語。
“本宮會為你尋一門好親事的。”皇後又輕輕拍了拍陸難的手承諾道。
又想到厲文淵，陸難忙抬起頭來搖了搖。
“娘娘，我現在還不想嫁人。”話裏帶著一份嬌嗔，她神情嬌俏的看著厲皇後。
隻當她是孩子心性，厲皇後卻不以為意。
“都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哪能不嫁人，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定下來的事情，定下來之後還要慢慢籌備，快的話也要半年，要是慢些你十八歲才能嫁人。”皇後抬手點了點她的額頭。
“娘娘，我想回青州。”陸難正色道。
她留在盛京是為了知道阿娘當初為什麼要把自己送到盛京來，還有自己的生父到底是誰，等弄清楚這一切之後她就要回青州。
阿奶還在那裏等著她。
“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回青州去嫁。”陸難又繼續道。
她心裏明白，皇後將自己當做那位公主的替身，所以希望她能留在盛京，但陸難一直很清楚自己是陸難，是阿娘的孩子，生父不詳。
她表情決絕，語氣堅定，一時間厲皇後也想不出自己要說些什麼。
“娘娘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我也很喜歡盛京，可是我的家在青州，我總要回家的。”陸難反過來握住厲皇後的手。
“我以前做過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情，配不上娘娘對我的好，每次進宮我都覺得很心虛，要是我離開了青州，娘娘要記得保重身體，張相卿很好，等她嫁給太子就有人陪您說話了。”
陸難細細叮囑著，好像明天她就會跟著厲文淵離開一般。
厲皇後覺得眼眶發熱，不自覺的別過頭去。
陸難所謂的好就是她是不是賞賜一些珠寶，陸家不缺錢，那些珠寶首飾對陸難來說作用不大，她的青眼還給陸難招來過禍事。
“我一時半會也不能回青州，得了空我回進宮陪娘娘的。”見厲皇後似乎有些難過，陸難立即換了一個輕快的口吻。
陪著厲皇後到禦花園裏轉了轉，又在宮裏用了午膳，陸難才被送出宮，臨走前厲皇後對她說：本宮知道你是陸難。
是陸難，不是她早逝的女兒。
……
厲文淵離開青州那天，陸難特意同齊垣告了假去送他，一直把人送到城門口才往回走，回程的馬車上陸難一言不發。
“姑娘，我們現在要回府嗎？”殿春問。
眼下巳時剛過一半。
陸難不言語，目光平視前方，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姑娘？”殿春又喊了一聲。
“殿春，我要是嫁不出去怎麼辦？”陸難目光逐漸聚攏，又將自己的眼神移到殿春身上，她滿臉惆悵，看樣子真的很擔心自己的親事。
殿春無言，別說失憶後，就是失憶前陸難也不曾跟她談過這種問題，殿春也覺著，像自家姑娘這樣好的女子，怎麼會嫁不出去。
“姑娘這樣好，怎麼會嫁不出去呢？”殿春笑言。
陸難微微噘嘴，並不讚同殿春的話，既然自己真的好，那厲文淵為什麼不願意娶自己，要是以後她想嫁的人都拒絕了她呢？
總不能隨便找個人嫁了，阿奶的希望是她能嫁給一個很好的人，做正頭娘子。
“殿春為什麼一直留在我身邊？”陸難突然問。
她以前也問過殿春這個問題，當初殿春怎麼回答的她已經記不清了，但現在回過頭來看，那時候殿春說的多半不會是真話。
殿春看著陸難，今非昔比，想到陸難已經知道許多事，她也不再那麼猶豫。
“我對老夫人發過誓，會永遠陪在姑娘身邊。”
尤其是老夫人去了之後，陸難被陸淩雲接到自己身邊，那個時候陸難身邊就隻有殿春這個能說話的人。
“這個世上沒有比姑娘對我更好的人了，我永遠都不會離開姑娘，求姑娘不要趕我走。”殿春紅著眼眶求陸難。
從陸難十歲開始，殿春就隻負責鋪床疊被、梳頭上妝這樣不費力氣的活，陸難待她極好，她的日子過得比陸難這個主子還像主子。
“殿春，我放你出府去吧。”陸難十二歲時這樣對殿春說。
殿春拒絕了，她知道陸難心底也很害怕，知道自己要是走了，往後陸難連個說話的伴都沒有。
她留了下來，陸難待她越發好。
“我沒有趕你走的意思，我隻是想要你過得好。”陸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
關於以前的事陸難隻聽陸淩雲大致說了一些，她知道那十年裏殿春是唯一一個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她們一同長大，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任何人都長，她想要殿春過得好。
“姑娘不要趕我走，我現在過得很好。”殿春連連保證。
“殿春知道阿娘送我到盛京來是為了什麼嗎？”陸難問。
殿春搖頭：“是姑娘自己要到盛京來的。”
那時候陸難問她願不願意跟自己去盛京，殿春還以為這是陸淩雲的意思，陸難卻說這是自己的決定，還沒跟陸淩雲說。
“我自己要來的？”陸難蹙眉，“也是我自己想要進東宮的？”
殿春點頭：“姑娘是極有主意的人，認定了一件事就一定要去做，誰也阻攔不了。”
從陸難十歲之後陸淩雲就很少再要求她做些什麼，陸難卻一刻都不曾鬆懈過，到了盛京之後陸知行幾次試圖插手陸難的事，但每次都不了了之。
“你知道我為什麼想進東宮嗎？”陸難話裏帶著幾分希冀。
要是連殿春都不知道，還有誰會知道呢？
“姑娘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殿春自責的說。
感激於她的陪伴，陸難把殿春保護得很好，她去哪裏都會把殿春帶上，卻又不解釋自己要做什麼，就好像來了盛京之後，陸難不管是見誰都會帶上殿春，同別人談話時又會把殿春支走。
殿春什麼都知道，又什麼都不知道。
明明是丫鬟日子卻過得比主子還要舒心，殿春越發覺得羞愧。
什麼都沒問出來，陸難無奈的歎了口氣。
“阿讓呢？”頓了頓陸難又問，“阿讓會不會知道什麼？”
她記得殿春說過，許多事情她都是交給阿讓去辦，說阿讓會武功，行動起來更方便。
“就算他知道也不能告訴我什麼了。”陸難苦笑。
“姑娘不要太自責，阿讓的事隻是個意外，如果姑娘沒有受傷，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殿春安慰她。
陸難不言語。
如果沒有受傷？可連受傷都是自己計劃好的，隻有失憶在她的意料之外。
說到受傷，陸難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康寧郡主，如果從康寧郡主那邊下手，會不會有新的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