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紫眉眼帶笑,“相公,今日閑來無事,聽說城西的施粥棚搭建好了,不如咱們去瞧瞧?”
邢邵辰眉毛輕挑,“娘子,為夫餓了。”
君紫臉一紅,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沒個正經。”
他悶笑一聲,伸手撩了撩她的長發,這段時間煩心事極多,幸好有她在身邊陪伴。
“現在就去?”
“嗯,現在就去。”君紫拽著他的袖子撒嬌,她眨了眨眼睛,“順便帶上我的丫鬟,芙兒。”
邢邵辰皺眉,顯然極不讚同。
君紫隻當瞧不見他的神色,故作天真地拉著邢邵辰朝外走去。
芙兒早已等候在一旁,她的頭垂得極低,雙手拘謹地交握在身前,往日白嫩的手上滿是細小的傷痕,短短幾日不見,她看上去清瘦了許多,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眼皮,額前一縷碎發隨風飄蕩,顯然這幾日過得並不好。
邢邵辰知道芙兒一向高傲,即便被他暗自囚禁的那幾年,也從不委屈自己,可眼下,她如此低眉順眼,他反倒有些不舒服。
君紫抬起頭笑著吩咐,“芙兒,走近一點兒,這樣人家才瞧得出來,我是小姐,你是丫鬟。”
芙兒心中一寒,抬起眸子死死看著囂張跋扈的君紫,心中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她強壓住心頭一口氣,默不作聲地走到君紫身後,瞥見邢邵辰腳上穿的流雲紋路長靴,她眼圈一紅,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若是哭了,就讓這個惡婦瞧不起了。
君紫抬頭衝邢邵辰嘻嘻一笑,“說起來,芙兒可比春蘭聰明多了,就是服侍人還不怎麼熟練,等過一段日子,說不定她能勝過春蘭。”
“阿紫,你……”邢邵辰忍不住開口,遲疑半晌,他搖了搖頭,無奈一笑,“罷了,你開心就好。”
芙兒心中一痛,因為他這句無情的話,差點暈倒過去。
君紫含情脈脈地看著邢邵辰,看似開心,然而眼底毫無笑意。
她瞥了一眼亦步亦趨跟在身後的芙兒,有意地放慢步伐,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刻意等她跟上來。
幽州城經曆災害之後,早已不似從前那般熱鬧,路上除了乞討的災民,就是瘦骨嶙峋,背著柴禾經過的尋常百姓。
君紫見慣了這等蕭條的景象,忽然瞥見前方視線裏出現一頂精致奢華的轎子,十分吃驚。
那轎子旁若無人地走在大街正中央,占據了一整條道路,擠得百姓們隻能貼著兩邊走,十分不便。
“什麼人這麼猖狂?”君紫小聲嘀咕著。
邢邵辰瞥了一眼來人,目光倏地一亮,唇角隱隱露出一絲微笑。
他漫不經心地牽著君紫的手,朝著與轎子相對的方向而行,芙兒死死盯著他們兩人十指交纏的手,臉色蒼白地跟了上去。
君紫知道邢邵辰必定是想整一整眼前這囂張跋扈的貴族人家,於是興致勃勃地配合他。
兩人在轎子麵前這麼一攔,抬轎子的轎夫們不耐煩了。
“閃開閃開!”
君紫左看右看,一臉甜笑地衝邢邵辰發嗲,“夫君,你瞧瞧這附近的百姓,個個缺衣少食,就連街上的狗也餓得皮包骨頭,幽州這麼荒涼,哪兒有什麼有錢人啊?”
那轎夫見君紫奚落幽州,頓時臉色一沉,“小丫頭,今兒就讓你開開眼!我家老爺就是幽州城赫赫有名的宋員外!看在你沒見過世麵的份兒上,趕緊閃開,不治你的罪,別耽誤我們老爺趕路!”
“宋員外?想必家裏一定很有錢咯?”君紫眼睛一亮。
“那還用說?”轎夫凶悍地瞪了她一眼,“廢話少說,你到底閃不閃開?”
君紫笑眯眯地點頭,“好,我這就閃開。”
她二話不說地走到一旁,忽然抽出一條長鞭狠狠地掃向街道盡頭一株大樹,隻聽到“哢擦”一聲,樹枝折斷,擋在了道路中央,把轎子的去路擋得死死的。
轎夫氣得鼻子差點歪了,指著君紫連聲道:“你……你……”
“我怎麼了?”君紫笑吟吟地背著雙手問道。
轎子裏忽然傳來一聲冷哼,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走了出來,男人穿著一襲紫色圓領長衫,目光不善地盯著君紫,凶狠的表情在觸及到君紫身後的邢邵辰時,微微收斂了幾分。
“姑娘,我與你無冤無仇,你這是幹什麼?”他和顏悅色地說道。
君紫雙手環胸,燦爛一笑,“宋員外,我跟你是無冤無仇,可是你這奴才仗勢欺人,占了大半邊街道,我看不下去,想出手教訓教訓他。”
宋員外神色稍緩,“好說,好說,我這就賠些銀兩給姑娘,還請姑娘一定要笑納。”
宋萬千衝身旁的奴才使了個眼色,那奴才立刻拿出幾張銀票遞給君紫,君紫瞅了邢邵辰一眼,見他頷首答應,立刻把銀票塞進了兜裏。
宋萬千拱手作揖,賠笑了半天,剛一轉身,邢邵辰的聲音沉沉傳來,“宋員外,既然出了錢,不妨再出多一點如何?
宋萬千臉色一垮,差點哭出聲來。
從他一下轎子開始,就認出了眼前這人是朝廷派到幽州來治災的邢世子,他去過帝都,恰巧當年有幸遇上邢邵辰迎娶君紫的畫麵,是以這麼一回憶,再倒推一下,很快就判斷出君紫的身份。
他愁眉苦臉地回過頭,看著邢邵辰冷冷的神色,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宋萬千見過殿下。”
君紫與邢邵辰彼此對視一眼,臉上同時露出一絲笑容,這宋萬千看來是個識趣的。
芙兒冷眼盯著兩人之間的默契,心中越發苦澀,她身子一晃,一陣眩暈傳來,“噗通”一聲,芙兒暈了過去。
君紫回頭一瞧,頓時吃了一驚,剛要伸手,邢邵辰已經搶先一步,把芙兒抱了起來。
她抿了抿唇,“不如先讓人把她送……”
她還沒說完,邢邵辰已經抱著芙兒快步朝對麵的醫館奔去,君紫默默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想到宋萬千還在這兒站著,頓時收起滿腔酸楚,衝宋萬千展顏一笑。
“宋老爺,世子殿下有事要忙,不如我隨你去府上做客?”
宋萬千不敢不答應,急忙招呼君紫上轎子。